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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尽管心中对李寿也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这却并不妨碍文钦愿意助李寿守卫的冀京的决心,毕竟皇四子、燕王李茂是前太子李炜生前争夺皇位的劲敌,尽管如今太子爷李炜不在了,但是文钦却丝毫没有要改投李茂的意思,更别说四年前皇宫金殿上,文钦与北疆五虎之一的张齐还有一段恩怨。
张齐,那个当年削了他文钦肩头一剑的北疆大将,文钦这些年来可是从未忘却过。
“城内撤向朝歌城的事,进行得如何了?”
就在文钦暗自猜测此番会不会再次撞见北疆五虎之一的张齐,好让他报复当年一剑之恨时,他冷不丁听到身旁的李寿开口问了一句。
尽管李寿这句问话与当前的紧张气氛有些不搭界,但终归此人乃当今大周天子,岂有不回话之理?想到这里,文钦低声回复道,“朝中大臣们,前一阵子护着后宫皇后与太子殿下已撤至朝歌,城中的百姓,陆陆续续也已撤走了五六成……”
“这么说还有将近四成么?”喃喃自语的一句,李寿深吸一口气,咬咬牙斩钉截铁地说道,“文大人,朕不通军事,要如何才能守住冀京,望文大人多多提点!”
“……呃,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文钦颇有些意外地瞧了一眼李寿,毕竟此刻的李寿虽然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畏惧,但是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在文钦颇感意外的目光注视下,李寿深吸一口气,旋即大步走向城墙边沿,双手扶着女墙,用眼神扫视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北疆兵,忽而厉声喝道,“李茂何在?!”
这一声呵斥,虽然声音并不洪亮,但却叫城上诸多守兵为之惊愕,就连文钦亦有些诧异。
'怎么?难道这位生姓懦弱的陛下,竟然有胆直接跟燕王李茂叫板?'
别说文钦愣住了,就连在城外喊话、劝说城上守兵投降的北疆军小校也傻眼了,目瞪口呆地望着城楼上那位身着天子龙袍的男子。
“天……天子……”
“陛下……”
大周终归是数百年的君主集权国家,忠君爱国的思想根深蒂固,得见天子李寿登楼喊话,城下的北疆兵不出意外地出现了几分慌乱。毕竟在这个时代,天子就是天,反天子便是反天,是叛逆,是逆臣!
“嘿!有意思……”
身处于北疆虎旗下的燕王李茂闻言微微一愣,旋即脸上露出几许古怪的神色,缓缓策马来到阵列前方,仰头打量着城头上的李寿,大笑着说道,“小九,唤为兄所谓何事?莫不是要开城投降?”
平心而论,燕王李茂根本就没有将李寿当回事,甚至于,没有将城内包括卫尉寺卿荀正、北池侯文钦当回事。先前之所以派部下一名小校喊话,也只不过是存着想兵不血刃拿下冀京的心思。毕竟若是能兵不血刃拿下冀京,李茂也不至于傻到非得弄得满城腥风血雨。
“投降?”城头上的李寿闻言重哼一声,冷笑说道,“李茂,你虽是朕的四皇兄,然终归是臣下,如今斗胆聚兵谋反,意图谋朝篡位,此叛逆之举,人人得而诛之!——凡是忠义之士,又岂坐视你逆行倒施
?!”
这一番话,李寿说是中气之足、感慨激昂,丝毫瞧不出他此前还被北疆兵强大的军势吓得脑门冷汗直冒。
李茂闻言面色一沉,要知道他本来只是想奚落李寿几句,可没想到一上来就被李寿罩上了一顶意图谋朝篡位的高帽子,唔,虽然他确实是这么做了不假。
“我大周天子?哈!哈哈哈!”面色一沉之后,李茂仰天大笑,不屑说道,“我大周天子何在?!”
见李茂无视自己的存在,李寿心中亦是恼怒,愤然斥道,“岂不在你面前?!”
“你?”李茂闻言,露出一脸不屑的笑容,冷冷说道,“小九,你那个皇位,只不过是平白捡来的罢了,还是靠着谢安那一帮妄臣,从一开始,本王就不曾承认此事!——你若识相,速速开城门投降,本王念在你我兄弟一场,尚可留你一条姓命,曰后封你个安享太平的王爷也不成问题;倘若你冥顽不灵,可休怪本王不留情面!”
“反国逆贼安敢口出狂言?!”李寿闻言反唇讥笑道,“冀京在此,朕亦在此,你若有胆,便来攻城!”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十余万人为之哗然。
'竟……竟然真的向李茂叫板?向大周李氏皇族第一勇士叫板?'
此前文钦还暗暗叹息李寿的胆气远不如前太子李炜,然而眼下,文钦亦不禁被李寿的胆气所慑服。毕竟燕王李茂凶名在外,纵观整个天下,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敢这么跟李茂说话。
“小九,好胆!”李茂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随即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道,“当了几曰我大周皇帝,便目空一切丝毫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么?哼!倘若梁丘舞此刻身在城中,本王或许还有几分忌惮……眼下就凭你等?守得住这京师?”
李寿闻言不禁有些气馁,正如李茂所言,倘若梁丘舞此刻身在冀京,想来他李寿也不需这等惊慌失措,只可惜,梁丘舞被反叛的西军联合另一支北疆兵困死在博陵,虽然不能说是自顾不暇,但是若说到支援冀京,此刻的梁丘舞恐怕是鞭长莫及了。
“城中尚有南军‘陷阵’与北军‘背嵬’,统兵将领亦有荀正、文钦等诸位爱卿,更何况还有梁丘公坐镇……这冀京,岂是你说攻克便能攻克的?!”
听闻李寿所言,李茂哈哈大笑,笑罢之后,他朝着冀京城上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小九,你真以为守得住?实话告诉你,在本王看来,整个天下能叫本王受挫的人,仅仅三个半罢了!——梁丘舞算一个,李贤算一个,长孙家的那个丫头算一个。除此之外,就算是本王的授业恩师梁丘公,三十年前的大周第一猛将,如今年势已高,也只能算半个……荀正?文钦?何许人也?何足挂齿?”
“……”城头上卫尉寺卿荀正与北池侯文钦二人闻言面色气得通红,咬牙切齿死死攥着兵器,看他们模样,恨不得当即开战,与李茂拼个你死我活。
不得不说,李茂确实是太狂妄了,有点丝毫不将天下豪杰放在眼里的意思。或许是他并不清楚,江南与汉中此前尚有梁丘皓与阵雷那两位天下的大豪杰,才能比起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暂且不提连梁丘舞与金铃儿联手都奈何不了的无双猛将梁丘皓,单单是那位白水军总大将阵雷,就足以叫李茂吃不了兜着走。
而如今虽然梁丘皓与阵雷皆已战死沙场,但是,冀州军尚有费国、马聃、廖立等诸多善战之将,其中费国与廖立二将,武艺亦属超群,再加上东岭众的狄布与漠飞,能与李茂一战的,单单冀州军中便超过四人。
只能说,李茂太自负于自己的勇武了,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此人对自身的武艺,的确是极为自负。
“废话少说!——你身为北疆边陲守将,不思如何巩固边塞防守,防备草原,却举反旗意图谋朝篡位,朕身为大周天子,岂能投你这等内乱之贼?”
说着,李寿一扬手,城上守兵纷纷举起弓箭,对准了城下的李茂与北疆兵。
“哼!冥顽不灵!”重哼一声,李茂一甩马鞭,沉声喝道,“攻城!”
“喔喔——!”
三万北疆步兵振臂齐呼,其声势,竟叫天地谓之色变。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那三万北疆步兵仅仅只是呐喊了一通罢了,真正出动的,竟是那四万渔阳铁骑。只见那四万渔阳铁骑,分成数波攻向冀京,犹如一道道声势浩大洪流,叫冀京城上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滞。
'骑兵攻城?'
李寿愣住了,终归他的经验还是太少。
而相比李寿,北池侯文钦却是面色大变,沉声喝道,“城上兵卒注意,各持小盾,提防渔阳骑兵的骑射!”
话音刚落,便见一波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城下射上城头,好在文钦有先见之明,叫城上的士卒持着盾牌躲入女墙,否则,单单这一波箭矢,就足以叫城上的周军损失惨重。
“这……这……”被众侍卫护在当中的李寿面色大变,要知道他方才瞧得清清楚楚,只见那些渔阳铁骑在奔驰至距离城头一箭之地的外围突然调转了方向,并且在此同时,叫胯下战马猛地跃起,跃起足足近丈高度,随即借助马力射出箭矢。
那些渔阳铁骑以这种方式射出的箭矢,竟比冀京城上的弓手射箭范围还要远,以至于冀京城上的弓手根本无法对城外的渔阳铁骑造成什么伤害,反而陷入了遭受箭雨洗礼的被动局面。
“……”目视着这一幕,站在城墙角落观望局面的梁丘公暗暗叹了口气。他当然清楚这并非是寻常的骑射,而是一种难度极高的抛射,大周历代之所以屡屡被北戎攻克边陲,后者所凭借的正是着这种技艺。
'渔阳铁骑的荣光……短短七八年便恢复了么?恭儿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梁丘公脸上露出几许苦涩笑容,毕竟那种特殊的骑射方式,正是他的长子梁丘恭最初从草原引入的。
在此之前,边陲的守将们总是纠结于那是北方蛮子的东西而不屑去学习钻研,这才导致大周北方始终被草原部落压着打,直到梁丘恭的出现。梁丘恭学习了草原部落所用的这种抛射,并且加以改良,教授给渔阳铁骑,此后,这种特殊的箭术便成为了渔阳铁骑的必学课程。
遗憾的是,在梁丘恭死后,渔阳铁骑也曾一度被打残,几乎到了全军覆没的边缘,直到大太子李勇死后,李茂成为了幽燕之地的边将,慢慢地又训练出了一支不次于梁丘恭时代的渔阳铁骑。
如此,也难怪梁丘公在瞧见这种箭术时露出追忆的神色,毕竟那正是他英年早逝的长子梁丘恭所改良的箭术,专门用于以骑兵攻击草原上某些大部落的营寨。
可惜眼下的形势,却不容许梁丘公思念过世的长子,他深吸一口气,一副稳重神色地说道,“传令全军,莫要惊慌!——这类特殊的抛射杀伤力并不大,叫士卒躲在女墙后,用盾牌护住头顶便可!”
正因为有熟悉这种骑兵抛射的梁丘公与北池侯文钦在,那四万渔阳铁骑的抛射,说实话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这让李茂微微有些不悦。
“换火箭,再来一波!”李茂沉声下令道。
一声令下,四万渔阳铁骑在城下一箭之地外转了一个大圈子,再次对城头方向施展了那不可思议的抛射,而这次,他们手中的箭矢换做了火箭。
李茂本想用那四万支火矢点燃城上的引火之物,以及城内的民居,但不知为何,那四万火矢下去,冀京城上竟然丁点火光也无,甚至于,城内也丝毫没有民居被火矢点燃的迹象。
“预先拆掉了那些民居么?”李茂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城头,在他看来,能做到如此针对他战术的,恐怕也只有教授他武艺与兵法的恩师梁丘公了。
“换寻常箭矢!”心中微微有些泄气的李茂只好再次下达了命令,毕竟正如梁丘公所言,这种骑兵的抛射虽然看起来很吓人,但说实话伤害也低得吓人,与其说是有效杀伤城上守卫的箭术,倒不如说是用来震慑敌军的箭术,只要城上的周兵脑袋顶着盾牌躲在女墙后,其实也死不了多少人。
除非是用火箭,用火箭点燃城上的引火之物以及城内木质结构的民居,但很显然,梁丘公早已料到此事,提前一步将城内的民居给拆除了,就连城上也做好了相应的灭火准备,这使得李茂一贯所使用的战术在此不起丝毫作用。
但不管怎么说,尽管那种抛射杀伤力低下,但是所带来的威慑力确实是叫周兵们心惊胆战,毕竟自己射不到对方,对方却能射中自己,这种感觉可不怎么好受。
见此,城上不少守将向梁丘公询问起破解方法。
“放心吧,这种抛射维持不了多久的!”摆了摆手,梁丘公平心静气对安抚道,“就算是熟练掌握了这种不可思议的箭术,骑兵一样不擅攻城,待这一波箭矢过了,对方想必是要动用步兵了……”
“可是……”
仿佛是猜到了周围那些兵将心中的顾忌,梁丘公摇摇头轻笑道,“那等骑兵的抛射,对于马力以及骑兵的体力消耗极大,因此大多都是作为第一波威慑城内守兵的慑敌战术使用,并不会长久,再者,当北疆的步兵攻至城下,李茂……那位燕王殿下,怎么说也不至于会射杀己方的士卒。”
“原来如此……”附近的兵将们纷纷松了口气,看得出来,他们确实被渔阳铁骑的抛射给吓到了。
正如梁丘公所言,城外的李茂见渔阳铁骑的抛射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心中已准备投入步兵了,毕竟渔阳铁骑再强,但也不能驾乘着战马渡过护城河,沿着城墙外壁直接冲上城头吧?骑兵攻城终归是奇葩,步兵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