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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袍老头柯老妖冷笑道:“你们禹山寨的这些人不知死活,看看这数百位江湖朋友之中,也有不少被你们称作鞑子的契丹人和女真人,难不成也要一同杀掉么……”
“杰杰杰……禹山寨地好汉怎么了,我们好歹肯出力气垦荒种田自食其力,有暇时也做做劫富济贫地好事。绿林道中提起禹山寨的方黑熊方山主时,有谁不翘起拇指称道一声‘真好汉’!”粗豪大汉身边一个穿着破褴衫、留了一把山羊胡的老者站起身,朝吴四英等人信手指去,向环成人圈的各个人群问道:“告诉你,本山寨地弟兄中照样也有契丹、女真两族的好汉,他们可是我们禹山寨的好兄弟。同样是被叫做鞑子的人,却也有好有坏。契丹人被赶到西域去了,没什么说的。就是他们没被女真人赶走,怎么也比蒙古鞑子好些罢,再说契丹人早就快要与我们汉人一般无二了。百年前的生女直(女真)打到了中原灭掉赵家的半个朝庭后,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也跟着汉人学会了好多物事。倒是这些蒙古生番,既好吃懒做又蠢笨不堪,一天到夜只想着恃强凌弱来我中原地面抢掠杀人。要老子去投臭哄哄的蒙古鞑子,而且是做奴才的贱奴才,我还不如寻块豆腐撞死得了,免得丢人现眼地让祖宗蒙羞。”
方黑熊不欲与这些人多讲,挥手止住褴衫老者的话语,接口向人们大声叫道:“怎么,今天不是叫大家来商量如何从鞑子手里救出林东主的女人,好送去双木商行心安理得地领那十五万贯的赏金么。怎地我们鹄的事主却混到这里来,还叫该死的‘淫羊’与柯老妖在此这胡说八道。将我们召来的涂山主何在,须得给众位朋友们一个交代。”
禹山寨的这群人纷纷叫嚷为自己这方的山主助威:
“对,涂山主出来……”
“让他向大家交代,这里何以会有屠杀我汉民百姓的臭鞑子的奴才出现……”
“好啊,大伙儿一齐动手,利索些将这些出卖祖宗的奸人杀了,再去救人赚钱……”
倘若是真的有三百多人对付吴四英这二十多人,只消片刻就能鞑子的走狗斩杀净尽。但出乎粗豪大汉一群人的意料之外。另外五个集团地江湖好汉们,自一开始来到此地坐下后,除了他们自己人在小声商量外,全都坐于原地不出一声。
方黑熊心中有气,“锵”一声抽出腰刀,厉叫道:“你们……真个被这柯老妖说动,要投蒙古鞑子了么?我方黑熊虽然抢劫杀人无恶不作,凶残恶毒天人共愤。但要昧了良心去出卖祖宗投靠外族,此等无耻之尤的事却还是没法做的。各位,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好自为之罢。老方却是不耻与鞑子的奴才一同安坐,要回禹山寨去做山大王了。”
柯老妖离座走到场中,面对粗豪大汉阴森森地一笑:“嘿嘿……嚯嚯……出卖祖宗无耻之尤?!出卖祖宗怎么了,无耻之尤又怎么了!在这乱世之中不出卖祖宗,不无耻一些,你能活得下去?不错,我柯老妖就是要出卖祖宗。就是要无耻之尤。实话说,我虢州朱阳山的绿林好汉数年前若非无耻之尤地将……”
柯老妖说至此,大约也觉得所做的事情没法宣之于口,脸上一红,顿了一下没说出如何无耻,四下扫了一眼在座的人,接着说:“……方能以千人不到的兵力,硬抗数千契丹乱军。让金狗清剿地大军连尝败绩。方黑熊。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免得到时候后悔无及。”
柯老妖向四周作了个团团揖,大声叫道:“各位江湖朋友,千户吴大人说了。只要现时投入吴千户麾下,所有人都可得到一个‘哈刺出’或者‘哈刺牙孙’的名份,并能在事后赏银一锭……”
“呵呵,大家恐怕还不知道,蒙古人所说的‘哈刺出’就是下等的贱民‘哈刺牙孙’便是黑骨头地意思,难道大家想投入鞑子手下去做个低贱的下民,想让自己变成黑骨头么?鞑子的银两大锭的是五十两,小锭的只有二十两,就这一点子银钱就让你们为他们卖命么!?朋友们,依我方黑熊之见,还是将这些淫贼无耻之徒给杀了,也好给受其涂毒的细民百姓出一口胸中的恶气。”没人响应自己这提出地杀鞑子建议,粗豪大汉觉得情势不太妙,向左右和身后的一众好友、手下打出戒备和撤离的手势,嘴里却大叫:“弟兄们,我们走,先去寻到涂山主问个明白再讲。”
禹山寨的人开始后退,站在最内圈的方黑熊四五个人也警惕地四下观察,并动脚向后探。
柯老妖走向方黑熊他们准备发难的时候,吴四英一伙人早就站起,并向四周另五个集团的人们做出几个手势。
“想走,没那么容易。”柯老妖右手往腰背部一探,再伸出时已经多了一具尺许大的小手弩,指向方黑熊地同时嘴里喝令:“围上去,若有敢于妄动反抗地,格杀勿……呃……是谁暗算……”
柯老妖的背部三枝黑色的细杆透腹,露出寸半左右的四棱矢尖,上下左右几道血如同被唧筒子所抽,不紧不慢地顺槽洒向地面。柯老妖前面丈五地地上还有五六支黑箭杆,示威似的颤动摇摆。
吴四英尖利的眼光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箭矢射来的方向,身体一个翻滚再猛然一跃,撞倒身后的两个人闪入三太外的大树背面。
几个吴四英的手下也在吴四英动作的稍后,翻滚着离开原地,不约而同地各寻村干避开箭道的正面隐身于村后。
“云旗所指,妖魔辟易!”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南面传入空地,天空中“啪啪”声响,一面尺长的三角小红旗“忽”地一下插入柯老妖身侧三尺的地上。场中众人在红旗落地的一瞬间,大部分人都看清了红底蓝边的牙旗上绣的黄字和白云。
“宋字白云旗,黑杆无羽箭。天哪,是双木镖局的人来了!”地上坐着的群雄一愣间以最快的速度跳起身,刀剑出鞘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是谁,暗箭伤人的,有胆给我出来。”胡鼻淫羊轻身功法相当不赖,几乎与吴四英同时闪到一株树后,背靠大树张嘴大叫。
在人们四下张望搜索有多少敌人之时。南面的小孩大叫:“姓方地黑大个,你这笨蛋傻站着做甚,还不带你的人快走,想死在这些汉奸贼子的手里吗。”
东面一丛灌木枝叶“铮”然发响,弓弦声震动中,一个正举起手弩意欲朝方黑熊射击的大汉身体向后一仰,“啊”的一声惨叫,弩槽内的一根箭矢斜飞上天。“笃”地一下钉在数丈外的村干上,其本人则砰地仆倒于地。
小孩的声音再起:“有敢对方寨主等不利举动地,柯老妖和这个人就是他的榜样。”
别看江湖中人好勇斗狠,一个个全都自认天老爷第一我第二。但他们遇上了会武功的小孩、女人、和尚、道士这四种人时也是满怀戒心,能不招惹就尽可能的避免打交道。
佛、道二教地大小寺庙、道观遍天下,信众多得数不清。和尚道士在金国、大宋以及蒙古都和官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领俸禄、吃皇粮的国师、道官成百上千。他们不但有武僧、卫士为本教传道护法,还有层出不穷吓死人的佛法、道米镇慑敢于挑战神佛的牛鬼蛇神。
至于女人和小孩,只要是会武敢到江湖上行走的,若非自身武功高强可以自保。就是背后有大门派、武术世家在撑腰,有众多家人于明暗中保护。特别是年纪小的孩子,出手不分轻重,与人对手时往往怕吃亏用上绝学全力攻击,多少好汉就是栽在了顽童小不点地手下。
而且,小孩都有只占便宜不肯吃亏的通性,惹上了就是死缠烂打无休无止;一旦有什么事起来,家里的大人就会出面讨公道。实是麻烦得紧。
吴四英在树干后探出头叫道:“小兄弟。请问你们是双木镖局中的什么人,为何要来趟这浑水……”
话末说完,吴四英一个翻滚,双手在地上一按。双脚用力猛蹬移到两丈外的另一棵树后才接着问:“……你们家的大人呢,何不请他们来和本官谈谈。”
“好贼子,原来你就是蒙古鞑子的奴才,那个被称为千户的汉奸。三组,给这猪狗不如地东西一点教训。”小孩地声音冷冰冰的一带一丝感情,教训两个字才到人们的耳中,就听得“铮、铮、铮”三声间歇发出的机簧响,一连串“笃笃”声雨打芭蕉般地在几个位置发生。
刚刚才到达树后的吴四英,身形再一次贴地平移而出,转折了两个方向,涟开一而再的打击,连变三个方位,最后一次现身时已经到了西北十丈的一棵大树下。即使如此,也没逃过第三次射来细小的箭器狙击,他的人影出现时伴有“哎”的一声惊叫。
这次发射箭矢的弓弦响声让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不是弓箭而是弩,发箭处就是吴四英这些人掩身的左右不远。这个发现,让吴四英一伙人吓得连滚带爬地冲向其他几个集团,人多好壮胆。
这数息时间里,禹山寨的方黑熊等人已经脱出视线,消失在远处的林木中了。
“很好,大家都很识相。”小孩的声音无喜无忧,只能从吐出的字句中听到不屑与愤怒:“你们这些不是汉人就是契丹、女真族人,又身具不俗的武功,何苦去投蒙古鞑子做奴才的奴才呢?若是没路走的话,可东行到山东去,凭自己的一双手赚取吃喝。或者南下去赵宋朝境内,哪里不能安身……”
小孩的话声一顿,语气转厉:“咄,不和你们多说了,好自为之。小孩儿兵们,集合,我们回去。”
南面人圈数丈外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从一株树后转出,双腿张开斜立于人们面前。这孩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数百惊疑不定的江湖客,他脸上的神色既像顽童做了一场令人兴奋的游戏,又似是从家长大人的手里得到什么吵闹了好久才拿到的玩具。只见他下身白战袍垂至脚踝,白底黑面三根带子的布鞋,双脚小腿上缠了灰色脚帮。上身依稀可见无领蓝背子,窄袖收口衫外,前面胸腹穿有极为合体的皮甲。背上打成四四方的包裹上有具黄黑相间的小手弩,胸前交叉两根半满的嫩黄油布长袋,腰间正中有两个空了地皮套。左右则是不知装了何物的皮匣和短剑,双手各提一根嵌于木把上的双排短铁棍。除了他带着玩世不恭和稍嫌冷厉的面容外,这副行头让这小孩看起来既精神又可爱。
“咦……”
“怎么全都是些毛孩子……”
“娘的逼,我们丢脸丢到番邦外国去了……”
“嘿嘿,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连一些毛孩子也将数百好汉视如无物……”
“哎哟,惭愧呀。羞耻啊,一群大老爷们被这些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唬得傻愣愣的……”
“什么羞不羞的,连吴千户也被迫得狼狈不堪,好像还受了伤呢。我们又怎能与千户大人相比……”
“军队,看他们整齐划一地动作,互相掩护进退的阵式,这些小鬼头是专门训练出来的军队,若不与人短兵相接的话,就是比他们多两三倍地人也休想与其相捋……”
四周悉悉索索声响,三十余个与南面这小孩相同打扮。正规军制式统一装扮的孩子,在这些江湖豪客的惊苛叫声中现身于众人周围。他们手上端着装了钢针、无羽箭的小号手弩,从各自隐身的树后转出,面朝群豪一面戒备一边迅速有序地移动脚步,不多时便集中到南边那个孩子的身后。
吴四英这时候已经把射到腿股上的两根钢针拔出来了,他发现这些扭麻了四棱锋尖、带有血槽地钢针不是很大,但造成的创口伤害可不小。吴四英在别人的帮助下,手忙脚乱的包扎伤处。用掉了大包金创药才止住涌出的血液。心里发悚的同时。吴四英也暗自庆幸:好在没像柯老妖般被射中要害部位,还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时间行动不便罢了。
听到人们惊讶叹息、不住争论的说话声,吴四英是又恨又气。几乎气恨得要发昏了。
吴四英恨啊,他将这伙连吊毛都没长的小子恨入了骨髓,他将速浑察也恨得牙痒痒地,假如有机会地话定然要狠狠的咬那蒙古人几口。吴四英更是生气,自十九岁出道至今,走南闯北二十多年了,凭着自己勤练所得并不很高明的武功和过人的机智,即使是在千军万马地战场上厮杀,他还从来没有受过哪怕一点点的伤,没想到在这山旮旯里倒被毛孩子在屁股上射中了两枚暗器。吴四英暗道,此刻若是不想办法扳回一点脸面,这些好不容易拉拢到手下的江湖人会散掉。即使还能把这些人勉强收拢住,只怕日后也很难将他们驯服。
除了这三十来个正在整队准备离开的毛孩子之外,数刻时辰都再没有其他人影出现了,吴四英匆匆与手下人商量了几句,立时做出了决定。
胡鼻淫羊一下跳出近丈,嘿嘿冷笑了一声叫道:“小杂种,杀了人就想轻轻松松地溜掉么,就是你家大人在此也得给我们一个交待吧。乖乖给大爷留下不要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