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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首辅-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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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汗,外面有一位道士求见。”一名金刀侍卫,隔着帐幕,在外面报道。

“道士?”俺答只是把头略微向帐门边略微侧了一下,口中说出的话,仍是有几分有气无力,“给他一只羊,让他走。”

“可是,那道士说,是来帮大汗治病的。”门边的金倒侍卫,仍迟疑着不敢离开。

“谁说我有病?”俺答听见这句话,从羊毛榻上猛得坐起身来,冲着门边就嚷,“本汗哪里有病了?”

“是……是是,大汗是草原上雄鹰。”金刀侍卫似乎也没先到会把俺达惹怒了,顿时有些战战兢兢,“属下立刻就赶那道士走。”

“慢着,让他进来。”金刀侍卫刚抬起脚来,金帐内却又传出一声低吼。

“是。”金刀侍卫在外面应了一声,拔腿向外面奔去。

穿过猎猎的旌旗,景虚像是视若无物一般,对路边威武的蒙古武士根本不去看上一眼。面上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波动,看上去仿佛是来见一位老友。

“道长请。”两位美丽的姬妃,撩起柔白如雪的手指,帮他卷开金帐的帘门。流目顾盼之间,风情万种。景虚竟也视若常人一般,略欠身致谢,抬脚迈进帐门。

“贫道华山赵景虚,参见俺答汗。”赵景虚双手合十,向着俺答深深一弯腰。

“华山?”俺答自小略学过汉文,所以此时交流起来,也是无甚障碍,“你们汉人,见了尊长不是都要行跪礼嘛,为何见了本汗,却不下跪?”

“汉人虽是常行跪礼,可是跪的是天地君亲师,还有的便是地方上的父母官,不知俺答汗,却属哪一种?”景虚不慌不忙,开口回道。

景虚这一回,倒是把俺答给弄得哑了口,天地自己自然不敢妄称,自己也不是赵景虚的君主,亲和师,也是搭不上边。最后一条,地方上的父母官,当然更不能认。

“听说你要给本汗治病?”俺答强打起精神,看着赵景虚,“你看本汗这模样,像是有病?”

“不像。”景虚看了俺答几眼,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你便是妄言。”俺答右手撑在虎皮垫上,冷冷的看了景虚一眼,“在我们蒙古人这里,可是要割掉舌头的。”

“贫道说的是不像。”景虚的声音,平静的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井水。

“哦,那既然你说

本汗治病,想是定然也知道本汗的病在哪里了?”俺笑似的盯住了赵景虚。

“大汗的病,却是有些不同寻常。”赵景虚手中拂尘微荡。

“难道又要说本汗的病在心里不成?”俺答漫不经心的仰身向后靠了一靠。

“大汗说的病,贫道倒是治不了。”赵景虚笑着摆手道,“贫道只是修行之士,又怎解得了大汗的心患。”

“那你却是有甚么本事?”俺答两指拈起一颗沙枣,丢进嘴里。

“贫道只会炼丹打坐,祈福颂经罢了。”景虚开口回道。

“那你要帮本汗治的,却是什么病?”俺答心里暗暗觉得好笑,道教的这些东西,自己也是老早就听说过,平日听时,只觉得好笑罢了。

“汉人里有一句话,不知道大汗可听过没有?”景虚对于俺答的嘲笑,丝毫不放在心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句话倒是听过。”俺答点了点头,“说得便是只要自个留得命在,其他的便才是有了机会。”

“俺答汗果然睿智。”景虚适时的送出一句话,“一切世事皆如浮云,又怎及得上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俺答听见这句话,心里顿时不禁动了一下。其实也笑不得他,只要是个人,哪个没这想法。

“生死老衰,皆是病也。”景虚微合上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哪里会真有万寿无疆这回事。”俺答想了一会,有些不置可否,“中原历朝那许多帝王都想过,又有哪个做到了?”

“大汗说的不错。”景虚接过话来回道,“可这些事情,不但讲一个修字,也讲一个缘字。只说我华山陈拷老祖,处世间八百年,方才隐归而去,不知所踪。八百年间,华山上上下下,无数弟子,皆是亲眼所见,又岂能有假?”

“这……”俺答被景虚这么一说,顿时也有些蓬然心动,万岁无疆,毕竟这个诱惑太大了。萨满教里虽然也有个灵魂永在,可那又怎及得上万岁无疆。

“本汗听说,明朝现在那个嘉靖,也一心玄修,却不知他是否可得万寿了。”俺答努力定下心性。

“此等天机,贫道倒是难窥。”景虚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是皇帝陛下身边那许多高人,想是也未必无功。”

俺答微皱一下眉头,想得有些入神。这道士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呀,明朝这好几代皇帝,都像是被下了咒一般,都活不过三十五岁。可轮到了嘉靖,却已经活了五十多了。还在龙椅上坐了四十年,这么多朝代下来,能做上四十年皇帝的,伸出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难道这些,当真是他玄修的结果?

俺答的心里,居然有些开始松动了。

“你这道士,尽说些无影的东西。”俺答忽得面上一紧,两只虎目狠狠的瞪了赵景虚一眼,“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送去牧圈里挑水牧羊,我且看他如何个玄修法。”

帐外几名侍卫,听了俺答的号令,立刻冲进金帐,架起赵景虚就向外走。赵景虚被武士架住,既不挣扎,也不求饶,倒像是有几分惬意似的,任由着自个被抬了出去。

牧圈里的伍长,听说是俺答叫送来的,自然明白俺答的意思,抖擞起精神,帮面前这道士排了一天九个时辰的活计,只留下三个时辰给他吃饭睡觉。赵景虚居然也似毫无怨言,反而点头微笑。

“司徒汗,那道士一人挑着两大桶水,却还健步如飞,简直比得上族里的勇士了。”金帐内,一名侍卫在向俺答报告着景虚的近况。

“俺答汗,这连续几天下来,那道士也是毫无倦意,脸色……倒似更是红润了。”

连续十来天折腾下来,都是只听说这道士了得,渐渐的,俺答心里竟是又松动了一些。

“他毕竟是个方士,不能真的当奴隶用。”俺答对着侍卫吩咐着,“给他少安排些活,让他没事的时候,来帐里陪本汗说说中原的事情。”

随着俺答一句话,赵景虚又变成了半个宫廷讲师,每日和俺答在一起的时候,赵景虚都把玄妙之处和养生之道一一道来,听得俺答只觉如获至宝,日愈难以舍弃,回头等景虚一离开,便偷偷的躲在帐里试着演练。

第三卷 第四十二章 万事因果

明嘉靖四十年,十二月初三。

苍茫的河套草原上,降下了深冬的第一场雪。

萧墨轩站在宁夏城的城楼上,裹着一层火红的狐裘,向着北方望去。从城墙下看去,城楼上仿佛是在燃烧着一团跳动的火焰。

只见昨天还一片泛金的草原,已经全部被白雪覆盖住。城墙下的雪地上,间隙有着一溜脚印,不知道是人留下的,还是出来觅食的野兽留下的。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萧大人天生异状,贫道也不能尽参,若只看上停,萧大人三十岁前不但有一大劫,而且福泽浅薄。可再细看三停五官,若是合在一起却又是大贵之相,便连上停也纳了进去。贫道此生阅人无数,可此等相悖,却是前所未见。贫道此去北荒,尚不知是否有望归还,临行前赠一卷随身携带数十年之《道德经》给大人,此书虽不稀罕,可大人若是能记住,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定当受益菲浅。”

萧墨轩默默的回忆着景虚临行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却又想不通其中的究竟。

若说面相,本来却也并不是自己的,究竟是否会对自己有所影响?他所说的大劫,会不会便是正月里的那一场变故。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又会是什么事儿?

变故……自己来的那一天,也是这么大的一场雪吧。

“萧大人。”不知什么时候,王崇古也站到了萧墨轩的身后。

“呵呵,王大人也是来赏雪景了?”萧墨轩微微笑了一下,又把目光转向了北方。

“今个天黑前,车队也是该可以到丰洲滩了吧?”王崇古站到萧墨轩身边,也跟着向北方望去。

“希望赵道长和袁将军立得此功,也为我大明盛世,搏一个安稳。”萧墨轩心里,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王崇古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伸出一只手来,在萧墨轩肩上拍了几下。

丰洲滩,板升。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对于不很爱种地的鞑靼人来说,大雪却往往只意味着饥饿和寒冷。

“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已经冻死了好几十口人。”辛爱有些忐忑的站在俺答身边,“冻死的牛羊和马匹,却是还没来得及清点。”

辛爱这一句话里的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冻死的牛羊和马匹太多,一时已经清点不过来了。

俺答紧紧的咬着牙关,手上的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眼下他却是也没法子,大部分囤积的粮食和毛皮,都已经被掠走。最后的那一场火,也把部落里的房屋和囤积了半年的干草烧了个干净。虽然事后族人已经全力重建,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光人住的地方都不能完全准备好,哪还有时间再去管牛羊马匹。

眼下只冻死几十个人,冻死些牲口,倒还是小事,再等过一个月,部落里便就是一点食物也没了,到那时候,才是真正伤脑筋的。

“等雪停了,我们再入关一次。”俺答似乎是下了决心,伸手从架上取下金刀,放在手里小心的擦拭着。

辛爱的心里,也紧紧的绷着。从前也经常有过乘雪入关的事儿,可是眼下这情形,却不知会不会到时候又生出许多事来。先不说明军的防备如何,只说图门那里,也是一只跃跃欲试的饿狼。可是不入关,这个冬天,加上之后的荒冬,又决然熬不过去。

上回俺答说要去图门那抢夺回来,也不过是一时气话,且不论图门的军队要比明军强悍的多,只论库房里的物资,关内也是比图门那要多许多。

“大汗毕竟还是逃不过一个杀劫。”景虚正巧陪坐在俺答的身边,把这一幕全看在了眼里。

“你这汉人却说的什么东西?”辛爱是俺答的儿子,自然也学过汉文,听了景虚的话,顿时一阵恼怒,向着赵景虚逼了一步。一只拳头,捏得紧紧的,凑在了景虚的鼻尖前。

虽然辛爱的这一段话是用蒙文说的,赵景虚并听不懂,可是从辛爱那像猪肝一般涨得通红的脸上,也可以看出他是对自己不满。

“若不是先犯了杀劫,又怎会引来这一场祸事。”赵景虚似乎对辛爱的那一只拳头视若无物,依旧气定神闲的说道。

“你这道士一定是明朝派来的奸细,想来蛊惑大汗,让我们的族人全都饿死,冻死。”辛爱想起景虚听不懂蒙古语,便立刻换了过来。

“天地生人,必

之活,你们抢夺别人的粮食,衣物,到头来,却还是己身上。”景虚直直的盘膝坐着,微微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眼。

“那便让你这道士做法念经,我们便有了东西吃?”若不是在俺答面前,只怕辛爱那一只拳头已经抡了下去。

“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凭谁也逃不过。”景虚闭着眼睛,嘴里却仍然说着话。

“俺答,我求你把这个道士交给我。”辛爱的指节捏得“咯咯”响,转身对俺答说道。

“杀了他,我们便是有食物,有衣物了?”俺答讪笑一声,摇了摇头。

其实,适才辛爱所想的,俺答也不是没有想到,此时间,他的心也像是放在了油锅里一般,各种心思,纠缠个不停。

“若是大汗只愿赌这个杀劫,不愿种下善果,贫道也爱莫能助。”景虚轻叹一声,突然站起身来。

“道长……”俺答见景虚要走,心里不知为何,忽得一急,伸手就扯住了景虚的袖子。

“大汗已决了意,何必问我。”景虚虽然站住了身体,却并不回过身来。

“我也并非愿意去犯这个杀劫,便是部落里这许多勇士,我又何尝愿意带他们去送命。”俺答紧紧拉住景虚的袖子,也不松手,“可若是不这般做……”

“大汗为何总念着一个杀字,却忘了一个和字?”景虚这才缓缓回过身来,脸上居然罕见的有了些痛心疾首的样子,“我道家有言,以不为而为,贫道也和大汗论过。可眼下,大汗又何曾想起过?”

“不为而为?”俺答不由得一愣,扯住景虚的袖子的手,也不禁松了开来。

“部落里虽然已受了大灾,可冻死的牛羊,一时也可以做食物。天气寒冷,一时间,也不至于腐坏。”景虚看着俺答,继续说道,“冻死的牛羊马匹,毕竟只是极少,大汗何不乘这段时间,遣使入关,请准边贸,大明也未必不肯。”

“边贸。”辛爱冷冷的哼了一声,“我们也不是没有提过,可是哪一次大明准过?”

“这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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