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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冯公公到这里来。”萧墨轩把画好的画平铺在案几上,对萧三吩咐道,“再叫人泡一壶好茶送来。”
“一会冯公公进来,我无论说些什么,你便也当不知道。”等萧三出去,萧墨轩又对着小香兰嘱咐道。
“哎。”小香兰不知道少爷会要说些啥,但是既然吩咐下来了,便照着做便是。
冯保今个中午刚午寐起来,便接到了萧墨轩的邀请,请他到府上一叙。
冯保上回靠着萧墨轩去江南的机会,
不少银子;前几天在于深济一案中也帮了萧家,自认分了。接了邀请之后,便唤了几个小太监陪着过来了。
“萧老弟唤咱家过来,可是又有什么好事儿?”书房门外转出一件青黑色的袍子,却正是司礼监提督太监的常服。
“呵呵,冯公公。”萧墨轩立刻转过身来,拱手相迎,“在下今个闲得无聊,便想寻冯公公过来吃两杯酒,不知道算不算得好事儿。”
“哈哈,好事儿。”冯保闻言也是哈哈大笑,“好事,自然是好事儿。”
冯保一边笑着,一边往四周略看一眼,却是看见了案桌上的画卷。
“早听说萧老弟是丹青妙手,今个见了却是要看看。”冯保一边说着,一边伸头往画上看去。
“哎呦。”冯保只往画上看了一眼,顿时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冯公公怎么了?”萧墨轩故做诧异的问道。
“这……这不是皇上吗?”冯保一边对着画拱手,一边说道。
“像……确实倒是像。”萧墨轩略皱了下眉头,“但这位神仙却是在下昨个梦见的,兴许只是和皇上有些相像罢了?”
“咱家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是不是皇上还能分不出来。”冯保颇有些不服气的说道,“萧老弟不也见过两次皇上,你看这眉角,这龙庭,也只有皇上才能生得这般威严。”
“经冯公公这么一点,倒真是越看越像。”萧墨轩也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只是在下在梦里时候也听这位神仙说过了尊号,倒没提过是皇上。”
“甚么尊号?”冯保急忙问道。
“那尊号老长老长的,在下却是也没记了清楚,只记得最后一部分是唤做‘总掌五雷大真人元都境万寿帝君’,醒来之后便依着画了这幅画。”萧墨轩摇了摇脑袋,似乎感觉有些迷惑。
“但看这眉眼,倒确实是皇上。”冯保也有几分疑惑。
小香兰见少爷在那装傻,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可是之前听少爷已经有过吩咐,又不敢笑出声来,连忙乘着萧墨轩和冯保跪拜的时候,奔回少爷房里去了。
“那这幅画,便请冯公公献给皇上罢。”萧墨轩站起身来,小心的将画卷起。
“哎。”冯保乐滋滋的接过画来,就要转身离开。
“冯公公。”萧墨轩见冯保掉头就要走,连忙出声相留,“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顿酒的吗?”
“不忙不忙。”冯保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摆着手,“等咱家把这幅画献给了皇上,再来寻你不迟。”
见冯保乐呵呵的捧着画,奔了出去,萧墨轩的脸上也渐渐浮出一丝笑来。
紫禁城,永寿宫。
“奴婢叩见万岁爷。”冯保小心的举着那幅画,踮着脚步奔了进去。
“你手里拿得是什么东西?”嘉靖见冯保捧着一卷纸,像是什么宝贝一样护在胸前。
“万岁爷请看。”冯保跪到嘉靖面前,展开画卷。
“这是谁人所画。
“这幅画是萧墨轩应梦中所感所画,梦里的神仙自称尊号是‘总掌五雷大真人元都境万寿帝君’”冯保连忙解释,“可奴才看来看去,分明就是皇上。”
“哦?”嘉靖心里顿时动了一下,“此话当真?”
“奴婢句句实话。”冯保磕着头回道,“和奴婢一起去萧家的,还有司礼监几个随堂太监,当时那萧墨轩却也不知道这便是万岁爷。万岁爷若是不信,可唤萧墨轩来问。奴婢若有半句虚言,万岁爷立刻就把奴才打死。”
总掌五雷大真人元都境万寿帝君,这个尊号是自己想出来也有些日子了,可是一直也没有用过,即使是朝天观的蓝神仙他们也不知道,那萧墨轩缘何能说了出来,嘉靖顿时只觉一阵震惊。
“祥瑞,大大的祥瑞。”嘉靖张了张嘴,挤出一句话来,“这个尊号朕尚且未用过,这普天之下,当是再无第二个人知晓。可那萧墨轩如何会说了出来?”
“皇上是圣君,萧大人是能臣,圣君与能臣相感,唐太宗的时候便就有过例子。”旁边的黄锦也只觉一阵震惊,一时竟想不出其他的话来说。
“起驾。起驾去朝天观。”嘉靖感到有些窒息,猛得站起身来,对着冯保挥着袖子,“把画好好收着,你们两个,两个陪朕一起去。”
“哎。”黄锦和冯保齐声应道。
第三卷 第十五章 我亦取义
偏厅。
虽然饭桌上的菜式也算得丰富,萧天驭却仍是一副味如嚼蜡的模样。
“爹爹难道是心疼那半年的俸禄不成?”萧墨轩呵呵笑着,对萧天驭说道。其实,若论起来,萧天驭半年的俸禄也不过折合现银几百两而已,这迎来送往里的任何一笔,都可以补上。
“你看这孩子,怎生拿你爹说笑。”萧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儿子,却又嗔怪一声。手里一双筷子动了几下,帮萧天驭夹过一块烧得通红的肘子,“应房,你确实也该多吃些才是,平日里也不爱用补品的。”
“哎。”萧天驭勉强笑了几下,又望了一眼儿子。
“咱家轩儿你且莫要烦他。”萧夫人见丈夫望着儿子,咯咯笑了两声,“疼他的人可多着呢,一会到了晚上,又该有人送煲汤过去了。”
呃……萧墨轩顿时被娘亲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每天晚上,自己那两个妹妹都合着小香兰炖上一锅汤给自己送去,不是燕窝,就是人参的,不吃又怕拂了她们的好意。只是,没想到娘亲也知道了这事儿。
“萧墨轩接旨。”一顿饭还没吃完,只听见大门口一阵人马响动的声音。
萧家上上下下,除了那父子两个,顿时又是一阵慌乱,幸亏萧福还算镇静,连忙安排着摆开了香案。
萧天驭虽然没有慌乱,可是心里也不禁“咯噔“响了一下:难道是于深济受不住刑,说出了什么?可那也该来找自己才对啊,怎生是找儿子的。
转头看看儿子,却见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又不禁感慨了一下。
香案还没摆好,便见冯保捧了一卷圣旨走了进来。见香案还没摆好,也不急着宣读,倒是朝着萧天驭和萧墨轩点头笑了几下。
见冯保的表情竟似没有恶意,萧天驭才放下了心,先立到了一边,把儿子让到了中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都察院御史,裕王府正字萧墨轩,忠心一片,朕深感之。特加封正六品礼部主事,兼正六品裕王府右中允,望尔勤勉之。”
冯保拉着长音,一口气把圣旨读完。
“萧大人,皇上还召您明个未时入宫。”冯保把手里的圣旨一收,向着萧墨轩捧了过去。
“皇上……为何要加封与我?”萧墨轩脸上一副诧异的表情。
“等明个萧大人进了宫,不就是知道了。”冯保嘿嘿一笑,抬起右袖略抖了几下,又对萧天驭拱了拱手,“眼下咱家既然来了,便也不急着回去,萧主事中午可是答应过咱家,一起吃一顿酒的。”
“有,有。”萧天驭一边犯着糊涂,一边连连点头。自己这儿子偏又做了什么事?自个怎么啥也不知道。
都察院,仓房。
子时的更已经打过了好一会,整个都察院里,只剩下一片寂静。偶尔从仓房的墙角里传出一阵“唏唏唆唆”的响动,约莫是老鼠在跑动的声音。屋里一盏豆大的油灯,忽明忽暗的闪着。
于深济艰难的挪了下身体,今个下午的时候,蒙欧阳必进“厚待”,挨了三十大板。上回在昌平县里挨的板子,伤却是还没好,下午这顿更是伤上加伤,眼下只是移动一分都抽心般的疼。
竖起耳朵向四周听了一番,门边传来两阵均匀的鼾声,两个杂役已经靠在门边进入了梦乡。
于深济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向屋顶望去,又低下头来,看了看脚边的矮柜。
“这天下,并非只有你萧天驭一人知晓一个义字。”于深济嘴里默默念叨着,从腰间解下绳子,向梁间掷去,拉过两头,打成一个死节。
“迂儒,该死,该。”于深济凄笑一声,把脖子向绳套里伸去,脚下接着一松,梁上的木柱和绳间,发出一阵“吱吱“的响动。
紧接着,仓房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次日,欧阳必进刚刚走见都察院,便看见两个杂役爬了过来。
“大人,大人”杂役的脸上,因为惊慌而显得有些扭曲,“那于深济……他死了。”
“什么?死了?”欧阳必进心里也“砰”的一声炸了开来,“怎么死的?”
“昨个夜里,上吊自尽的。”杂役一边看着欧阳必进的脸色,一边畏畏缩缩的回道。
“唉……”出乎两个杂役的预料,欧阳必进没有立刻发作起来,而是颓然的微微闭上了眼,长叹一口气,“萧天驭啊萧天驭,你的命,怎么
大。”
“拖出去埋了吧,别留在都察院里,晦气。”欧阳必进无力的挥了挥手。
“那皇上那怎么交代?”旁边跟着的一位御史不禁问道。
“就说那于深济自知罪大,畏罪自杀。”欧阳必进也不再回头,只是拖着脚步向公房内走去。
紫禁城,永寿宫。
虽然四门八窗紧闭,但是由于殿内四处都放置了大块的冰格,所以倒并不显得炎热。
严嵩和徐阶二人,在嘉靖面前正襟而坐。
“严卿上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嘉靖的心情显得格外的好,“便依你所奏,苏州、松江、杭州,嘉兴和另外几个受灾的府,今年秋季的赋税,就免了吧。七府今年所得的例赎罚银,也俱留充赈,与民修补。”
“皇上隆恩,定叫江南百姓知晓。”严嵩和徐阶似乎没想到嘉靖会答应的如此爽快,心里也是一阵惊喜,立刻长身拜下。
“万岁爷,萧大人已经到了。”正说话间,黄锦走进来禀报,“是否让他在殿外候着?”
“不用了,议的也都是些公事儿上的明帐,他来了,兴许还能帮着听听。”嘉靖微微扬了下头。
“是。”黄锦应了一声,走到门边,对着几个小太监轻语了几句,又回身站到了嘉靖身边。
萧大人,是哪个萧大人?严嵩把这番话听在耳里,心里不禁动了一下。等到看见一边的小太监又搬来一个凳子,放在一边的时候,他心里更是略微颤抖了一下。
“臣萧墨轩,参见吾皇万岁。”寝殿门外,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
“萧卿且在这儿先坐着,朕稍后有话问你。”嘉靖微笑着朝着萧墨轩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坐下。
严嵩又一次被震惊了,在皇上身边伺候了二十年,曾几何时见过皇上对一位臣子如此和悦的笑过,即使是在议事的时候,居然也不避讳。
“你们且接着说。”嘉靖回过头来,又看着严嵩和徐阶。
“启奏皇上。”徐阶见嘉靖果然没有避讳萧墨轩的意思,又起身拜道,“三十九年的时候,因为太仓里的亏空,曾经把河南和湖广两省里,八个州府的赋税预征到了今年。请问皇上,今年这八个州府的秋税,是否也应该免了?”
“这……”嘉靖不禁略皱了下眉头,“若是把这八个府的秋税也免了,那今年太仓里的银粮,可够得用?”
“兴许够罢。”徐阶不紧不慢的答道。
“兴许?”嘉靖的脸上不禁浮起一层愠色,“朕把这么大一个朝廷交给你们去打理,怎可用一个‘兴许’来说话。”
“臣知罪。”徐阶见嘉靖心里生了不悦,连忙伏下身去。
“严嵩。”嘉靖又把目光投向了严嵩,“内阁是你当着家,这个帐,你可算得清楚?”
“回皇上的话。”严嵩略想了一下回道,“太仓里的粮食,眼下倒还算是够。只是银钱这边,即便是徐大人说的那几个州府的税银不免,怕也是不够。”
“加上今年,已是连续三年亏空了。”嘉靖微叹一口气,略闭上了眼,“你们可算过,这些银子都花在了哪?又有哪里能少用些。”
“朝廷和各地藩王的例银,京里大小官员的俸禄,南边和北边的军饷和军用,还有几个受灾省份的赈灾,这些都是免不掉的。”严嵩说到这里,略顿了一下,却又继续开口说道,“还有皇上修的两座仙观,去年和今年也各花去了白银二十多万两。”
“这算来算去的,怎生又算到了皇上头上?”嘉靖还没有说话,一边的黄锦倒是先开了口。
“让他继续说。”嘉靖左手一扬,止住了黄锦。
“粮物暂且不提,只银钱这边,今年内阁和户部年初的预算是白银一百五十万二两三千,可眼下才到了八月份,便用去了一百二十万两。原本预算的太仓入税有一百七十万两,可没想到江南一场大水,今年的岁入,怕是只有一百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