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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粮帐册都归你布政使管,他也只能看看而已。”郑必昌把脚步放的更慢些,“再说,那个姓萧的愣头青在浙江又呆不长。”
杭州官驿。
“哎呀,少爷,可把小的给想死了。”萧墨轩刚踏进驿站大门,萧四便大呼小叫的靠了上来。
“得得得,才这一天呢,少在这装奉承。”萧墨轩冲着萧四挥了挥袖子。
“呵呵,少爷您说小的装奉承可以,可里边有位爷的熟人,可真的是念着少爷了。”萧四笑嘻嘻的回道。
“熟人?”萧墨轩有些惊诧,自己在这杭州城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之类,又从哪冒出来一个熟人?难道是前一个萧墨轩认识的?
“难道我竟算不得熟人?”窗户前转出一拢绿色的官袍。
“元川?”萧墨轩顿时有几分惊喜,“你不是在淳安吗?”
“别提了。”鄢盛衍无奈的摇了摇脑袋,和萧墨轩一起走进屋里坐下。
“我这到任才半个月,就遇见这事,还是百年难遇的大水。”鄢盛衍摊着双手,脸上满上苦闷。
“那元川不在县里忙着,怎生到了杭州?”萧墨轩觉得,这个当口县里的几个主要官员似乎不应该这么闲着。
“我这不是要粮来了嘛。”鄢盛衍冲着萧墨轩一笑,“见到子谦你带着粮船来了,我也放心了,就更不急着了。”
“浙江的存粮都在杭州的官仓里?”萧墨轩顺口问了一句。
“哪呢。”鄢盛衍摇了摇头,“我们淳安的粮早就用光了,灾民从前天晚上开始就断了粮,全挤在县衙门口前,我向县里的堂尊请了个命,说是来杭州要粮,其实也算是来躲一躲。”
“断粮?省里边不给你们淳安调粮?”萧墨轩猛然间闻到一丝异常的味道。
“省里哪里有粮,若有粮,也早就发了。”鄢盛衍摆了摆手,“十几个县的人,都在杭州等着你们来呢,连县衙里头喝的都是野菜粥。跑到杭州指望能吃几顿饱的,谁知道这驿站里头供的还是野菜粥。”
“户部给我的案卷上,不是说浙江有粮十七万石,足够用上一个月吗?”萧墨轩没想到浙江全省已经困到了这个地步。若是真到了这样,那为什么郑必昌还要在扬州呆上这许多天,就连今天来的时候,似乎都有几分不情愿。
第二卷 浪卷江南 第十七章 西湖钓鱼
杭州,浙直总督行辕。
行辕门口两尊玄武岩刻成的石狮,张着血盆大口,瞪着门前来来往往的行人。
十几匹快马踏着密集的马蹄,像一阵风一般卷到了行辕门边,浙直总督胡宗宪巡视宁波归来。
“钦差已经到杭州了?”胡宗宪从马上跃下,就手把手中的马鞭丢给一边的亲兵。
“临晚前刚到。”谭纶拱手立在道边。
“嗯。”胡宗宪应了一声,抬脚就要往门里边走。
“部堂。”谭纶也跟着向前迈了一步。
“有事?”胡宗宪回身看了谭纶一眼,见谭纶欲言又止。
“进来说吧。”胡宗宪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向里面走去。
“胡部堂。”谭纶跟着胡宗宪进到公房里头。
“哎。”胡宗宪抬手又止住了谭纶,对一边正在沏茶的杂役说道,“把茶放下就出去吧。”
杂役应了声以后,放下托盘里的茶水,退了出去,顺手掩上了门。
“下面的县,断粮已经有两日了吧。”不等谭纶开口,胡宗宪倒先说起了话。
“部堂知道?”谭纶有些惊愕。
“你去一趟驿站,去把那个萧钦差给我请过来。”胡宗宪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
“是。”谭纶应了一下,又立刻问道,“那郑大人那里,是不是要避着些?”
“不用,他要怎么想,也随他去吧。”胡宗宪摆了摆手。
杭州官驿。
宁苏儿面前放着个小算盘,十指拨的飞快,直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苏儿,你可累吗?”萧墨轩见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足足有一个时辰了,更何况,算术是萧墨轩最怕的学问,她却整得津津有味。
“嗯?”苏儿好奇的抬起眼睛,看了萧墨轩一眼,“怎么着表哥倒似不喜欢银子?”
“这……”萧墨轩被她这么一问,也愣住了。银子……谁不喜欢。
“钱可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东西,岂有主人不想把家里的宠物养大的?”宁苏眨了两下眼睛,里面满是俏皮。
“这……”萧墨轩又是一阵语塞,这个远房表妹似乎总是两掌朝上,别人家的闺女,包里装的都是脂粉绣针,她包里装的却是算盘帐簿。
“已经安排了萧四和宁义就在杭州附近就近多收些生丝,茶叶什么的。这当口,卖的人多。”宁苏儿又低下头来盘算着。
“苏儿……”萧墨轩听宁苏儿这么说,心里顿时有几分不悦。
由于刚遭了水灾,所以浙江的灾民都把抢下来的一些生丝和茶叶拿了出来,指望换点银子好买粮。商人们也抓住灾民们想立刻出手的心思。纷纷乘机压价。平日里一斤生丝可以卖三钱三分左右的银子,可眼下一斤生丝却只能卖两钱不到的价。而浙江的粮食已经涨到了二两银子一石。
虽然这也是市场上的实情,可是萧墨轩一想到苏儿和那些商人一样乘机压榨灾民,心里毕竟有几分不快。
“小姐,生丝和茶叶都已经联系好了,生丝三钱一斤,茶叶得看成色定价。”正想着,宁义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三钱一斤?”萧墨轩又是一愣,这价钱足足比现在杭州市场上的价格高出了五成。
“不是吩咐了按照平日里的价格收的吗?”宁苏儿微微皱了皱眉头。
“说了,可是那些灾民说,现在别人都是二钱银子一斤的收。我们家出的价钱已经是够高的了,怎么着也不肯再多收了。”宁义怯怯的朝宁苏儿笑了一下。
“苏儿……”萧墨轩这下才知道刚才差点就误会了苏儿。
“表哥可有话说?”苏儿冰雪聪明,又岂猜不到萧墨轩的心思,转过脸来,也不点破。
“我只是想,这杭州的山水甚好……若有了闲暇,不妨游上一番。”萧墨轩憨憨的笑一下,“杭州的西湖,倒也是出名呢。”
“哦,西湖。”苏儿丢下算盘,蹦到了萧墨轩面前,一双俏眼直盯着萧墨轩,“西湖倒是个好地方,那可得表哥陪苏儿过去才是,顺便带杆鱼钩去钓几尾鱼上来。”
“钓鱼?”萧墨轩觉得苏儿说的话似乎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现在杭州吃的东西吓死人的贵,多钓几尾,若是吃不完还可以拿去市集上卖。”苏儿点了点脑袋,似乎是拿定了主意,又把目光转回到萧墨轩身上。
“呃……”萧墨轩实在弄不明白苏儿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些啥东西。
“你莫要这般看着我。”萧墨轩被苏儿看得满身不自在。
宁苏儿被萧墨轩一说,脸上也红了半边。扯了扯裙带,却又怕弄落了荷包,连忙护住。
“苏儿。”萧墨轩被苏儿的小动作撩拨的有点心猿意马,“你笑的可真好看。”
站在一边的宁义,也被两人的言语逗得不禁笑出声来,却换来宁苏儿的一瞥眼。宁义顿时吓了一跳,连忙退出屋去。
宁家里的下人最怕的就是宁苏儿,即使以前宁老爷在的时候,虽然脾气不好,但也多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可小姐不一样,她很少斥责下人,她只会……身体力行。比如,让你一个人把整个晒谷场的稻子都扛回仓库里去。
萧墨轩饶有兴趣的看着宁苏儿,算起生意来的宁苏儿和在船舱里那个娇羞的宁苏儿简直是判若两人,若不是亲眼所见,还当真难以把这两个形象叠合到一起去。
眼下的宁苏儿,虽然身着男装,但是仍掩不住那份俏丽。身上散发出若隐若现的香气,让萧墨轩不禁有几分沉醉。
“不让我看你,你又看我做甚?”宁苏儿尽力的躲避着萧墨轩的目光,那两道目光里,似乎有几分火热,让自己有点窒息,于是干脆侧过脸去,不去看萧墨轩的眼睛。
“少爷,谭大人求见。”萧四在外面的传报声打破了这一幕尴尬的场面,想是宁义适才也叮嘱过他,所以他并没有进门来。宁苏儿顿时也松了口气。
第二卷 浪卷江南 第十八章 海不扬波
杭州官驿,会客厅。
西湖龙井的茶香让谭纶的情绪略微平静了些,他仔细的回想着张居正那封信上的内容。自从嘉靖三十七年,自己领军大破倭寇,得蒙圣上召见并委以浙江按察副使以后,已经有数年没去过京城了。只听别人说的一些事,毕竟不能详细。
马上要见的这个萧墨轩,不但是裕王爷的亲信,还是刑部萧尚书的公子,更是好友张居正的得意弟子。一层层耀眼的光环下面,却不知是怎样的一位角色。
“萧大人。”谭纶见萧墨轩转进厅来,整了整身上的大红官袍,拱手相迎,心里却暗暗诧异。虽然早就知道萧墨轩年纪不大,可看眼前这位少年,竟似二十岁都还不到,又生得白净,看上去就是无害。这么一个小子,可能搅得动东南的这锅浊粥?谭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哎,谭大人客气了。”萧墨轩右手轻摆,请谭纶坐下,“在下是张大人的学生,谭大人是张大人的故交,论起来谭大人该叫我一声世侄。”
萧墨轩轻描淡写似的一句话,立刻把自己和谭纶的关系拉近了几分。
“呵呵,既然萧世侄不见外,在下也就不谦了。”谭纶略一颌首,心里顿时对萧墨轩生了几分好感。
“看张大人的信上说,萧世侄是受了裕王爷的托来浙江的?”谭纶轻轻移开茶杯上的杯盖,吹开浮在水面上的碎沫。
“在下此次是陪着罗大人奉旨赈灾,既然是奉旨,自然是受了皇上的托。”萧墨轩微微一笑,目光里并无半点异动。
好个深藏不露的小子,谭纶心里又是一番赞叹,
“萧世侄可想过,这浙江的灾,兴许不仅仅是天灾。”谭纶低下头,喝一口清茶,“兴许还有人祸。”
“既然是赈灾,自然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萧墨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只是不知谭大人所说的人祸,到底是指怎么回事。”
“萧世侄可知这浙江的灾民断粮已有两日?”谭纶觉得萧墨轩有些过于平静了。
“适才略有耳闻。”萧墨轩似乎仍是不温不火的样子。
“还有一事萧世侄定然不知,五月二十日那天,曾经从江西来过一批粮船,载了两万石粮食,说是江西先前向浙江借的。”谭纶站起身来,继续说道,“浙江这地方,七山二水一分田,百姓又多,年年是靠产了丝绸、茶叶和外省去换粮,又怎会有余粮去借给江西。”
“谭大人的意思是,浙江帐册上的存粮和实际官仓里的数字不符?”萧墨轩脑海里的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
“不错,而且相差甚多。”谭纶点了点头,“依在下想,这约莫就是严嵩急着举荐罗龙文来这里的原因。”
“那差的那许多粮食去了哪?”萧墨轩抬起头,看了谭纶一眼。
“在下虽然虽然兼着浙江的按察副使,但这钱粮的事,一向归总督,巡抚和布政使衙门管着,所以在下并不清楚。”谭纶迎上萧墨轩的目光,“这事儿,想是萧世侄比我更想知道吧,裕王爷派萧世侄来这里,想要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事儿吧。”
“依在下看,萧世侄来的倒是有些早了。”谭纶不等萧墨轩开口,又微微叹息一声。
“来早了?”萧墨轩有些疑惑,就这样浙江都断了两日的粮了,若是再来得迟,怕真的要出了人命。
“这浙江的官员都是严嵩的人,严嵩这么急着派罗龙文下来,想是这事里也脱不了干系。”谭纶略凑得萧墨轩近些,“若真出了人命,朝廷追查下来,也少不得牵连上他们,不死也得伤了元气。”
“谭大人,只怕裕王爷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萧墨轩心里惊了一下,“若真有什么事儿,慢慢查便是。”
“萧世侄有所不知。”谭纶摇了摇头,“严党枝大根深,别说你想在浙江查出些什么来就不简单。即使查了出来,兴许也只能砍几只替罪羊,却动不了其根本。只有死了人,才能把事儿捅到天上去。”
百姓,又是百姓。萧墨轩心里泛起一阵悲哀,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萧世侄,我这次来,还有件事便是奉了胡部堂之命,请去行辕一叙。”谭纶见萧墨轩不再说话,也停住了口。
“既然是胡部堂相邀,那便立刻动身便是。”萧墨轩虽然不知道胡宗宪要见自己是为了什么事儿,但想来大抵也和浙江的这场水灾有些干系,于是立刻站起身来。
因先前约了鄢盛衍共进晚膳,萧墨轩叫了一个公差去知会一声,自个带了萧四,随着谭纶出得门,直向总督行辕而去。
杭州,浙直总督行辕。
“萧大人赈灾东南,替皇上分忧,本该由在下去见,奈何倭寇作乱,却是分不开身,竟要钦差过来见我。”胡宗宪站在堂前,对着萧墨轩拱手笑道,心里也是微微一惊,没想到这位钦差这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