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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花纹的丝质官袍,让他看上去非常威风。在差役们前呼后拥的保护下行走,不管是以前和自己在街上游荡寻事的闲人游手。还是一起去宿花眠柳饮酒吃肉狎妓玩乐的朋友,此刻看到自己的时候,都像乞讨想分到一块骨头的狗儿般,躬身在面前点头哈腰、低首摆尾。
嚯嚯!往常看到自己就吐沫远走的街坊邻居、时不时寻来挑刺寻事的小吏差役,也颤抖着双腿伏地服软。更让人高兴的是,那些学舍里的文士、秀才。这一刻也不敢呼喝叫骂。还在大庭广众低下他们高傲的头颅。
哈哈,过瘾啊!哈哈。痛快呐!我当官了,我出头喽,再也不怕老娘的唠叨,再也不会让朋友们笑话,更不用愁没钱去兰香楼与那几个钟意的粉头饮酒听曲,再不会花了钱后只看红牌小姐看几眼就得走人让位了。
哼!台州这小地方的行院,就是你牌子再红的小姐又算得了什么,我贾闲……啊,如今应该是贾大官人了,对,就是贾大官人……我贾大官人还看不上你们呐,连用来端茶倒水都不屑。贾大官人府里所用的婢女丫环么,必须像游仙苑‘聚月厅’里的粉头,不然的话,有‘醉香阁’里的小姐般也行。至于侍妾,那得似“芸舫”内的红牌,或者差不多貌美且年轻的女人才够身份。
耶,人丛里探头探脑窥视的不是徐谓礼那厮么,这个有眼无珠的瞎目子,竟敢说什么“……只……可以作个小郡郡守。”老子就不信,一个小郡能够养得了我。贾大官人是蛟龙,须有汪洋大海方配遨游,再怎么说也得大泽深潭才行。
哎哟,不好了,这阵吹来的风怪得紧,把那么重的官帽也吹离了头。正想抓回官帽戴上时,那顶官帽竟然悠悠荡荡地飘上了天。贾大官人赫然发现自己站在地上,身上的丝绸官袍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破麻布服,周围簇拥着自己的差役变成了横眉怒目的讨债鬼,四下里围观地人又现出一副不屑、厌恶的神情。完了,肯定是因为没了官帽,官袍才变成麻袍,差役才星散不见。这还了得,没了官帽就当不成官,也是没了自己的命呀,无论如何也得将官帽追回来。
跑啊,跑啊,飞出去的官帽越来越高,离开自己越来越远,而且那黑色的帽子慢慢变得淡了,不过多久就成了灰色,而后又变为白的。腿脚夫好酸啊,但是他不能停,也不敢停,还是拖动脚步拼命追。不管变成了什么颜色,一定要把官帽戴回头上,要做回人上人。可是,天不从人愿,远去到了天边的官帽已经幻化成了一朵白云,眼见得是追不上、取不回了。
帽子化成的白云发出轰轰隆隆的雷响,大吃一惊之下脚下被什么物事一绊,贾大官人重重地摔下地。也不知为何,面朝下摔倒的人。却是屁股上被摔得疼痛无比。他顾不得疼痛,拉扯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长出来的胡须,声嘶力竭地狂呼高喊:“我的官帽呀,你不能就这样自己走掉……”
那化成了云的帽子回头一笑,面后脸色一变,打雷般恶狠狠地骂道:“……什么官帽,还会自己走掉?莫名其妙。贾闲你这无赖,还不快快起来。”
“啪”的一声,屁股上重重地被打了一下,贾闲痛得“啊”的一声大叫。睁开眼四下一看。透过大开的房门和窗户进来的微光,这才知道自己还是睡在床上。床前,一个高瘦汉子拿一块长长的竹板轻敲手掌,一脸不屑地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门窗外的光线很弱,天应该还没大亮,外头哗啦啦响成一片的声音像是在刮大风下大雨。贾闲赔上笑脸,嘴里则懒洋洋且带了些许不满地说:“原来是你,罗头儿。什么事啊?天还没亮就扰人好梦。”
只是双合坛帮众的高瘦汉子,听贾闲叫自己为“头儿”,脸上露出一丝被人拍了马屁的高兴神色,语气稍为和缓了一点,大声喝道:“还问什么事,今天已经是初二了,过了坛主取药之期。听说应小都管已经去了城外林大人府上公干,坛主吩咐叫你出城,到林大人府上去为他取药回来使用。快去快回,迟了时小心你的皮肉受苦。快些起来。再慢些只怕应小都管出门去,就寻他不着了。”
“天还没大亮呢,此时去定是找骂挨,稍时吃了早饭再动身也不迟罢。”贾闲这才记起,昨日被王都管骂了一通的双合坛姬坛主。因不方便刚被骂而出面,确实是交代过,让自己这个新入门的弟子今天替他向应小都管讨药。
“还不起来,不想在游仙苑里做了不是。”高瘦汉子将竹板高高举起,眼见得就要打下。
贾闲一翻身跪起,双手齐摇连连叫道:“莫打。莫打。小的这就起来,即时出城去为坛主取药。”还没从做大官的好梦中醒来。他摸着似乎起了两条疤的屁股,“嘶嘶哈哈”地叫了声“好痛,你这厮下手打得贼狠。”又笑嘻嘻地问道:“罗头儿,我们姬坛主好像怕极了林大人和几位特务都管,不知有甚把柄被上头抓住……以小的看,林大人虽说是个四品的大官,还是道门得道的上人,对我们这些下头的人却也是和颜悦色,不见得很凶呀。”
“嘟,你不过来了一个多月,怕是林大人的面也没见到两次,怎知我们家大人是……”罗头儿觉得失言了,立时变脸喝道:“好个贼囚囊,竟敢骗我的口风探消息。说,你这厮是何许人,得了我们游仙苑的底细要去告诉哪个……”
贾闲一看罗头儿的眼睛射出闪闪凶光,竹板也转了一个方向以侧面对着自己,那样子不像平常般说着玩。心知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一个回应不对,自己就有被痛殴一顿去了双合坛帮籍,甚至还大有被赶出游仙苑大门丢了饭碗的可能。贾闲让罗头儿一吓,已经完全从梦境中清醒了,慌得他精赤的身子也顾不上穿衣,将兜胯布胡乱往腰间一缠就跳下床,趴下地抱着罗头儿的腿哀告道:“罗头,小的不是骗口风探消息,只想多知道些有用地事情,可以常去见见林大人,以图与林大人混个熟脸,日后好谋个出身。”
见罗头儿没再言语,贾闲情知有望不会被赶出门去,探手从做枕头的衣服下掏出一个布包,抖抖索索地取出十四、五两碎银和几张纸钞捧在头上:“这是小人与妹子得的月例钱,请罗头儿收下吃酒,只求头儿代小人在姬坛主面前说上几句好话……”
罗头儿阴晴不定地站了好一会,抓起贾闲手上的碎银、纸钞纳入怀中,沉声道:“唔,看在已故的济川(贾涉字)老大人也曾是我大宋一方闻帅,你这厮又是贾家仅余的一个男丁的份上,老子就放过你这一回。贾闲,你可记好了,此后切不可多嘴探听游仙苑及双木商行的任何消息,更不得将看到、听到的任何事情说与外人知晓。否则,赶出门去还是小事,弄不好还有杀身之祸……”眼光往床上一扫,“咦”的一声后指着两个寸半大的圆形瓷盒问道:“那是什么。好像是装雪花膏的瓷盒呐,你这厮如何会有恁般多钱买如此高价的贵重之物?”
贾闲拿起一个瓷盒,送到罗头儿面前:“只是空瓷盒罢,小的向人求讨了来做蟋蟀圈地。这不,数日前小的寻了两只黑头大王,正待到林大人府上去时与那些小孩儿兵们斗上一斗,若是胜得了时,也博得几贯齐鲁纸钞吃酒吃肉。喏,这便是小的费了许多力气才捉来的黑头大王。”
好不容易哄得罗头儿放过自己,贾闲打扮齐整了揣着两个雪花膏瓷盒兴冲冲地往城北而去。
贾闲,名似道,今年十九岁。去年方行过冠礼,所以也已经有了个叫做“台宪”的字。
也就是去年行完冠礼后,母亲胡氏请了个喜读袁天纲、李淳风的书,对于相人之术十分精通,名唤徐谓礼的亲戚来为他测算气运。
那徐谓礼安慰胡氏说:“似道虽然如今沾染些少恶习,浪荡不羁。但他天生一副富贵相,日后至少可以作个小郡郡守,夫人放心便是。”
胡氏听闻儿子将来仍不失功名,当下十分高兴,回到家中对刚从赌场回家的贾似道说:“徐家相公说你生了一副富贵相,将来仍不失为一小郡郡守,你可要好自为之!”
贾似道闻言大怒,当时就大骂徐谓礼:“徐家小子,你也太小看贾某人,小小郡守算得了什么。日后发达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若是将来求到我时,最多也给你个小郡守就罢,差辱一番来出出心中的这口恶气。”说完,将家中所存的十多两银子、七缗铜钱悉数翻出,不顾母亲胡氏的拦挡。冲出家门走了。
贾闲父亲曾请过不少饱学之士为其业师,进过官学,也读过相当多地书,因此他自认有经天纬地之才。两年前,贾闲曾听人说起过,大母带了个姐姐在临安讨生活。早就思量应该到临安这大宋朝的行在去。方有一展雄才得做高官的机会。这次一气之下出了家门,便准备投奔临安去寻大母、姐姐认亲。于是从台州一路经庆元、绍兴两府慢慢游荡着往临安而去。
贾闲是个从未出过远门走长路的浪荡子,离家出了台州,开始几天还好,一心要远离家门,仅用了六天时间就来到庆元府治所郸县。能支持了六天时间走出三百五十余里路,实是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在客栈住下后再没力气多走一步了。经过两天歇息,刚还过一点魂来,他也没去想着赶快到达临安,睡醒离开客栈就寻了处翻摊赌钱博彩,入夜则宿于花街柳巷。
贾闲身上只有十多两银子和几缗铜钱,那里禁得起他几下折腾,不过七八日时间,所有的银钱就花得一干二净。接下来的日子就难过了,好不容易跟上了一帮子路伎,帮衬他们又叫又唱又求又告,像乞丐一般地向人哀声讨取,方勉强没在冻饿而死之前来到临安城内。
总算还有点儿运气,一大帮人到达临安的次日,就碰上一个什么“修造行”募集民夫做工。饿得受不了的贾闲前去试了试,倒让招募的工头看上他识得字、会算术收了下来,这才在临安有了饭吃,有个住处。
在修造行做了两个多月的小工,又恰好聚月厅厨下少了个记米菜账的人,他也因心思灵动、嘴甜皮厚兼善逢迎拍马,所以被勾抽到游仙苑来做了个文案。
做了记账的小文案,就有了空余时间,贾闲除吃酒赌钱之外,也间或会四下向人打听寻觅姐姐的下落。按说,在偌大的一个临安城,既不知所寻之人的名字,又说不出其人的住处,想在茫茫人海寻到老少两个女人,无异于痴人说梦。也是合该这贾闲日后有发达之日,在到了游仙苑不过十多天,就见到被大母送来学艺的姐姐。
瓢泼般的大雨,在吹得人都站不住的急风卷刮下,一阵一阵铺天盖地的水滴从天上小石子似地斜劈而下。
看到四个老道带着一帮徒子徒孙设了坛,在有符箓旗幡围成的法阵内手舞足蹈、高声诵咒。心神不宁的赵昀在史弥远和几位重臣的陪同下,亲眼目睹了“烛天灯”点亮后,发出自己从未见过直透天际的青白色光芒,把寝宫外室十数丈方圆照耀得纤毫毕现。原本对林强云还是半信半疑的青年皇帝,在刺眼强光从那水晶罩内仅只拳大光源射出的那一刻,却是信了个八成。
通议大夫临离开大内之前。私下对自己讲的一番话,就在那时又似乎响起在耳边:“圣上,法宝所发之光只能令紫微星光增强一时,针灸铜人即使收回,也仅可恢复大宋朝与皇室家事维持过去的原状不变。若想我朝中兴,进而收复北方被鞑子侵占的失地,还须朝庭上下同心协力,消除积敝,富民强国方能略有小成。此外,近些时日还请圣上不近或是少近女色。以便臣所献上地丹丸得全数吸收,让其功效尽显。否则的话。恐怕烛天灯的功效会从圣上处转移到我大宋朝的其他的方……”
应该怎样做才消除得了积敝,如何才能使大宋朝富民强国,林强云没有说,赵昀也不知道。赵昀从来没去想这方面的事,连向师傅郑清之发问的念头都没有起过,他只是觉得有这样的心意就可以将事情做好。
皇帝的信心来源于帝师郑清之。从嘉定十五年他还是名叫赵与莒,被史相派人接到临安,先帝(宁宗)赐名贵诚立为沂王嗣子,并授秉义郎时起,郑清之就是他的老师。郑清之为教育贵诚尽心竭力,他也很争气读书认真,进步极快。郑清之不但人前人后对贵诚赞赏有加,并在史弥远面前极力称赞赵与莒的“不凡”。
赵昀在史弥远、林强云和几位大臣离开,传膳进完食后,一个人在殿内静静坐许久。直到宫女们奉上几盘时鲜水果,这才从深思中醒过神来。
烛天灯的强光下,但见十多名宫装女子分成三排,动作整齐有序地踏着细碎的舞步款款而来。每排为首的是个二十一二岁的熟女,三女长裙拖地。露臂裸肩的扎靠下,束出细腰地纱带后飘而翻回前胸,走动间扎靠上部近半胸脯时隐时现,白光致致的十分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