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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黑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变得狰狞可恶,就连空气也被血腥之气污染,特别的刺鼻。
阎行狠狠的一拳砸在断垣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迅速退去。
四月二十四日清晨,西凉军再次从西、北两面朝陈仓城发动猛攻。
阎行并没有因为昨夜的损失而有所退缩,他将身上的铁甲套在一名老卒的身上,解开上衣,赤裸着上身,一手提盾、一手执刀当先便朝城楼处冲了过去,身处危急之机所展示出的悍勇、霸道气息,不仅让有所畏惧的士卒深受鼓舞,更让成宜、马玩等人深为吃惊。
北宫归虎饶有深意的看向李寒玉,并轻轻的挥了挥手,为了不让城中敌军发现西凉援军已到,他们两人站在很远,李寒玉只一眼便看懂了北宫归虎的意思,他轻摇了摇头靠近
北宫归虎说道:“胖子,不要乱来,杀了阎行不难,但我们很难善后,到时候韩遂死了,帐下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人接替大帅之位,只会白白便宜了马超,阎行这小子虽然比较狂妄,但总比马超那个屠夫要好的多,更何况他们二人素来不和,只要我们稍稍煽风点火,他们必能打起来,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西凉的事就好办了。”
北宫归虎冷哼一声说道:“没想到这个小子倒有几分真材实料,平时看他一副自大狂妄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个草包呢,真是看走了眼了,差点误了大事。”
李寒玉轻笑道:“胖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文约先生是什么人,他看中的女婿怎么可能是个草包。连马超都差点被他杀了,这份胆识武艺,放眼西凉也难找啊。”
“武艺高强有什么用!哼,先让他多活几天吧,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他,走回营喝酒去,这里的仗,还有的打!”北宫归虎头也不回,打马疾驰而去。
就在这时,阎行从昨天躲藏的断垣后面一跃而起,疯狂的朝最后一道壕沟扑去,从哪里摔的跟头,他就要从哪里站起。
第三卷 天下三分
第九十二章
四月二十四日,西凉军围城的第四天,前三天的进攻,叛军死伤惨重,连城墙都没有靠近,城上的曹兵正在轻松的讨论着,今天那帮人还会不会来送死,结果他们的争论还没有结果,便碰到了更加猛烈的进攻。
从早到晚,阎行领着西凉悍卒冒着箭雨威胁强攻了六次,一刻也没有停息。
前二次他们无功而返,第三次冲击的时候,阎行与八名亲卫同共推着壕桥车冲到了第二道壕沟之前,在那一排排尖刺木桩的上面铺出了一条窄窄的道路。
但他们的这次进攻很快被射退,西凉大军在丢下百余具尸体后,后继乏力,只能回头整军。
城头的守军似乎被西凉军疯狂的进攻所恐吓到了,势头渐渐缓了下来,连那漫天飞舞的长箭也变得软弱了起来。
阎行一脸杀气,袒露在空气之中的肌肉一块块坚硬无比如同铁石,他的目光露在高大的城墙上,充满不甘,他们两次都冲到了壕沟旁边,但皆因为没法一鼓作气的冲过去,而被利箭所逼退,这让他很光火,思考了半天,阎行缓缓将目光落在被乱箭射死的士卒身上。
被第四次突击时,阎行下达了一项极为残酷的军令,阵亡将士的躯体一律推入壕沟,他们是为攻打陈仓而死,他们如今能做的贡献,就是用自己的身躯为身后的袍泽填平障碍,这应该是西凉勇士最后地归宿。
正在休息的士卒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全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惊骇。这项军令太残酷了。没有人敢动手,他们下不了决心,全部傻愣在那里形同木桩,死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可怕,可要拿袍泽地躯体垫脚。他们实在难以容忍。
阎行看着僵直的众人一阵冷笑,他也不责骂,领着身旁仅剩的二十余亲卫自顾朝着城墙扑去,临近壕沟之时。一连避开八支利箭的阎行忽然腾空而起。用自己的身躯狠狠地朝壕沟里压去,尽然是准备用自己鲜活的身躯填平这道沟壑。
所有人都感觉快窒息了,不管是整装待发的突击士卒,还是城头守卫的曹兵,全部被阎行疯狂地动作所惊吓,忘却了手头地动作,有的人甚至挥手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阎行身侧的亲卫们肝胆欲裂,校尉大人若是出现意外。他们还活着的话,不仅他们要被砍头,自己他们的家人亲朋友都会遭到牵连,二十三名亲卫根本来不及细想,情急之下纷纷朝壕沟里扑去。用他们的血肉之驱垫在了阎行的下落之处。
鲜血飞纷。战鼓隆隆,十二名亲卫鲜活的生命刹那间便被那一根根尖刺所吞噬。那突起的惨嚎之声犹如来自九天地玄雷,一声声雷打在西凉士卒的心头,一下下鞭策着他们的灵魂,他们愧疚不安,甚至不敢抬头朝前方看去。
沉默了片刻,西凉大军彻底沸腾了,西凉人的血性在这一瞬间被阎行的疯狂举动和他身侧亲卫地视死如归所感染,他们疯狂地嚎叫着、怒吼着朝前方阵亡的袍泽躯体奔去,发了疯一般地填埋向深深的壕沟。
随着一条用血肉之驱筑起的道路被铺开,士气如虹的西凉大军疯狂冲向了最后一道深壕。
一向冷若冰霜的阎行,看着被一根根木桩所穿透的亲卫,看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被踏碎,心痛难忍,掩面而泣,他实在不忍心去踩踏那些亲如手足的兄弟,实在不忍心让自己的脚底沾上他们的鲜血,但他知道,这是战争,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残酷战争。
黄昏之际,阎行带着今天负责主攻这营仅存的三百余卒再次发动冲击,五次冲击,他们前后阵亡八百余人,但勉强只在最后一道壕沟上架起了二道壕桥,杀红了眼的阎行对天狂呼,“这次不把城垣后面的那些龟孙子杀光,老子绝不回头。”
三百零七名悍卒同时狂吼:“杀!”
城垣后面的三百曹兵战意全无,看着那些疯子再次扑来,他们害怕了,一天的血战下来,他们身侧的箭矢已经消耗殆尽,这个时候,他们根本没有与敌军短兵相接的勇气。
在城下指挥的屯长感觉到了身旁士卒的异常,说实在的,他也很害怕,那些叛军实在太过疯狂和血腥了,与这些疯子面对面的砍杀,实在没有丝毫的胜算。想了想,这名屯长随即向城头督战的都尉大人发出了求援。
负责驻守陈仓城的是都尉杨盛,他是车骑将军杨奉的侄子。杨奉乃是西凉边军旧将,当年奉董卓之命领着一营人马假扮白波贼四处骚掠,让董卓有借口屯兵西凉不奉帝命进京,后董卓败亡,李、郭汜不合,大打出手,杨奉与李有深交便出兵救援,幼帝被李劫持,惶惶不可终日,见杨奉此人极为忠义便极力拉拢,后升至车骑将军。曹操西进,杨奉战败逃往南阳,屈居袁术手下,后与刘备交战,中计被斩。
按理说,杨盛与曹操有仇,本不会出现在曹军之中,当年杨奉兵败,寄居于叔父家中的杨盛被拿住,本要斩首,但杨奉的旧部徐晃救了他一命。曹操对于徐晃极为喜爱,但徐晃宁死不降,曹操很头痛,便去问计于荀,荀说徐晃尚忠义,如果拿杨奉亲属的命相威胁徐晃定然答应,果然当曹操将杨盛压上断头台时,徐晃忍不住了,答应投降。
随后,年幼的杨盛便被徐晃带在身侧,教习武艺兵法。
但曹操对于杨盛这种人还是深有防范,虽然碍于徐晃之面不便有所动作,但也深为警惕,所以杨盛虽然多立战功却始终得不到升迁,至今仍是一个都尉的官衔,领着三千人守在陈仓这个荒凉偏远的地方。
杨盛对着城下屯长的求援一口拒绝,他指着远处冲来的叛军,对城下大吼道:“叛军不过二三百人,血战一天早已伤痕累累,筋疲力尽,城下三个百人队几乎没有损伤,三百精兵对三百疲兵,有什么好怕的。”
屯长气的差点破口大骂,那些叛军都他妈是疯子,拿活人填壕沟的事都能做出来,拿我们兄弟的命跟这种疯子拼,你自己怎么不下来试试。
屯长在肚子里骂了几句,拔出腰间环首刀准备迎敌,随即他听到了城头传来的惊呼之声,抬头望去,只见杨盛身着全黑战甲,手执战斧立于竹篮之中,正被城头的士卒缓缓降下来,尽然是亲自下来陪他们血战。
城垣后面的士卒先是一惊,随即发出阵阵欢呼之声,都尉大人都敢下来血战,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城下的血战更加惨烈,西凉悍卒在阎行的带领之下疾速狂冲,先是在壕沟前被城上的弩箭射杀了一阵,随即在攀越城垣之时,遭受到了躲在后面曹军的血腥屠杀,一根根刺去的长枪就如同一面面招魂的旗帜,无情的收割着西凉士卒的生命,而这尽然是二军四天来的第一次短兵相接。
等西凉士卒从阎行杀开的缺口处杀进城垣后面时,最后发起冲锋的三百士卒已不足百人。
整整一天的冲击,用了一千余兄弟的性命做代价才冲到这里,西凉士卒身体中的狂暴野性终于被激发了,眼前已是绝境,悄有退缩便会被曹军的手弩射杀,而杀光了这些曹兵,城头的曹军显然已会毫不留情的解决掉他们,回头想想他们冲到这里时所越过的濠沟,想想那些被他们踩踏在脚底,血肉模糊的袍泽身体,他们顿时抛开了对死亡的恐惧,抛开了一切杂念,疯狂的朝曹军扑去。
**着上身的阎行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之处,他手中的战刀纵横飞舞,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将,手起刀落之间,刚刚围过来的四名曹军顿时毙命,无一不是喉咙被割断。
杨盛勃然大怒,他盯着这个精赤上身的家伙已经整整一天了,叛军的六次冲锋,每次他都冲在最前,每次都是他最后一个退去,漫天飞舞的箭雨,粗若人臂的巨箭,尽然没有一个能射中他的身体,可见他瞬间的反应何等快捷,对于箭矢的躲避何等利落,如今两军短兵相接时,他才发现,这个人的武艺尽然高强至此,恐怕不在徐叔叔之下。
不容杨盛多想,阎行已经对着他冲了过来,阎行数年未经血战,身体之中的杀气越积越甚,今天一旦有机会发泄出来,其威力大的惊人,他将眼前的曹兵视若无物,誓要全部杀光,从杨盛身侧冲过来的两名曹兵首当其冲,刺出的长枪尚未收回,两颗斗大的人头已飞了起来。
阎行对着杨盛的胸膛,凶狠刺出一刀,势若惊雷,同时暴喝道:“杀。”
身后仅随的八十四名悍卒,同时朝两侧杀进,高声呼道:“杀!”
第三卷 天下三分
第九十三章
一营一千二百士卒全部倒在了陈仓城下,连带阎行的三十名亲卫也无一幸免。白天惨烈的血战,让那火红的太阳也不敢露面,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之中,也让陈仓城在阴云之下尽显狰狞之色。
激昂的战鼓之声,直到天黑之后才停息了下来,这让所有人都很不适应,像是缺少了点什么一样,而在他们心里惶惶不安之时,满身鲜血的阎行踉踉跄跄的翻过了最外面的那道城垣。
原本紧束的头发胡乱的披散着、随着鲜血紧贴在他的脸上,身上道道伤痕,血肉淋漓,配合着四周沉寂下来的气氛,形同厉鬼一般,更让守卫在这里的西凉兵肝胆欲裂的是,他的肩胛处,还插着两根颤微微的长箭,随着阎行的行动而轻轻摇晃着。
阎行筋疲力尽,被士卒抬回了军帐,顾不得拔出肩头的箭矢,他倒头就睡着了。
城下的血战早已消耗掉了阎行身体中最后的一点能量,尤其是在攻杀杨盛的时候,他经常遭到曹兵四面八方的围攻,随他身后的西凉兵面对着数倍于他们的敌卒,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只能结阵自守,死命的抵挡着曹兵的围攻。杀到天黑的时候,阎行连手都软了,他手中的战刀已不知道换了几把,他也记不清楚杀掉了多少曹兵,但你朝他身侧看去,便会发现层层叠叠的堆着好几层尸体,如今看着杨盛带着七倒八歪的最后九个曹兵向来扑来时,几乎连刀都举不起来的阎行只有后撤。
第二天午时,阎行从榻上爬了起来,他不顾成宜、马玩、杨秋三人的劝阻,胡乱的朝肚子里塞了几个干饼之后,毅然下令攻城。
四月二十五日,西凉兵除了中军的一个后备营与五百伤兵留守以外,其余一万步卒。尽皆投入到了攻城大战之中,不过成宜、马玩、杨秋三个各带着二千人在北、东、南三门佯攻,而西门的阎行则是刀刀见红的血战。
兵曹营将大军所有地战车、军械全部集中到了西门。在车的掩护下,首批的二千士卒推着壕桥、扛着木板冒着城头射下地利箭开始填平城外的沟壑。
或许是昨天的血战让杨盛心有余悸,如今的陈仓城外,没有布下一个士卒,他已决定依托城墙死守。
失去了正面蹶张弩的强力威胁。西凉兵地推进速度极快,昨天零散铺成的通道被加固,一道道壕桥架在了惨不忍睹的壕沟之上,形成数条宽阔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