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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愤难忍,实在是让钟繇吓了一跳。
“兄长,西凉安危关乎社稷,如何处置不是你这个司隶校尉能作得了主的,事到如今,还是迅速将眼前局势报知丞相,请丞相大人定夺吧。”
钟繇犹豫不绝,难以下定决心。丞相让他坐镇长安,便是想让三辅稳定,无后顾之忧,如今叛军刚起兵,自己就呼号求救。岂不是失职?自己这个司隶校尉只怕也做到头了。但钟演的话也有道理。自己一力扛了下来,若是能击退叛军那固然是大功一件。但若到最后三辅沦陷,潼头失守,那是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钟繇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没底,韩遂的实力太强了,自己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击退他地可能,难不成真要将自己的家人也搭进去?
韩遂最近几天的心情很好,每天黄昏时分,他总要绕着冀城外面宽宽的护城河纵马疾驰一番。而紧随他身后的秦谊显然没有韩遂那么好的雅兴,他满脸愁容,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还不时的回过头去叮嘱随行在后的五百亲卫骑保持好阵形,保证战力。
表面看起来如今冀城四面被围,五六万大军分布八方没有一点漏洞,先生的安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秦谊知道这一切地一切都是假的,营寨之中现在除了先生帐下的三千亲卫骑外,一支部队都没有了,大寨之中出出进进的士卒全是运送粮草的民夫假扮的,五万主力大军已在阎行的指挥下从新阳城过长离水,再绕道略阳、街亭,赶至阳与马玩、杨秋地一万五千先头部队汇合,准备一举攻下陈仓城。
韩遂依照惯例在北城门外的一座小山头上停下马来,这座山头不算很高,但已是冀城外的最高处,站在这里骑在高大的战马之上,韩遂依稀能够看到城里部分高大房屋的屋顶,仅此而已。
“当年我站在这里曾对老边说过,攻占冀城之后,我要将城里最高的那幢房子送给他,让他有一所自己的大宅院。”
韩遂自言自语,随即摇头苦笑道:“老边却说,一所大宅院可以安置几十个无家可归的百姓,他要等西凉人都能吃饱饭了,都有地方住了,才去考虑这个问题。”
低头长叹一声,韩遂有点哽咽道:“老边走的太早了,他满腹的才华、一腔报复还未施展便这么撒手而去,七八个兄弟,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一个糟老头子了还能干什么?”秦谊有点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他不知道为什么先生刚刚还满脸笑意,转眼便长吁短叹了,想了片刻,秦谊实在有点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迟疑着问道:“先生,我军此次出击实力强过曹军数倍,理当稳扎稳打,缓缓蚕食敌军,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暂时将战线稳定在安定、汉阳两郡,任由三辅百姓完成春耕,随后再直取长安,赶在秋收之前解决西凉战事,这样一来,到了秋天三辅还能收上粮食,百姓不致于无以裹腹,何以……”
韩遂冲着秦谊点了点头,“伯安有什么疑问尽管说。”
秦谊欠了欠身,恭敬答道:“先生,张横、马玩、杨秋、成宜几名校尉虽然嘴上不说,但私底下也颇有怨言,认为先生有点操之过急了,如今冀城尚未攻下,临渭尚在成安手中,我军绕道百里去攻打陈仓这座坚城,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一旦久攻不下,六万五万大军便有断粮的危险,后果不堪。况且冀城、显亲两城至今未损一兵一卒,若是他们出兵袭营……”
“呵呵,成安要是出兵袭营事情就好办了,就怕他龟缩在城中不出,就难办了。”
秦谊听的云里雾里,“先生,曹军若是袭营,岂不是会发现我军营中空虚?那我们辛苦制造出的围攻态势就白费了。”
“若你是成安发现城外的营帐都是空的,你会怎么办?”韩遂淡淡问道。
秦谊想了想:“我军有八九万人马,此时不在冀县,便有可能是在攻打临渭,断绝汉阳与扶风郡的结连要地,成安要么往西进攻,掠夺我军粮草,击杀民夫,粮我大军粮道。要么星夜赶往临渭增援,从背后袭我大营……”
秦谊讲到这里,眼睛蓦然亮了起来,“原来先生早有准备?”
韩遂脸上露出一股淡淡的笑意,他轻拍了拍秦谊地肩膀,摇头说道:“你不了解成安!这个人曾在耿鄙手下当过亲卫,中过我一次埋伏,所以他是不会轻易离开冀城的,这个人虽然武艺高强,作战悍勇,但是临敌应变的能力连耿鄙也比不上。冀城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城中有一万精锐曹军守御,仅从这点来看,这一仗他已经输了。”
看到秦谊有点难以理解,韩遂轻笑着说道:“南容(前汉阳太守傅燮字)仅凭三千人便死守了冀城一个月,可以证明冀城何等险固,但他却依旧在城里布下重兵,可见他对这一仗没有信心,对自己的手下没有信心,他这样一心只想守住城池,等待援军,其实是完全放弃了战场地主动,准备以不变应万变,这种如同乌龟一般缩着脑袋任人鞭打地战法岂能制胜?这样只不过能多活几天而已。”
秦谊顿然大悟,钦佩无比,他接着问道:“先生,马超和庞德昨天传书,他们已经在攻打北地郡了,钟繇的大军在淳化城与他血战一场,两军各有死伤,现在贺敬在淳化城中不敢动弹,仅凭北地郡地郡国兵显然难以抵达马超的铁骑,照这样看来,马超岂不是很快就可以打到长安城下?”
韩遂赞许着说道:“孟起果然长大了,统御之道颇具火候,一旦攻占北地郡,便可避开淳化,直接从富平,高陆城方向威胁长安,淳化城已去了作用,贺敬的守军除了撤至池阳之外别无他途,这样一来,钟繇的主力便只有守在长安动弹不得了,那时我军攻破长安易如反掌。”
秦谊吓了一跳,怎么先生说着说着就说到攻破长安了,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我军现在连陈仓还没有攻占,离长安还有数百里之遥呢。
“我在西凉这块土地上呆了六十五年了,连孟起都有张家的人相助,难道我连子侄辈的人都不如?”韩遂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之后猛踢马腹,扬长而去,只留下秦谊愣在那里,满脑混乱。
第三卷 天下三分
第九十一章
陈仓城的攻守战格外惨烈。
陈仓是座古城,关中咽喉之地,八百里秦川之西北门户,古称西虢,是周秦两朝的起源之地。周文王母弟虢仲在此封地西虢,秦武公(公元前687年)设虢县,秦孝公(公元前361年)设陈仓县,几百年来数经修整,其城墙皆用长条青石堆砌而起,牢不可破。
一路披靡,领着一万五千大军攻破县、杀进千阳,再一路杀至陈仓城下的成宜、马玩、杨秋三人面对着陈仓束手无策,他们各领三千士卒从西、北、南三门同时进攻,一连攻打了三天,结果连城墙的边都没有摸到,城外层层的深壕和道道城垣让他们寸步难进,守城曹兵精良的兵器更让他们颇为头痛。
守卫在城垣后面的曹兵不仅有脚踏的蹶张弩,几乎人手配置了一具擘张弩,西凉士卒每每铺完壕桥,躲在车中抵进城垣,准备出击之时便会遭受无情的射杀,更让他们肝胆欲裂的是,陈仓城上尽然还有连弩车,其强大劲力射出的箭矢,普通士卒的手盾根本起不到丝毫的防护作用。《墨子。备高临》中曾记载,连弩车可同时放出的大弩箭六十支,小弩箭无数,至于是真是假,西凉兵还不知道,但仅凭那巨型弩箭的穿透之力,已足够震摄人心,连续冲了几次,损失惨重西凉大军不由无奈的退后五里扎营,等待援军。
阎行带着五万铁骑秘密赶到城下,他虽然只是一名校尉,军职与成宜、马玩、杨秋三人无异,但他是韩遂的女婿,仅凭这层关系他人便会让他三分,更何况。他是樊先生的弟子。武艺强悍无匹,连马超都差点让他在战场上给一枪杀了,加上韩遂帐下的三万铁骑一直由他统领,这数层关系错综交杂在一起,众人无不又惧又畏。
阎行的脸冷冰冰的。他微闭着眼睛坐在帅位之上静静聆听着成宜地汇报,一直不发一言。
成宜五十多岁,长地很瘦,身上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皮甲。腰间挂着环首刀。他就像是一个普通老卒,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但若是论起资历,韩遂帐下能比上他的人还真不多,论战功,阎行拍马也追不上,可他对着阎行汇报时,却依旧躬着身,甚为恭敬。没有半点不平的神色。
阎行听完成宜地诉说,不由轻轻冷哼了一声,东进以来他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他觉得韩遂太过偏坦马超了,凭什么让马超去打安定郡。而把汉阳这块难啃的骨头留给我们金城的兵马。此次出兵可是马超报家仇,先生让出道路。出兵相助已是仁至义尽,没有必要做好人做到如此地步吧。现在那个手下败将在安定杀地风声水起,都快要打下北地郡攻击长安了,声望一日比一日高,而自己到现在一仗没打,连新阳城地突袭战都没有参与,怎能咽下这口气。
好不容易先生开窍了,让自己领着铁骑一路东进,突袭长安城,偏偏在陈仓城这个鬼地方卡住了,先生交待,过了陈仓沿渭水东进至马冢有人接应,现在连陈仓都过不了,怎么找接应的人?怎么打长安?
“明天我亲自攻城!”阎行沉默了片刻,冷然说道。
“彦明兄,你不是开玩笑吧,拿我们的铁骑去攻城?出兵之前,先生亲口对我说,我们此次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长安。”北宫归虎一手抓着羊腿,一手端着奶酒,看也不看阎行一眼,缓缓说道,而北宫归虎身旁的李寒玉干脆就将头埋在盘子里面对帐中发生的事情问都不问一句。
“胖子,你如果还想多吃几天羊肉的话,就给我安份一点。”随即他猛然睁开眼睛,大声说道:“我有说要动用铁骑吗?打一个小小的陈仓,三位大人手下的步卒足矣!”
四月二十三日,深夜。
阎行从三名校尉帐下挑选出五百精锐悄悄摸向城边,成宜说陈仓城前的壕沟、城垣配合着强弓硬弩非常牢固,强行冲击死伤太大,阎行嗤之以鼻,陈仓虽然险固,但不过是城墙高大结实而已,一万五千大军攻打了三天连几道破壕沟都冲不过,实在太丢人了,马超不过只有六万人,现在连整个安定郡都打下来了,自己再在陈仓拖拖拉拉地,恐怕连攻打长安的机会都没有了。
五百悍卒悄无声息的往前摸进,几日来的进攻已让他们将附近的地形摸透,陈仓城外共有三道壕沟,二座城垣,他们曾经冒着漫天地箭雨填埋了最外面地那道,推平了壕后的垣墙,但更大地困难随即出现,第二道壕沟不宽,但隔着最后一道很近,躲在第三道壕沟后面城垣处的曹军可以毫无顾忌的对冲击的敌人进行射杀,他们的箭矢就像是用不完一样,又多又密,配合着城头的连弩车,完全将城下的那片空间给封死了。
以前碰到这种阵仗,他们都依靠着车往前推进,躲在车后运土埋沟,但现在那恐怖的连弩车连都可以穿透,这让他们慌了神。
阎行在一处破败不堪的垣墙下停了下来,这里已是先前的最外层壕沟,距离城墙不足百步,稍有动静便有可能被城上的曹兵所发现,是已他们格外的小心,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前排的百余名士卒慢慢的趴到了地上,缓缓往前爬去,他们背上背着战盾,手上则抱着长长的壕桥,壕桥又重又长,他们很难抬起来,只能在地上缓缓拖行,他们今晚的任务是在第二道壕沟上架上壕桥,为大军第二天的攻击做好准备。而阎行则想趁这个机会近距离的看看这座威名赫赫的城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破敌的方法。
正当西凉军静而有序的忙碌之时,突然而起的鸣矢打破了黑夜的寂静,忙碌的西凉士卒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低声喝骂了几声,三更半夜的,城外尽然还有哨卒!他们手脚并用的朝后飞退,与此同时,安静的城墙之上顿时热闹了起来,一支支火把被点燃,被呼啸着朝他们头顶砸来,借着火把的光亮,一台台连弩车张开了血盆大嘴,朝着城下的西凉士卒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一名西凉兵腾身而起,正准备跃过残破矮墙的时候,一支粗若人臂的箭矢,或许说是长矛更加贴切一点,狠狠的击中了他的后背,身后背负的手盾一击之下顿时四分五裂,鲜血四溅飞散,碎肉随着碎盾而飞,隐在一旁的阎行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士卒被利箭穿透,被强大的劲力撕碎,没有丝毫的办法。
而四周的西凉兵逃的快的尚能保住一条性命,动作稍微迟缓一点的,干脆就被射成马蜂窝,五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悍卒,不过眨一下眼的时候,便有接近半数的人倒在了壕沟旁边,倒在了那道残破的城垣之下。
寂静的黑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变得狰狞可恶,就连空气也被血腥之气污染,特别的刺鼻。
阎行狠狠的一拳砸在断垣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迅速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