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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刚想再抬脚,却又忽得感到脚下微微一震,紧跟着一阵低沉的轰鸣,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只在耳边不断回响,像是数千支号角同时吹起。
风,也刮了起来,卷起了地上的砂石,扑头盖脸的向着城墙吹了过来,让人睁不开眼睛。
“不好,像是要地震。”老兵立刻想起了从前从老人们那里听来的传说,心里顿时一惊,不禁大声叫喊出来。
与此同时,城墙下的水井,也像沸腾了一般的翻涌出来,带着一股浓烈的硫磺味。
城里城外的家畜,像是约好了一般,突然发起狂来。大街上,小路上,到处是四处乱奔的猫、狗、猪、牛。
“地震,地震了。”老兵一阵头皮发麻,立刻扔下手里的长矛,一边叫着,一边撒开腿向着城墙下边跑了过去。
城墙上的其他士兵,也感觉到了异常,听见老兵的喊声,顿时一个个也大惊失色,跟着向城墙下跑去。
就在士兵们从城墙上奔下,脚刚踏到地面上的那一刻。整个大地,开始颤抖起来。
“地震啦……”一阵阵凄叫,在城里城外回荡起来,伴随着叫喊声的,是一片片瓦片和梁木坠落地上的响声。
老兵疯了一般的向着空地跑去,却又一个踉跄,栽倒地上。抬头一看,身边就有一棵大树,立刻就势一滚,紧紧的抱住了身边的大树。
“轰……轰……”一阵阵轰鸣声,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在耳边不断的回响着。
老兵死死的抱住了大树,只觉得自个和大树,都像在往一个无底的深渊里落。他感觉自己已经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房屋的影子,可再看第二眼时,已是再看不见。
“啊……”老兵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外边,他闭上了眼,十指紧紧扣住,像要死了一般的扯开嗓子,大声叫喊着。
以宁夏,固原,庄浪三府为中心,半个陕北大地,像是被放到了筛子上边一样,不停的颤抖着。
几乎在同一时间,整个陕西,乃至东至大同,南至成都,西至嘉关,北至塞外的一大片地区,人们都从脚下感觉到了这一阵异乎寻常的摇撼。
西安和凉州的城楼,也在微微的颤动着,城楼上的柱子,发出“嘎嘎”的响声,像是要断裂开了一般。榆林、怀仁、靖远卫,屋瓦皆有声。
北京,钦天监。
钦天监里的监候官,突然听到身边传来“笃”的一声响动。抬眼看时,却见地动仪上,朝西的龙嘴里,落下了一颗圆珠。
地珠坠落,难道是西边有地震了?监侯官心里顿时一紧,可是奏报抵达京城之前,也不敢声张,只是悄悄的先把珠子塞了回去,寻到了刘世廷,细说了一番。
因为前任监正年高辞乡,刘世廷刚接了监正的位子,听说地珠坠落,却也是不敢怠慢,立刻派出人手,向西查访。
访骑一路向西,只走到真定,便遇上了从陕西来的八百里告急飞骑,宁夏,固原,庄浪三府果然地震了。
二十七日凌晨,丑时,灾情报入永寿宫。
四盏铜鹤灯上,点着数十支蜡烛,把寝殿里照得犹如白昼一般。蜡烛燃烧所产生的烟脂味,充斥着整个殿内,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宁夏、固原、庄浪等处震。山崩河决,城垣墩台倒塌,宁夏城地裂涌出黑黄沙水,长城亦数处裂丈余。固原压死诸苑监牧军千余户,牧马五百余匹。广武寺庙倾颓,佛像损坏,城池馆舍倒者十之八九,压死人口无算。红寺堡城亦坏,养正书院、清宁观、鸣沙安庆寺皆倒塌,永寿塔颓其半。各处卫所、游击署亦漏不可居。”嘉靖帝闷坐在躺椅上,支起右肘撑起了脑袋,黄锦则在一边捧着灾报,小心的念着。
“够了,不用念了。”嘉靖长叹一声,左袖挥动,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
“万岁爷,须得赶快下旨赈灾才是。”黄锦合上奏报,小声回道。
“拿什么赈?叫谁去赈?”嘉靖帝有些不耐烦的站起身来,“是叫朕去,还是叫你去?”
“老奴立刻去宣几位内阁大臣过来。”黄锦看着嘉靖帝,微微欠了欠身。
“唔……”嘉靖摇了一下略有些酸楚的脖子,双手背到身后,来回走了几步,又把脸转向了黄锦,“去吧,叫他们都来。”
“哎。”黄锦应着声,就要退了出去。
“叫他们来了以后,你便先去歇着,不用等朕了,叫孟冲来伺候着就行。”嘉靖又接着说道。
“万岁爷,老奴不累。”黄锦连忙答道。
“年纪不小了,听说你夜里也常睡不安生,该是保重些了。”嘉靖朝着黄锦微微一笑,“朕明个早上可以多睡一会,你不行,那么多事儿,都要你忙着。”
“万岁爷体谅老奴。”黄锦的喉咙里微微响了一下,似乎咽了些什么东西下去,“老奴从命就是。”
“去吧。”嘉靖冲着黄锦挥了下袖子,又坐回到躺椅上,眯上了眼睛。
丑时末的北京城,秋凉如水。打开西安门传出的轰鸣声,直在寂静的夜色里传出老远。住得离城门近些的人家,纷纷开始猜测是不是朝廷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严嵩、徐阶、袁炜等人接到召令,丝毫不敢怠慢,略收拾一下,纷纷赶了过来。严讷其时正在值房值夜,却是比他们更早到了一步。
等进了永寿宫,看到了灾报,几人心里也都是不禁瞠目结舌。
“陕西和山西两省开春都遭了旱,眼下想是也拿不出什么银子来赈恤。”严嵩放下手里的折子,低头回道。
“那就从太仓调,银子不够,朕就是把这座宫殿给拆了,也不能放着这么大的灾情不管,负了君父这个名号。”嘉靖一只右手,重重的拍在椅把的龙头上。
“皇上爱民之心,天地可知,万民可知。”徐阶在一边接过话来,“不过好在眼下正是秋收时节,虽然遭了这场地震,可地里的麦谷却大多未损,只要命陕西的衙门和卫所组织百姓和士兵抢收,今年过冬的口粮,应该还是够的。”
“不错。”严嵩也跟着点了点头,“有了粮,便有了一半的命,朝廷里的压力,便也少了大半,只要再从太仓里调一些银两,便是够了。”
“嗯。”嘉靖听清了这一席话,心里也是略松了一些,“你们便先安排着,等过两天震灾的细报到了,立刻发出。”
“是。”几位内阁大臣,齐声应道。
“请问皇上,这回又派谁去赈灾是好?”严嵩并未立刻去安排,而是又开口问道。
“这样的事儿,从来都是你们举荐。”嘉靖帝讪笑一声,“这回怎么问起朕来了,难道叫朕派黄锦去?派孟冲,陈洪去?还是叫朕自个去?”
“皇上误会老臣的意思了。”严嵩连忙又欠身回道,“这回西北的地震,却是与之前的旱涝灾害不同。”
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边陲之患
靖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严嵩。一丝微I钻了进来。铜鹤宫灯上的烛火,忽明忽暗的跳动着,映在严嵩的脸上,也是显得一阵黑一阵红。
“宁夏乃边陲之地,背依长城,力阻鞑靼和瓦剌。”严嵩踹了两口气,开口说道,“此次地震,军备损失颇多,军民人心涣散,长城也多处毁损,若是鞑靼乘势南下叩关,陕西则危矣。”
“唔……”嘉靖撇了撇嘴,有些颓废的叹了口气,“这些也都是实情,朕倒是忽略了。”
“况且宁夏、固原,庄浪一带乃是朝廷产马重地。”严嵩见嘉靖听的认真,于是继续说道:“此次震灾,马匹,厩舍,也大多失损,若是不及时补救,只怕日后与鞑靼作战,我大明军中又损一臂。”
“老臣适才也说了,眼下正是秋收的时候。蒙古各部想是也都缺着过冬的粮草,历年以来,此时都是万分紧要的时候。此次皇上要派的人,赈灾倒是次要,抵御边患,重建军备和马场,修补长城,才是首要之急。”严嵩颤巍巍的扶着板凳站起身来,又倒身拜下。
“看来这回,倒真是要派个得力的人去了。”嘉靖缓缓点了点头,像是若有所思,“几位爱卿那里,可是有现成的人选?”
“人选倒是有一个。”严嵩略抬起头来,“只是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派。”
“谁?”嘉靖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几分,“眼下这事儿,最是紧要,凭还有谁不能派的?”
“老臣说的,便是裕王府右中允,萧墨轩。”严嵩双手按在地上,两眼眯搭着,偷偷看着嘉靖。
徐阶和袁炜,突然听见严嵩举荐的是萧墨轩,心里也是不禁“咯噔”了一下。
“皇上,那萧墨轩,从来未独领过军事,况且陕西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接触过。”。思,也拜倒在地,“派他去,怕是不太合适吧。臣还是建议皇上派兵部尚书杨博,巡视陕西。”
“徐阁老此言差矣。”严嵩连忙摇了摇头,“萧墨轩虽然未独领过军事,可是与倭寇在台州一战,也是大振我大明之威,可见也是颇具将才。眼下我朝军中勇将,江东和许伦,正领着宣大和蓟辽的军事;胡宗宪,谭纶,正守着浙江;戚继光,俞大猷,领兵入福建剿倭。杨博作为兵部尚书,须得坐镇京师才是。”
“嗯。”嘉靖帝听了严嵩一席话,也是不禁点头,“严卿所言,甚有道理。”
“老臣还听说。”严嵩见嘉靖帝动了心,又接着说道,“萧墨轩在内政上边,也是颇有见地,在浙江永康以官民合资的方式,兴建铸坊也是他的主意。皇上若派他去,想是定当可以一抵十。”
“皇上……这般是不是太冒险了?”徐阶也开口说道,“萧墨轩毕竟年轻,陕西和军部的的官员、士兵,未必服他。”
“老臣等人毕竟凡人,不能侍奉皇上万年,萧墨轩此等国士若不锤炼,日后我大明该何人助皇上擎天。”严嵩并不急着和徐阶分辨,“况且只要有皇上的圣命,我大明又有谁敢不服。”
“不错。”嘉靖帝又点了点头,把脸转向了徐阶,“徐卿也不必顾虑许多,朕观此人确有些才干。若是每用一个人都这般犹豫,我大明朝岂不是事事都要由朕来管着。”
“皇上明鉴。”严嵩缓缓俯下头来,把额头贴在地面的青石砖上。
徐阶和袁炜见嘉靖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只能闭上了嘴。
“那便依严卿所言。”嘉靖帝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就派萧墨轩去。”
“徐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嘉靖帝又略一沉思,“萧墨轩毕竟年轻,还得再历练上几次,总督他却是做不得。但礼部主事和王府右中允的职,也压制不住诸军。朕就先封他一个五品兵部员外郎,再授予王命旗牌一副。”
“吾皇圣明。”几位内阁大臣,一起磕头领旨。
“徐阁老。”等出了永寿宫,让严嵩先走了,袁炜略靠近了徐阶,小声说道:“依阁老看,严嵩此次举荐萧子谦却是用意何在?”
“我们弄走了一个懋卿,他们自然要想着也弄走我们一个。”徐阶冷笑两声,开口说道:“况且有着萧墨轩在这里,事事都会牵上裕王,往往让他们投鼠忌器。调走萧墨轩,却比我们调走懋卿这一招更狠。何况若是陕西果真战起,萧墨轩胜了还好,若是败了,他们便又寻到了把柄。严嵩顶多是举荐不力,还有皇上帮着
半,子谦的前程,却是要毁了大半。”
“可眼下皇上也赞同严嵩的意思。”袁炜皱了下眉头,继续说道,“若是要上疏,又怕惹恼了皇上。”
“嗯。”徐阶微吸一口气,“近年来边关的战事,依着长城之利,勉强可以打个平手。可眼下不但长城要修,陕西的士兵和战马也也这次震灾里损失颇多。子谦此去,甚是凶险啊。”
“若是真的战起。”徐阶站定了身子,扬了扬头,“这回是只能胜,不能败啊。”
“徐阁老管着户部,不管萧墨轩要银子还是要粮,须得都尽力满足才是。”袁炜听了徐阶的话,更是忧心忡忡。
“这个自然。”徐阶点了点头,“可到了那里,不但事事还都得靠他自个,还得防着严党的人制肘。”
“学生等回去后,立刻派人去萧家,把事情先告诉应房和子谦,也让他们早有个准备。”袁炜朝着徐阶拱了拱手。
“京城里的事儿,也不知道子谦安排的如何了。”徐阶先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若是到时候情况不妙,却是不能再等了,几位御史那里,先让把折子都准备好了候着。”
“学生明白。”袁炜应了一声,先告辞而去。
东安门,萧府,内书房。
“这好好的,怎么又要去打战。”萧夫人一双泪眼,望望儿子,又望望丈夫,“上回在浙江那事儿,我现在想想心里都跳得厉害,眼下却又要去北关。”
“女人家休要管这些事儿。”萧天驭的脸上,有些恼怒,愤愤的瞪了老婆一眼。
“上回在浙江,还有谭大人和几位将军帮着照应。”萧夫人拉过儿子,紧紧的抓住了手不放,“这回却是连个照应的人都没。”
“轩儿是奉旨去的,陕西诸军,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