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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范定睛往河里看去,一艘船被炸得分成了两段,正慢慢沉没。旁边地另一艘。也在烧成黑色的舱板处吐出火舌,船上的人正用脱下的衣服向起火处扑打。忽而,一人挥动手大叫了几句什么,船上地人丢下手里的物事纵身跃入河中。须臾,那船的中部爆裂,喷出一团大些的烟火,然后,船身在强光闪射中断成两截。一个个布包飞出地同时,和刚才一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
林强云正是由于听到了城南的响成一片的炮声。估计先行的船只出了问题,这才忍痛放弃了继续轰击贼兵,失去一次消灭李蜂头大量有生力量的大好机会,匆匆下令往城南这里赶。
转过了运河的弯道,他就从千里眼内看到自己的先头船队出乎意料地靠于南岸,而不是按自己地吩咐在北岸,或马上进入扬州卸下城内急需的粮食。
再行近一点。可以看到好几艘船都起了火,水战队员们都在奋力扑救。其中有一艘船地火势已经很大,眼看是不能及时救熄,不由急得直跺脚,骂道:“笨蛋,蠢猪,火势这么大还不赶快离开,万一船上的火药爆炸了,你们……唉,快点跳下河呀,一时半会冻不死人的。”
半里远的距离,任凭林强云怎么大喊大叫,也没法让着水的船上的听到那怕是一点声音。就在大家都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着火地船毫不留情的爆炸了,正处于中间的十来个水战队员当时被炸飞,其他位置的十多人不是被震落水里,就是倒在船板上。
有好些飞出去的粮包、破船板,带着散落的火星和火焰,掉在靠得较近的另一艘已经没了明火的船上。只见那些木板一沾到船上,烧黑了的船又忽一下被引燃,片剂间就烧出一大片火头,看来船上的人是没法救了。总算这艘船上的小队长知机,马上下令弃船逃生,这才使三十余位水战队员在火药被点燃爆炸之前跳进河中,得以逃出死神的魔爪。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强云向阴沉着脸,手举千里眼站在身旁观察的陈君华惨然发问:“到了我们自己人的地头上,还受到这么大的损失。战船、粮食、武器都没什么,可我这数十个水战队员,数十条人命呐……”
陈君华放下千里眼,拍拍林强云的肩膀沉声说:“强云,镇定些,再大的事也不要慌乱。为叔看到城下的官兵阵列里有不少死伤,估计是被我们那些船上的子母炮击毙。很有可能官兵与先行的水战队起了误会,以致出了这么大的事。且先忍耐,问清了情况后再作区处。”
林强云的情绪平静了些,再次举起千里眼向城下的官兵阵中看了一下,对陈君华说:“叔,我看情形有些不对,地上有火把,弓箭手们的箭上还有物事……哎哟,是布帛之类的东西……我们的船一定是被这些官兵用火箭攻击才起火的……”
陈君华也看到了林强云所说的情况,觉得不能不小心些,大声叫道:“升旗号并灯笼传令,各船做好防箭准备,小炮在船头架设,没我的命令不得动手。”
天色渐渐暗了,灰蒙蒙的夜色里林强云的船也到达这一段河面,先停在南岸的十三艘船一见帅船上点亮的一串灯笼,在各水战队官长高叫准备战斗的命令声中,立时起了一阵骚动,取出绳索水桶放于顺手处,收集盾牌、木板以备防箭,装上子炮调炮架瞄准。
宇文金山的船在一位哨长的指挥下,调过船头迎上了林强云的座船,将宇文金山抬到林强云所乘的船上,于局主和随军来的郎中去为宇文金山治伤时,把情况仔细向陈君华禀报。
准备战斗的命令声也隐隐传到运河北岸人们的耳中,顿时引起已经还过魂来的制勇军一阵骚乱。
赵葵的运气很好,刚才的子母炮发射时,他正好策马跑到阵列地最西头。向边上地官兵们叫喊鼓劲。让他避过了一劫。
那一阵劈头盖脸落到阵列中的子窠爆炸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这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但那时赵葵还仅是认为,他没料到这些会爆炸的兵器能够及远。以致使自己地军队遭受损失。
等到看清制勇军阵中所受打击,以及被炸裂城墙砖的情景后,赵葵顿时如遭电击般呆住了,发了好一会的愣后。方倒吸一口凉气:“好厉害的兵器……”
林强云地船队到达,赵葵是最先看清方条旗上写有“通议大夫,提举龙虎山、阁皂山、茅山三山符箓,兼御前诸宫观教门事,兼淮东招捕副使”字样的人之一。这些字令赵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次自己真的过于鲁莽,把事情给搞砸了。心里急速地转着念头,寻思找个什么借口将事情推诿出去。
一千襄军出城到达运河边列队。赵范招呼赵葵来到身边,只皱眉对他说了声:“稍时你在一旁不可出声。一切让为兄来应付好了。”
赵不及与赵葵多说,林强云的座船已到面前。
林强云拱手方待出声,陈君华看他脸色不好,忙抢前一步,在赵范移动脚步时,抱拳发话:“请问,那一位是赵范赵大人。淮东招捕副使林强云请见。”
赵范走上两步对立于船头的陈君华、林强云拱手,目注陈君华问道:“本官淮东制置使、兼领淮东招捕使赵范。林大人一路辛苦了。”
林强云走上一步与陈君华平立,对赵范深躬施礼:“下官林强云,见过赵大人。多承赵大人下问,下官受今上所差,率道门护法军专程到扬州设坛祈安,并顺路带来娘娘由内库度支的五十万犒军橹钱。总算还好,一路至此从李蜂头叛军手中取回了湾头、扬子两镇,并击溃拦阻我军我三部共三万余人的贼兵,因时间仓促,没法进行清点向赵大人禀报,还请大人原宥。”
赵葵看到林强云果真是只有二十二三岁的年纪,圆脸无须,面貌平凡。此人既没穿官服,也没戴盔披甲,身上地武士服虽然是用上好的绸布缝制,但到处都是黑一块、黄一块脏兮兮地,令人很难相信此人会是名扬大宋的双木商行东主。
赵葵暗道:“看外貌衣着,哪里可能会是天师道的‘上人’,说他是个走江湖骗钱的神棍还差不多……不,说此人是个神棍还太抬举,其人根本就是混得稍好些的市井无赖一个。”
赵葵的疑心一起,顿时忘了赵范的吩咐,走上一步板起脸来问道:“这位年轻人,你旗上地字自称是‘通议大夫,提举龙虎山、阁皂山、茅山三山符箓,兼御前诸宫观教门事,兼淮东招捕副使’,可有吏部颁付的告身以资证明?”
对赵范,林强云在没把事情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前,自是还须依礼予以尊重,他还要向其讨回一个说法来。至于其他的人么,若是没有今天死伤的百多水战队员,他也会客客气气地回以应对。
出发来扬州之前,林强云已经打听清楚,这里只有赵范一人的直徽猷阁官品为从三品,比自己的正六品高,其他再没有更高官位的人了。
这时知道自己的人到扬州城下后,根本就没一点差错,平白无故地损失了一百多人,两船两千余石粮食和十二架子母炮,还有其他各项要紧的东西,肚子已经快在被怒火胀破,那还会有好脸色。更何况,那位哨长又早一步到身后,向他指明了赵葵就是领军挑起事端的人,而且此人还摆出一副咄咄迫人的嘴脸向自己查问。不由得脸色一变,从怀中掏出卷在漆轴上的黄绫,以左手高举在头上,右手伸入衣内握住手铳朝赵葵喝道:“你是何人,敢在本官与赵大人说话之时插嘴?要求证本官的身份,赵大人自会提出,何须你这厮出来胡言乱语。滚一边去,别让本官看了你这副丑脸恼火,会忍不住拿你来出气。”
赵葵长得十分清秀飘逸,可说是美男子一个,年少时别人见了总要夸赞,大了也一直以自己的美貌自傲。自由军功入仕后也是由于父亲余荫受人恭维居多,一生人中有何人敢说他是丑脸,又何曾受过这等鸟气。心想既是先前已经杀伤了其人的军士。自己地制勇军也被此人地护法军杀了不少。反脸为仇是迟早间的事,索性将仇结得深些也无所谓了。怒气上涌间不再多想,“锵”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向林强云一指。厉声骂道:“好贼囚,竟敢侮骂本官,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陈君华踏前一步。厉叱道:“大胆,两位招捕使大人面前也如此放肆,本帅岂能容你这厮乱来。”
赵范也着慌了,急忙伸手拦住乃弟小声叱道:“葵弟,不可鲁莽,待为兄查实了再说。”
林强云在赵葵伸手拔剑时迅快地退了一步,右手抽出手铳,指向赵葵的同时按下击锤。嘿嘿一笑,放大声音让尽可能多地人能听清自己的话:“好啊。想杀本官么,那就要看看你有没这种本事。君华叔,且先让一让,小侄要给这犯上作乱的无赖一点教训。”
陈君华知道今天林强云因为水战队的人到了扬州城下,于这么安全地方还在官兵地手里冤死了这么多人,心里实是气极,生怕他一个忍不住会对赵葵痛下杀手。温言相劝道:“强云。叔知道你心中为我们的水战队死难的弟兄难受,但也须看在赵大人的面子上饶过他一遭。此人若再出言不逊时,就由为叔代你出手教训这无赖一番如何?”
林强云:“依叔所说的办就是,我们水战队那些战士没在和李蜂头的贼兵作战时受到什么损伤,倒是来以自己人的城下被心怀叵测的人给害死,他们真是冤枉得很呐!哼,稍时定要为他们讨回个公道。”
陈君华和林强云地话声虽然没有刚才般大,但也让站得近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被林强云骂了,赵葵就气得要出手相斗,再让陈君华以不屑地口气连损带骂的说要教训自己一番,在襄军的面前可说是丢尽了颜面。猛一发力挣开赵范的手,跳前两步用剑向陈君华一指,厉喝:“你这狗才是什么人,也敢在本帅面前口出狂言……”
“哈哈……”陈君华也发怒了,向后一伸手叫道:“枪来。我陈君华纵横荆湖、江南四路十余年,在霸王枪下落马的贼兵大将、江湖好手不知凡几,想不到才数年没与各路的朋友们见面,今天倒成了人家眼中的狗才了。好,真是好得很呐。这位高人,陈君华不才,这就以‘狗才’之能向阁下讨教一二。请。”
一股狂猛地杀气随陈君华震撼人心的话声,朝丈五外的赵葵罩下,使他向后退了两步。
“请”字出口,陈君华从船头跃向与船面基本平齐的河堤,左手叉腰,右手长枪平指赵葵的胸腹。
“天,这人就是早年人称‘霸王枪’的陈君华?赵帅怕是……”
“唉,赵大人不合遇上此人,更不合没问清楚就骂出口,这下……”
襄军队里切切的低语声明显不看好赵葵,让他更是觉得难堪,欲待挺剑相斗,但从陈君华所发出的气势上知道自己确实不是此人的对手。
在赵氏兄弟后面与一众官吏们站在一起的赵胜、丁胜两人,本待稍后再与相熟的人见面的。此刻看到赵范在这种情况下一脸无奈的束手无策,相互扯了一下快步走到陈君华面前,向他行了个军礼,大声道:“末将赵胜、丁胜参见陈帅。大帅一向可好。”
陈君华脸色稍松,对单膝跪地的两人仔细看了一眼,抱拳回了礼淡然说:“两位将军请起,如今你我不相统属,不必行此大礼。”
有赵胜与丁胜掺杂其间,赵葵侧移两步避开陈君华扑面而来的压力,眼珠一转,没去理会陈君华,而是向还在船头的林强云大叫:“兀那胆小如鼠的乳臭小儿,躲在大人裆里做缩头乌龟……”
耽搁了一会,林强云左手举得发酸,也失去了耐性,没再理会赵葵,对赵范叫道:“赵大人,且先将此目无王法的无赖小人拿下,你再来查验本官的身份,然后进城……”
“气死我也!”赵葵一顺手中剑就冲上前。
林强云趁机将左手放下,抬起手铳咬牙骂道:“狗东西,你不知有什么倚仗,胆子真不小,连对奉了今上圣旨来办国家祈安大事的钦差,居然也不放在眼里。刚才无端对本官属下的道门护法军挑衅首开战端,杀了我数百兵卒,现时又无缘无故地拔剑相胁。想死还不容易,今天本官就成全你,也为我那数百兄弟报仇。”
“强云,不要杀他……”陈君华冲到赵葵身前遮挡。
“林大人请手下留情……”赵胜、丁胜抢前急叫。
“弟兄们上前保护赵元帅……”数十个襄军丢下手里的旗、牌等物,拥到最前面排成人墙。
其他的襄军也蜂拥而上,列成盾牌、长矛防护阵列。
制勇军统制张青受伤被送入城中治疗,王栓一看河边的情况再次生变,也立即高声下令结阵自保。
盘国柱见情势不妙,挥动手上的小红旗,高叫:“传令,各船的弩手、子母炮、小炮准备,听令发射。”
林强云把手上的黄绫卷轴向赵范一晃,大声说:“赵大人,你就这样默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