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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一直苦熬到收谷子地时候。只因为轻男人们逃的逃,跟贼人走的走,剩下的几个男人和老少男女拼死拼活才收起一些稻谷……谁知……苦嗳!”
五个老人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一副欲语还休的神态,停下嘴不再说话。南松急道:“老叔家,快讲下去呀,收了稻谷就有吃的了,怎么又还是这个样子?”
抓住林强云手的那位老人向其他几个人再看了一眼,咬了咬牙道:“好,小老儿就明说了,刚收起大部分谷子,正好又碰上外来的官兵来征剿盗贼。我们还以为,这下官兵来把盗贼剿灭后,日子就会好过些,不再要提心吊胆的缺衣少食。可是……可是这些官兵比盗贼还更狠,不但将我们才收下的稻谷全都征了去做军粮,连赖以活命的些少薯芋也一个不剩全搜走,还把全部男女青壮都捉去做挑夫。这下……我们连可以上山寻食的人也没几个……天啊……叫我们怎么活……老的还不怕,已经活够了,死就死吧……可……可怜那些小小孩儿……眼看……各家都要断……断种了哇!”
老人泣不成声的哭诉、怯生生地站在远处,如枯柴般摇摇欲倒能被风吹走老幼 男女,让所有护卫队员都潸然泪下,四娘更是把牙咬得咯咯响,“啪啪”地一直以拳击掌。
至此,林强云知道了,这时候的闽西粮荒有多么严重,现在也是自己为家乡父老们尽一份心力的时候了。
“啊……嗬!”林强云仰首长啸,舒发出胸中的憋闷之气,咬牙切齿地恨声道:“官逼民反而成盗贼,剿贼的官兵却比盗贼还更害民残民。这是什么世道,细民百姓还要不要活了!”
林强云吼似的大声叫:“巫光兄弟、四娘。”
“属下在,恭请局主吩咐。”巫光和四良大步走到林强云面前,拱手行礼。
林强云抓住巫光的手,面对四娘也是对巫光说:“四娘,实在是对不住,这次要劳动你老人家了。巫兄弟,请你和四娘带两哨人返回泉州,让我六叔将安南带回的稻谷,请人全部发运回到朋口这里集中。最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些粮食全部运到。兄弟,粮食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却关系到我们家乡父老的生死,千万大意不得。”
巫光自来到林强云的双木镖局后,还从没见过这位局主用如此郑重的语气说话,知道这事实在要紧,庄容回道:“局主放心。巫光定然不负所托,若有敢动我们粮食主意的。遇神灭神,逢魔杀魔,决计要将粮运到朋口村等局主安排。”
看着巫光和四娘带人走了后,林强云立即发出一连串地命令。吩咐按每人给付三升米的额度,将所带的粮米散给一路各村寨的人们。
他们这五百人翻越过松毛岭,到南山村就已经把所有的粮食都散光了,再走三十里在河田村往下便干饿着,次日于已时到鄞水边。已经是一天多没进食了。正当所有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以为马上就可以过河回家吃上一餐饱饭时,却在距鄞水渡口半里外被淮西神劲军的一位裨将率部将他们拦住。
“来人止步。”河两岸因为连续数年没人照管,不但树木长得枝浓叶茂,连野草灌木也有过人头高。故而前行哨探的一位什长带斥侯一直走到距官兵六七丈远,才发现一个小校从河岸上地灌木丛中大步行出,上前举手止住队伍前进,向他喝令:“你们是什么来历。快通报受检,以免自误。”
通往渡口的道路上随着小校的喝令声,涌出数百穿盔戴甲的官兵,在渡口前列阵阻住护卫队员们的去路。
领先的什长摆手要护卫队员暂停,往那刀出鞘、枪前指地官兵队伍前缓步走去。向小校陪上一副笑脸,指了下后面打出的宋字白云旗,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钞,拱手说道:“这位将军,我们是双木镖局的护卫队,汀州原是我们的老家。这不,护完镖货后我们要过河回家去。小的这里有些草鞋钱给各位,望将军笑纳,请行个方便让条路,予以放行如何。”
钱,小校倒是不苟言笑地纳入怀中了,路,却是没有一点可以通融让开地意思。只见他一脸狐疑的向远远行来的队伍看了几眼,问道:“你们这支队伍虽然没穿盔甲,但都是身着干净的武士服,神情气质与他们所见过的保护人货镖师大不一样,队列整齐、旗帜鲜明不说,而且除了能看到的数十匹马以外,人数也多得出奇,怕是有六七百人之多。你一个小小镖局的镖师竟然会有这许多人马,难不成与盗贼们有何关碍么。叫你们的人不要再进,等本人去请将军示下再说。”
小校越看越起疑心,不等什长说话,便“铮”一声抽出腰刀,戒备着向后慢慢退进了官兵队里,转身朝后奔去。
从望远镜里能盾到渡口前地官兵队伍里有上百个弓箭手,虽然没张弓搭箭,但却已经上好了弦,他们要射出利箭可能会比自己的弩手要快上一些。林强云向盘国柱吩咐了几句,让他赶紧上前,将护卫队向后撤到官兵阵前十丈以外,并悄悄将钢弩上好弦准备发箭。
“南松,你们的小炮队带了多少架炮和子窠?”好在还有沈南松的小孩儿兵,他们不但带了小炮,连子窠也好像有千余发。不然,林强云还真没什么把握,自己这三百多护卫队和一哨兵卫在没有子母炮、雷火箭使用的情况下,能否与一千多官兵相抗。他的叫声才出口,沈南松就像从地上钻出来似的出现在他的马前,一脸兴奋地向林强云行礼:“孩儿兵小炮队有十架小炮、随身带了一百个子窠,另有一千枚子窠由骡马驮运。是否要准备发射,请局主下令。”
林强云环视了一下周边的地形,向渡口指点着,俯身小声对沈南松吩咐说:“你们的小炮选取一个能打到渡口前的有利地方,万一等下要动手了,就给我狠狠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记住,相机发炮,万一有什么不对——比如我们打不过官兵时——你们就立刻逃跑,找地方躲藏。一旦听到大哥的手铳声响起后。那就是我们与官兵开战,不用与他们客气,给我狠狠的打。怎么样,你们能打得准吗?”
“明白了,请大哥放心,我们这三十多个每个都射过数十发不会炸的子窠,保证不会误事的。”沈南松的话没说完,人已经路得连影子都看不到。
已经干涸了的水田里,人站上去不会下陷,小孩儿兵在周围护卫队员地遮挡下很快就布好了他们的炮阵。这种怪里怪气有两只铁脚支撑在地上的粗铁管,让刚由泉州、漳州回到护卫队地那些战士们大感惊奇,不由得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盘国柱到前面问了斥候什长几句后,向阻路的官兵叫道:“双木镖局镖师盘国柱请见率队的将军,还望将军赐见。”
淮西军的那位裨大踏步走到阵前,歪起头朝盘国柱打量了几眼,对策马行近的林强云扫视了一下,喝道:“双木镖局是什么东西,将你们所携的兵器及所有物事全交出来以充军用,再给我好好呆在原地不许乱动。”
“来呀,将他们的兵器、货物都收缴了,押到一边听候发落。”裨将看着面前地几百人,挥动手臂高叫。
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自己的护卫队依令向后退离官兵阵外十五六丈地距离,林强云发现兵兵没向自己动手的迹象,便从护卫队员们让开的路上策马前行,停在队伍前等待盘国柱与他们打交道。
“且慢动手。”下了马的林强云这时听得那位裨将下令动手,忍不住出声喝止,他本意也是不想多生事端,毕竟在自己家门口惹事不是什么好现象,能好说好散就算多花些钱买条路走也是可以接受地。走到那位裨将四五丈,向他拱手行了礼,问道:“请教这位将军,既是要收缴双木镖局的兵器和货物,可有本地官府的公文扎子?请将军拿出来让本人一观如何。”
“你这贼囚是什么人,竟然要讨本将军的公文扎子查看?”裨将一脸傲气的大声说:“福建路招捕使陈大帅在汀州城内公干,本将得主将军军令,今天任何人都不得过河进城。”
林强云:“既便招捕使陈大人在此,林某人在不认识他地情况下,也要向他讨出公文扎子来看上一看,以便证实是否会有人假冒。更何况是要征用我们用以防身自卫的兵器,征用我们千辛万苦从上千里外运到此的货物,那就更是非要有当地官府的征用公文不可的了。至于不得过河进城的事,是否可以商量呢,不如这样罢,小子奉上五千贯钱钞,请将军网开一面让我们进城回家如何。”
“开口就能出手五千贯用于买路,这是极有钱的大户才能出得起的价钱。如此一条大鱼万万到了嘴边不吃下肚去,那可不是我们地脾性。这次该着我可以发上一笔财。此人穿绸着缎,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他也算是有些见识的,知道讨要公文看个明白。可他这种特意穿上武士服打扮成一副侠客模样的人,一旦动起手来肯定是一触即败,屁滚尿流逃得飞快。得将他擒到手中,说不定还能从其家里迫出大把银钱来呢,这个发财的机会绝不可放过。”裨将压抑住欣喜的心情,奸笑着大咧咧地说:“休得以些少钱钞行贿,本将军不吃这一套。我们到此为尔等地方征剿盗贼,你们就须得倾其所有以晏本军。不用多废话了,将他们的全部钱财货物交出来,算是本军征用了。”
“既是如此,将公文拿来看过。”林强云伸手向裨将索取。
“咦,征用些物事以为军用,还须什么地方官的公文扎子,哪不是笑话吗。”裨将也被林强云激怒了,大声吼叫。
林强云沉下脸,不悦地大声问:“如此说来,朝庭派你们到福建路征剿盗贼,就可不须地方官府同意,随意以军用之名征取任何能用得上或是用不上的货物了。这种行径恐怕并非朝庭或招捕使陈大人的本意,是你们这些人自主自为借口军用而想出来的发财之道吧。”
那裨将嘿嘿一笑,走到林强云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回,阴笑道:“你这小子倒是说得明白,就算是这样又如何,既然你已经把话说破,这次不但要收缴兵器和财物,连你们这些人也须得留在军中听用。你这贼囚看来和这些人一样,都是身强体健之辈,刚好用来做军中的夫役……”
林强云勃然大怒,往后退了两步,探手从衣袍内抽出手铳朝那裨将一指,厉声骂道:“该死的东西,这不是明抢么,如此作为与造反的盗贼何异。难怪从进入漳州地界以来一直都有人向本官告状,说有人借各种名目抢夺民财粮食。我,汀漳泉三州乡役弓手总都头林,带所属弓手在此查察奸究,现在警告你,若有人敢在本官面前以任何借口在这汀漳泉三州地面上横行不法,无论是谁撞到我要林某人的手上,都必将其捉拿绳之以法,决不手软。”
“哈哈……一会是镖局,一会又是弓手。”满面虬须身高体大的裨将仰首狂笑:“好大的口气,好个狂妄不知死活的后生小子,小小一个弓手都头也竟然敢在本将军面前口称‘本官’,还要将我们捉拿绳之以法呢。好,好得很,让你这死贼囚见识一下,什么叫在刀枪丛中厮拼出来的‘神劲军’。”
盘国柱一见官兵真的要动手,大急之下叫道:“这位将军,不可无礼,请约束部下不要动手,这位是官秩六品的奉直大夫、提举景福宫公事林强云林大人……”
“哦,镖避不成而变弓手都头,再从小小的弓手都头一下子又变成朝庭的六品命官了,用这种鬼话来唬住我们么,却是休想。听你们的口音都是这一带的本地人,看来是与那些盐枭盗贼一伙的了。儿郎们,蛮夷盗贼假扮了弓手都头和朝庭命官来向我们神劲军挑衅,给我把这些死囚拿下,有敢反抗的格杀勿论,得了财物按老规矩分掉。”裨将根本听不进盘国柱的话,他认为这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绝不可能做到六七品的大官,一个文官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盗贼横行的汀州,即使此人是官,也可找出种种借口将事情掩盖过去。至于这几百人的镖局护卫队么,他还真看不上眼,神劲军一动上手,那还不是三几下就解决问题。裨将兴冲冲地大声下令,看这么多的人马在眼前,而且一个个穿得光鲜体面,想必带有不少值钱的物事,他准备让自己和部下们都发上一笔小财。
自上月二十三在临安活捉了井得仁,招出了指使他在三月间对林强云暗算打击的幕后指使人为袁劲纲,而袁劲纲却仅在说了“薛极”这两个字后就断气,再无法讲出具体的细节时,林强云就窝了一肚子的火,一直以来都没找到地方让自己好好地发泄。
卷七 第十九章
即使这样,林强云也还是忍住怒火,从挎包里取出可以表明自己身份的都头腰牌,由盘国柱的身后转到前面,将腰牌递上去给裨将,急叫:“且慢动手,这是可以证明本人身份的信记,请将军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