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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末商贾-第3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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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梦琪抬头一看,却认得是临安许家米面铺的一个老熟客,连忙招呼道:“啊也,是何等大风把卢先生吹到常州来了,快请到寒舍坐坐。”

蒋梦琪把卢先生让进家里兼做厨房的小厅坐下,匆匆在灶下烧起火,塞入几根半干湿的大柴,便入内忙乎了一会,提着个能装一斤的瓷酒壶向卢先生笑着说:“先生请宽坐,让在下略尽地主之宜,喝上一口水酒罢。”

不到片刻,蒋梦琪丧气的提着酒壶行入厅,苦笑着背转身把酒壶里的米“哗”一下倾入已经滚起的锅中,回过身道:“左近的酒铺门又不开,没法子,卢先生在此便饭后再办事如何?”

卢先生见他家徒四壁,想来是没得什么钱沽酒,自是点头应了。

二人坐下讲了些数年不见的离情,并谈起临安前些时发生的死伤数千人的大惨案,倒也甚是相得。猛然间,蒋梦琪拍案而起,急步走到灶前佯惊道:“糟,我们说得高兴,倒把饭煮得太烂了。唉,卢先生休得见怪啊。”

卷六 第十五章(三)

卢先生自是十分休谅他,便道:“不妨,不妨。我们就吃粥罢,。”

卢先生听得内里隐隐有孩子小声吵着要吃饭、妇人压低声劝慰儿女的声音,待到吃了两碗极稀薄的粥后,见那蒋梦琪一碗才吃了几口,趁着其低头时快步到灶前掀开锅盖一看,锅内早已底朝天了,哪里还半点粥啊!

至此,卢先生瞧科了个十分,从袖袋中取出一串(一百枚)铜钱、十贯纸钞,硬塞入蒋梦琪手里,语声哽咽地对他说:“蒋先生不须推辞,这是我请你帮我做事先度支的工钱。这就去买些米粮,让大嫂和孩子们吃饱了,我们也好出去办事。”

下午,卢先生请蒋梦琪带着去到魏家,隔着竹帘与魏七寡妇讲妥,由卢先生的东主出钱并提供保护的人手和一个管账先生;魏家则出店铺、招请回足够用的人手,最好是原先的先生、伙家,还是用“魏记”的招牌,再将已经倒闭的粮行开起来。

卢先生提出的要求很简单,一个粮栈和三间米面铺子照开,在常州这里不管是否有钱赚,都要坚持开下去。每月只须按市价运送最少一百石粮米到临安去就行了。卢先生还提出一个让魏七寡妇不得不同意这桩生意的办法,那就是赚到的利钱各得一半,若有亏本,则由卢先生的东主全部承担,并还将付给魏家亏本期间的店铺栈房租钱。

这时的史宣之已于去年五月任满离去,新知常州的却是与林岜交好的郑必万,卢先生次日带了林岜的手书去了一趟州衙,在数百贯会子的攻势夹击下,不消半日就将开张的诸般事务一一办妥。数日后,常州“魏记”粮行又在停业了两年后重新开张了。

绍定三年五月十六日的日子好得很,是开市纳彩博易买卖的大吉之日。这一天中,荆湖北路相隔数百里的江陵府治江陵县、澧州治所澧阳县、常德府治武陵县、岳州治所巴陵县,以及荆湖南路的潭州治所长沙县,同时开张了挂着“兴福记”招牌的五家粮米商行。这些家商行似是早有准备,方一开门请客庆贺不久,就有四乡八里的牙侩们招呼着挑夫,把大批稻麦从大小船只上搬运到他们的大院里过秤,半天时间就收进了怕是有上千石稻麦。让前来喝喜酒、看热闹的贺客及闲人们大吃一惊,却也暗暗心喜。这三数年来荆湖两路的粮食多得让所有富户的粮仓都放不下,还有不少粮米因为保管不善而霉变得不能吃,成了一文不值、只能倒掉的废物。更令人担心的是今年到现在都还是风调雨顺,眼看又是一个大丰收的年景,再不处理掉一些陈粮的话,新粮一上场就会要了人的老命呐。这下好了,有这样一个傻大头开的商行,用比市价高出数文钱一斗的价格收取粮食,大家都有好日子过喽。

有些本地开了好多年的米面铺、粮栈的商家,看到“兴福记”虽然是敞开收购粮米,可他们的米面铺生意却并不好,每日上门籴米的客人十个都不到,可以说得上是门可罗雀。这些本地商家不由得暗自冷笑不止:看你们这间新入行的粮商以后怎么办吧,一旦库房装满了,让你们再收?哼,到时候只怕是哭都来不及了。

“同行是冤家。”这话不假,所有的米面铺都在暗中准备,他们也在等待,要等到这间“兴福记”在收到大批粮米仓房放不下时收手不干。然后,他们这几家粮栈就能合手将粮价再往下压得更低,使自己赚到的利钱更为丰厚些。哈哈,赚大钱的机会就是属于我们这些商场老手的了,你“兴福记”就在一边干瞪眼吧。

可是,他们这些本地粮商等啊等,一天,两天……五天,十天,一直到二十余天过去了,他们等得心烦意乱,都没等到“兴福记”有半点罢手收粮的迹象。而且,“兴福记”的人似是收购粮食收起瘾来了,每天收入库中的粮食非但不见少,反是数量大增。

慌了神沉不住气的本地商贾们开始向人打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经过一番打探,本地的商家们方才发觉,“兴福记”粮行根本就不在乎这里的米面铺子是否有生意,他们收购到的大批粮食并没有在库房内存放多久。即使是“兴福记”最大的——能存放万石稻麦的——粮仓装满了,最多两三天就能搬运一空。特别令这些粮商们不解的是,从其他相邻的几个州府传来的消息说,“兴福记”竟然在荆湖两路开有五间粮食商行,而且情况都是一样,将收购到的粮食向大江下游发运。

这样的消息让几地的粮商们大起恐慌,不仅在当地的粮食巨头间互相串联,还派人到有“兴福记”粮行的州府,与其地的粮商们商讨对策。

当然,这种情况也被“兴福记”的人知道了一些。很快的,“兴福记”有了动作,派人向本地的粮商们接触,一方面向这些粮商们示好,表示愿意与当地的粮商们合手。另一方面也是借此向这些粮商们提出警告,生意可以一起做,银钱可以大家一起赚,但暗地里千万不要捅刀子。若是不顾规矩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就别怪“兴福记”翻脸,必定会以牙还牙。

各地的粮商对“兴福记”的提议反应不一,有的对这种示好要求合作的提议不值一晒,将来人轰出大门了事。有的也对“兴福记”的来人客客气气,但就是不肯明确表态,吱吱唔唔地拖着,让来人没趣的自行告辞离去。另有个别生意不是特别大,并非一方巨商的,则马上向“兴福记”表示愿意合手,并很快就开始或者自己雇船,或是委托“兴福记”代办将库存的粮食运往大江下游。清空了粮仓收回银钱后,再以同样高出数文钱一斗的价格大量收购稻麦,到五月杪时,手脚快的商家已经周转了两趟,赚的利钱却并不比过去压价收粮、大斗入小斗出所赚的钱少。

在与“兴福记”合手之人赚得眉开眼笑的同时,其他粮商却是眼红得要喷出火来。不少人实在忍不住银钱的诱惑,自己找上“兴福记”的门去,涎着脸说已经想开了,无论如何要跟着一起般贩粮食,没肉吃不要紧,喝点汤水也是好的。

江陵府,城内的金大户家主金不韦已经六十六岁,用他自己得意时经常讲的话说,是个“年近七十快成精的商场大猫”。此人在接手父祖辈留下的“金记”粮栈、米面铺子后,确也使出手段吞食了不少小米面铺,让“金记”粮栈在他的手里扩大了些许。

金不韦的父亲原先为他取的名叫金得荣,但他自幼就对战国时的吕不韦十分佩服,一心想要仿效其人其事,也准备做个似吕不韦般由商入仕而成一代权相的大人物。所以,其父在他二十五岁去世后,就自己改成了“不韦”这个名了。只是,不知是否他姓不合其名呢,还是这个名已经被前人用过不怎么灵光。自其父去世,他接过家里的生意后,除了用不怎么光明的手段收拾吞掉三间小铺子外,再无其他建树。他在生意场中实在是没有先人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而在看人识人方面更没有吕不韦般的眼光。

就说前些年吧,江陵府富户金家的老大——也就是现如今的金不韦,看准了一个赵家天子落魄皇孙赵羡芳。自认为这人日后定能有大出息,便学着人家的样出钱出力的将这十三岁的赵氏子孙养在家中,好吃好喝的供给不算,还请了能找得到的名儒为其业师。这赵羡芳也十分有上进心,不负金不韦所望数年间就学得满腹文章,不但能作诗词,还对天下大事了如指掌,对各事都有自己的独到看法。当金不韦准备让其赴童子试时,没想到这孩子是个短命鬼,一场大病下来就把他的命掉,不但白白花去了金不韦数年心血和不少银钱,还把他的权相梦给一下子打破了。

这次,“兴福记”的人于四日前来求见他这位金大户的家主,提出合手一起做般贩粮食的生意。金不韦听了二话没说,就将来人赶出家门。

可第二、三日江陵府的其他大粮商都传信来说,已经和“兴福记”合手做生意时,开始他也有些发慌,稍后却又有了主意,暗道:“你‘兴福记’已经般贩了十多万石粮米沿江而下,定然是大江下游的什么地方发生了大粮荒,才能消得掉如此多的粮食。啊哟,该死!早先怎么没想到这点,让‘兴福记’多赚了二十多天的银钱去。嗳,‘兴福记’能般贩粮米到外头,我家有五六十年根基的‘金记’粮栈,未必就不如你们这些新来此地入行的人,不如派人悄悄的跟着他们的粮船去,看清他恁般多的粮食运到何地,我再将自己的粮米也运到哪里,不就妥当了么。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连这个什么‘兴福记’也能吃掉,让我‘金记’独霸江陵府呢。”

“哈哈,这个主意不错,果然不愧是成了精的商场老猫。”金不韦想到得意处,不由得放声大笑,看看左右没有外人,不由得对天喝叫道:“一旦让我金老猫探清了闹荒地点,老金家库房里十数万石粮食……还有再向各家亲朋好友情商,加起来数十万石粮米一到,哪里的米价肯定一落千丈,还不把你‘兴福记’给挤垮?”

卷六 第十五章(四)

“来人呀,快点来人……”金不韦的小利叫声未停,大厅外慌慌张张的撞入一个与他面貌十分相像的老人,这是小他十余岁的弟弟金得贵。

“大哥,什么事叫得如此大声呐,又笑又叫的吓死人?”金得贵打断金不韦的尖叫,气呼呼的问道:“我在十数丈外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金不韦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年轻十多岁,但身体却差得太多、外貌像是哥哥的弟弟,笑着说:“四弟身子骨不太结实,快先坐下我们再说。”

金得贵坐下喘了好一会才开口说:“今天来,是想向大哥讨个主意,我们总不能让‘兴福记’老压在‘金记’头上,任其为所欲为。现时市面上都是去年收下的稻麦,让他们把粮价提高点还没什么大不了的。怕的是再过两三个月新粮上市时,若还让他们这般胡闹下去,粮价压不下来的话,我们大家都要倒大霉了。”

金不韦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哇,四弟若是早来片刻,说不得不定我也和你一样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么,那就大大的不同了,大哥我已经想出了对付他们的办法喽……”

金得贵听乃兄把这个“喽”字拖得长长的,不由得伸长了干瘦的脖子,像只掉光毛的老鹤般问道:“哦,大哥想到何等妙法,不妨说出来让小弟也听听,我们金家四兄弟合上手,不信就打不败‘兴福记’,还有它那个不出面的该死东主。”

金得贵听完了大哥说的办法后,不由拍手笑道:“好主意,我们金家四兄弟的存粮约有五十六七万石,冷不丁一下子运到‘兴福记’销粮的地方去,肯定能把哪里的粮价给压下来。这样一来,他们再收购粮食时就必然会压价,到时候……哈哈哈……”

金家兄弟的算盘打得是很如意,但此后事情的发展却没他们想的般好,还大大的吃了一个狠亏,“金记”粮栈差点就此沉下水去。

自五月初一的大朝会过后,林强云就呆在城北右厢的家里不出门,他已经决定在还没查出暗算自己的主谋时,先把报复的目标锁定在薛极的身上。虽然对薛极本人一时没法奈何他,但这并不等于对其他凶手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惨受酷刑休养了一个多月才稍复,一小队亲卫七死十一伤的惨重损失,甚至连君华叔也受到伤害,林强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林强云的打算是,既然你薛极薛大人已经动手对我的人身造成伤害,差点连命都要了去,那也就不必对你讲什么情面了。

“哼,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虽然还不好明目张胆地对你薛极本人怎么样,但必须彻底清除曾经参与那天对我袭击的帮凶,先断了你的爪牙再说。”林强云咬着牙恨声对并不在面前的薛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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