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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千精壮士卒。都跟着李成梁转向东边京城的方向跪下身来。李成粱先献一碗,然后才接过另一碗酒,一饮而尽。三营将士也紧随其后,将手中的烈酒一口喝干。
“第二碗酒。”李成梁等众将士起身转了回来,才继续说道。
“这第二碗酒。给诸位兄弟以壮行程,诸位兄弟先出关一步,我李成粱紧随其后。”
“好秦酒。”连喝两碗烈酒,李成梁也是禁不住轻呵一口气,“大丈夫便就当如这秦酒一般,壮壮烈烈走上一回。
“这第三碗。”李成梁并不急着再斟满酒,而是缓缓托起手上的瓷碗。
数千双眼睛。都直直的盯着李成梁,李成梁却是许久一言不发。
“咱和诸个兄弟都一样,只是个粗壮的军汉,既是入了军,从前的时候,上头叫咱打谁,咱就打谁,从来也没想过究竟打的是什么。”
“咱辽东老家那片儿,也和肃州这里差不多。出了关就是勒子的地。勒子若是来了兴头,一年来打个三五次秋风也是常见。诸位兄弟都是从九边诸军里挑出来的,想是也不会不知道。”
“那时候,咱也跟着总兵官出了不少次关,杀的勒子也不在少数,可这仗打来打去,靶子却是眼见着越打越多。”“那时候,咱也想不明白,这长城修的好好的,这些勒子怎么就还能来去自如,和插了翅膀的一般。”
“当年皇上和萧大人拼了命一般的,要拿归化。拿全宁,其实咱也不明白,那地方穷乡僻壤的,大军驻扎在那里,还得空狂国常。”
“可自从全宁一战之后,从辽东,到宣大,再到这肃州,咱突然是想明白了。”
“缩在这长城里头,永远是要被打,被掳掠。这国门,光守是守不住的,耍想活得安宁些,惟只有打将出去,将这关外绵绵万里之地,都变成国门的屏障。”
“当年”,其实咱也觉得勒子厉害。”
“咱当年跟着杨老总兵官,几万兄弟出关,能活着回来的只有三分之一。”
“萧大人常和咱说,时候不同了,咱也一直想着。这时候到底咋不同了,又到底不同在哪。”
“全宁打图门,其实咱出去的时候就没准备回来,可偏偏谁也没想到,咱就这么胜了。两千打一万,偏偏就这么的胜了。”
李成梁讪笑一声,自嘲似的摇了摇脑袋,忽又猛得抬起了头
“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开始,咱口袋里的军饷就这么翻了好几番。从前。咱是从来没想过。”
“老军户没了。咱军户家的子弟也能参加科举了,那些从前不拿正眼看咱的举子们。咱从前也不拿正眼看他们,只当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可眼下。也混成一团了,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一直是谁也离不了谁。”
“时候果然是不同了呐”李成梁深吸一口气,大声喝出,“东南偻患,打了上百年,胜的是谁?”
“大明!”
也不知道是随先起的头,数千将士,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呼出声来。
“南洋海战。打的西洋鬼子人仰马翻,胜的是谁?”
“大明!”
“在归化,在全宁,打的勒子俯首称臣,胜的又是谁?”
“大明!”
“西洋鬼子也打败了勒子,又是谁打败了西洋鬼子?”
“大明!”
已经不需要谁先起头,数千人的心头都像是窝了一团炽热的火焰,恨不得立刻放集去燃烧一切。
“太上皇奉安。皇上和内阁准咱喝酒壮行,已是皇恩浩荡。”
“这第三碗酒。咱不喝,等先拿回了哈密卫,我李成梁再与诸位兄弟接着共饮此碗。到时候我们再继续西进,让北面来的西洋鬼子知道咱的厉害。”
“愿听将军驱策。”校场上的数千将士,齐声应道。
“游击将军线补衰,及先锋三营听令。”李成梁转身几步大声喝道。
“听!”校场上的数千人,几乎像是只听见一声呼喊,却让人振聋发聩一般。
“令尔等先行出嘉峪关,至沙州,哈密卫,设立行营,迎接大军西
数千人的骑兵队伍,再一次启动起来,大道的两旁,拥满了前来相送的肃州百姓。
而在他们的身后,是近万人的步兵和商队组成的队伍,从肃州城到嘉峪关,一路连绵不绝!
向西,将西域万里,尽变成国门所在。愿嘉峪一关,永不再为胡马所度。国门。万里!
第七卷 第十四章 首辅徐阶
四月二十八,京师。
自从二十三日之后,京城里头似乎就从来不缺少话题。
蒙皇上和朝廷开了恩,太上皇的恩泽,只禁了三天的酒乐。不过二十七日是太上皇奉安的日子,仍然没人敢真开了禁。
直到了二十八日,京城里酒楼和茶馆什么的,才渐渐重新开了张,只是坐在里头的人,仍是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敢大声笑乐出来。
昨今天寿山奉安时候的意外。虽是没有人刻意去渲染,但是小道消息偏偏总是传的最快,也最让人能找到乐子。更何况当时那么多人都在。也不知道是谁先传了出来的。只过了一夜,就在私底下传得沸沸。
“高拱挡了太上皇的道”还是太上皇想说高拱挡了道。”
也不知道是随先琢磨出这么个理来。可联系前当日的情形,却又是说不出的古怪。就算是当时在场的人。也觉得玄妙无比,更何况那些根本没机会去亲自奉安的。
只是一个个口中说的,却直接说了高拱,并不是叫上高阁老三个字。
说这话的人,自然是小心异常,说之前都要左右顾盼几回才敢开了口。毕竟眼下高拱还是内阁的次辅,位高权重。虽说未必会来和平常的百姓计较,但是说话的人却是仍有几分提心吊胆。
而更多的听者,难免面皮上现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更不会多说些什么,听过之后,无论说者还是听者,都是一副向来未曾说谈论过的表情。而等转回了身去,这一则小道消息却是越传越广。
若是要说这朝廷里头,高阁老眼下的情形到确实有些难堪。
上头的徐阁老才是真正的首辅。虽说松江府的夺田一案,确实让徐阁老有些下不了台面。徐阁老自个在台上台下,也是屡次说出了想要告老还乡的念头。可说归说,毕竟人还在上头。
而朝廷眼下的权柄,朝野内外。谁都知道皇上最信愕过的是萧阁台。
萧阁台兼着兵部的堂官,更是实打实的打过几场大征之战,这一点。朝廷里头谁也比不上,朝廷用兵的事儿自然是顺位排第一。
除了萧阁台,吏部的堂官杨博向来都是顺着萧字大旗的风向打转。吏部是百官之首,手握升迁之责,谁也得罪不起。虽说杨尚书口口声声都是秉承圣意。谁都知道,皇上若有大事儿要论,第一个要找的就是萧阁台。
只有这备两个人谈得顺了,才会把事儿拿出来亮相。
可偏偏除了这两个”户部的徐阁老虽是首辅,近来却又总是顺着这两个的意思去走。
眼下工部的堂官张居正,也是内阁大臣,内阁里第三把的椅子。最是滑溜的一个人,朝野上下,倒也有几分威望。张阁老平日里的言行也算得上是端正,谁也拿不出理由来说他的不是。
且还和萧墨轩还有一份八竿子打不着的翁婿情分,他不帮着萧大人去翻高阁老的台,高阁老已经是要去五台山烧高香了。
能剩下的,也就是翰林院的陈以勤和都察院的赵贞吉。
陈以勤其实根本不必拿来说。谁都知道此人堪比李春芳,十足的老好人一个,只要不是有违伦理之事儿。向来也不会力争。
左都御史赵贞吉虽有拜相之心,和内阁里几个比起来,却无拜相之才,无论资历还是功绩,就连陈以勤尚且比不上。当年虽有一争之雄心,可三四只下来,亲眼看着内阁里几个步步弈局,已是大觉不如,只能空叹一声“既生瑜,何生亮”更兼有徐阶约束,更是收敛羽毛。
如此一来,高阁老手上能剩下来的。也不过只有一个礼部。礼部其实倒也不是清水衙门,只能管着些迎来送往的事儿。要知道,科举的刀笔,也是握在礼部的手里。如果说吏官之首,那么礼部就是百官之师。只是可惜这个所谓的百官之师有些名不符实,能够掌握的,无非是些网登科的举子,进士,最多是些翰林之类,人轻言微。
高阁老年纪虽也走过了五十。可心志却也不内阁里的约束也就罢了,高阁老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耐得下去。
可偏偏太上皇一场奉安,竟是莫名其妙的闹腾出个。“高拱挡了太上皇的道。的话来。就连京城满大街的人都在谈论,高阁老自个又岂会不知道。
乾清宫,东暖阁。
四月底的京城,天气并不算得热,况且东暖阁四面的窗户都打了开来。显得甚是凉爽。可高拱高阁老却不时的抬起手上的袖子,擦拭着额头上汗珠,面皮上更是严肃无比。
“高卿家何必在意,惟一坊间传言尔。”隆庆若无其事一般的挥了下袖子,面皮上却也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来。
太上皇的奉安大典上边,闹出这么一出来,其实若是说隆庆大人心里头丝毫芥蒂也没起,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儿。
只是这些事情,实在有些捕风捉影的嫌疑,况且高拱高阁老也是帝王师,当年隆庆大人还是裕王爷的时候,也没少被关照过。
哪怕只说这回太上皇的奉安,眼下的高阁老,也是兼着礼部的堂官。为了太上皇奉安的事,鞍前马后的操劳,众人也都是看在眼里。若是真的因为这个现出不满来,未免有些欲加之罪的嫌疑。
其他的四位阁臣,连着陈洪。冯保,孟冲等几个司礼监的秉笔,都是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这个当口上,确实也是说什么都不好,只能说不开口了。
“萧卿家。”隆庆微微抬了抬手。瞥了一眼窗户,一边的小内侍立刻会了意,把窗格掩的小了些,挡住了穿堂风。
“肃州城的兵马,该是按时出了关吧。”隆庆见高拱仍有些惶恐。也不便再劝解,干脆把话头转回到了正事儿上边。
“从京城到肃州,三千里的地,用八百里快骑昼夜不停,也要两三日才能把消息送到,再传回来,怕是也要两三日,算下来,怕是要等到明日夜间或是后日才会有肃州的消息传来。”萧墨轩略一思量,立刻回道,“不过既然有文书传了过去。肃州那边又委派了能臣良将;当是自有主张。”
四诚的朝庄,仍是仿照归化的模样谅块。就有劳徐阁略;六,隆庆微微点头,又把目光转向徐阶那边。毕竟朝庄和各地的钱庄在名义上面。都属于户部的统一管理。
“这些都是微臣分内的责。早就安排妥当,倒是兵马的事儿才是最紧要,微臣也早就安排下人手。帮着各地的随军商户料理。”一直默不做声的徐阶,这时候才直起身来回道。“也亏得皇上和萧大人能想出如此妙计,让我大明的商户随军供应,帐面上的花消虽然大些,可仔细算下来倒省了许多。至于帐面的花消,户部也尽量盘算仔细些,该花的一文也不少,能省的也尽量多省些下来。
“徐阁老明鉴,这兵马的事儿才是最紧要,打了这么多回,虽都是胜了,联这心里头却禁不住的每次都要搁着。”隆庆听徐阶的话,也只是略微舒了些心。
前几次的大战,都是依托着国内的地境出击,而这一回却是真的劳师远征。况且不但要面对那些顺着河流而进的西洋人,西域一带的土著和瓦刺人,也是一时间难以断定敌友。
“图门的诏书,已于先一步送出关去,瓦刺各部皆有一份,许以封赏。图门眼下虽是暂居京师,可我大明并未削去其王爵。以北元之理,兼我大明之势。即便有人有心与我大明西军相抗,转瞬之间,也难免互相猜忌。”萧墨轩不急不慢的回道,“臣早有线报,瓦刺人与西洋人几次接战,皆未击退,到反被蚕食领土。如此一来,只要我西军取得首胜,不但可令西洋人胆寒,便就连西域诸部,也必定忌。
“首胜”隆庆微微点了点头,“只盼李成梁能不负所望,联和诸位卿家,也只能在这京城里头等候消息了。”
“诸位卿家,可还有事?”隆庆回过神来,向着众人问道。
“臣徐阶有一事,还请圣上恩准。”一直站得离隆庆最近的徐阶,忽得转过身来,伏倒当中。
“徐阁老有事只说便是,何必再行大礼。”隆庆帝也略有些愕然的抬起头来。
“微臣是天启五年的生日。到眼下已是六十有二,按照民间算起来,早已年过花甲。”徐阶却不肯起身,仍是跪在当中说道,“嘉靖二年,臣以探花及第,在朝廷为官也已逾四十年之久。”
“蒙太上皇和皇上恩宠,的授内阁首辅之职,已是位及人臣。了无遗憾。”
“惟一心中所恨,无非是微臣忙于国事,竟疏了子孙的调教。臣所奏请的,也只是想请皇上恩准。准微臣回乡养老,刮教子孙。”
“阁老何出此言。”隆庆虽没有大吃一惊的神情,可未免也有些意料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