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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强云脸涨得通红,冲到张本忠的身边一把夺过猎枪,愤怒地举枪高叫:“护卫队准备战斗,这些明目张胆在光天化日之下生吃人心的野兽,和他们没有什么道理好讲。不管它是什么人,有多大的势力,我都要向他们为这些惨死的人讨回公道。跟我出去,杀!”
院子里的人高举起手中的弓弩,哄然应道:“对,这些没人性的家伙,死不足惜。杀!”
林强云往枪里装入子弹,按下击锤就向门外走。
巫光听到那名队员进来报告的话后,脸色不停地变幻,此时见林强云将要出门,立即大叫道:“公子请等一等,听我说几句话再去不迟。”
“你说,你说。”林强云气呼呼地恨声说道。
巫光强忍心中的悲愤,从容不迫地说道:“公子和外面的人可能都误会了对方。我想晏头陀那些人也是来营救这里受伤的这些人,并不是这帮禽兽的同党。不如由我先出去向他们问个清楚,公子看好吗?”
“好,张大哥,你带几个人和巫兄弟一起去,并把我们的人、货全部带到这附近来。万一有警,立即高声喊叫,我们会出来接应。”林强云被巫光一打岔,渐渐有点恢复了理智,想了一下后向张本忠交代说。
巫光等人出去不到半刻,张本忠就回到院子,对林强云说道:“公子,巫光和村外的人认识,晏头陀他们果然是来救这些被抓住受刑之人的。刚才是误会我们是和这些禽兽一伙的人,才会包围村子,出言恐吓。现在巫兄弟已经和他们说清楚,正带一个人来见公子。”
正说间,巫光大步走到林强云面前施了个礼:“报告,村外的人是友非敌。他们是我的族人,是来救我四娘这些人的,听说是公子已经救了四娘他们,都非常高兴,派来一个人请见公子,现正在门外等候。”
林强云冲巫光回了礼,说:“知道了,请他进来吧。”
巫光出去领进一个三十多岁,身材和陈归永差不多的壮汉,看他的衣着似是畲族的人。
院子里那些被救的人在相互帮助下,已经处理好了自己身上的伤,都坐在四娘左近静静地看林强云他们怎样处理这件事情。这时见到这个壮汉走进院子,挣扎着要站起来要向他打招呼。监视他们的护卫队员一看他们的行动,立即把弓弩指向这些人,喝阻他们不得乱动。
大汉也向这些人摇摇手,制止他们的行动。走到林强云的身前,认真地看了林强云几眼,抱拳洪声说:“宁化县畲人晏彪,绰号晏头陀,见过‘诛心雷’飞川大侠林公子,并谢过公子救出我族人的大恩大德。”
林强云抱拳还礼:“晏兄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挺身相救,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更何况遇上这些作奸犯科,在光天化日之下生吃人心,比禽兽还不如的恶魔,我岂能容忍他们横行。这些受难的既是晏兄族人,就请将他们领回去吧。”
晏头陀:“请林公子恕我不敬,在下想先去看看族人的伤势,并问清事情的经过。请公子给个方便。”
林强云伸手向廊下虚引道:“没问题,晏兄请自便。”
房屋的厅里传来“依依唔唔”的挣扎声,林强云一回身,看到山都和三名护卫队员一起,正把后面房间里生吃人心的家伙和他的两个仆人拖出厅来。那穿锦服的男人大约四十多五十岁,长得肥头大耳的,嘴里塞着一大把稻草,就这么光着下身被拖到院中。
山都他们的身后,这家的五个男女互相搀扶着朝外走,他们的衣服全被撕成布条,只能勉强遮挡往身上重要部位。从他们露出的身体上,可以看出肌肤上处处是红紫的淤血伤痕,显然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两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是这家的主人张应谋、张应本兄弟,三个女的林强云也认得,年老的是兄弟俩的母亲,年轻的两个女人则是俩兄弟的妻子。
看情形,这家人还没有发现两个女孩已经被吃人魔鬼先奸后杀,并将心也挖出吃掉。正四处张望寻找他们的女儿(孙女)呢。
林强云快步走到张氏兄弟面前,指着那些捆成一团的家伙,急切地问道:“两位张兄,这些是什么人,你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弄得这样?”
年纪大的张应谋“唉”地一声叹了口气说:“原来是林兄弟来救了我们一家。这件事本来和我们家根本没有什么关系,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招惹了什么鬼神,致使我家遭受此飞来横祸。”
他喘了口气,接着说道:“昨天下午,这伙人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说他们是上杭县衙的刘县尉、陈押司,带领缉捕私盐的差役到此地办案,要征用我家的房屋作为办案的公所。当晚他们就把我一家人捆绑起来,毒打逼问要我们交出家里的所有钱财。得了银钱后把我们一家丢在柴房里不闻不问,只将我们的女儿带走,说是要人服侍他们吃喝。直到刚才这两位大哥到柴房把我们放出来。林公子,你们可曾见到我们的两个女儿?”
林强云深深地叹了口气,心想这件事迟早要告诉他们的,不如现在说吧。无奈地对他们说:“我倒是见过你们的女儿,但我说了以后你们不要伤心,尽快把她们安置好。她们在你家后院的小房间里,你们去看看吧。”
不多一会,后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号哭声。
林强云眼角扫到凤儿正迈步要向后面走去,连忙出声叫道:“凤儿不要进去后面,哪里的场面实在太过残忍,你不能去看。”
凤儿听话的止住脚步,默默地走到林强云身边站着。
“饶命……我们这样做是上命所差,身不由己啊……饶了我吧……”
尖锐的哭叫声从院子一角传来,巫光一只脚步放在瘦高个的小腿上,脸色平静地问:“哦,是上命所差,身不由己?刚才我好像看到你下刀割人的时候,笑得好开心呢,这不假吧?”说着脚下一用力,“咔”的一声轻响,杀猪般的叫声响起。同时,众人清楚地听到又有一声断骨的轻响。
晏头陀在惨叫声中走到林强云面前,神色悲愤地说:“林公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求公子答应。”
林强云道:“什么事,你先说说看。”
晏头陀:“请公子把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交给在下,我等感激不尽。”
林强云想了想,招手叫过陈归永问道:“归永叔,你看我们即刻上路如何?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可是没有见到过啊,不是吗?”
陈归永会意地说:“是啊,我们穿村而过,根本就没有停留。这村里发生的事情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说完高声喝道:“护卫队,到外面整队,准备起程。”
晏头陀从身上摸出一个黑铁牌交到林强云的手上,小声说:“林公子,大德不言谢。这是我们畲族晏家的信牌,你这一路到泉州,若遇到有人欲对你们做些什么时,可将此牌出示,或可保得你们一时平安。特别是到文圃山时,那里的沈山主是在下的结义兄弟,见到这块铁牌定会得到很大的助力。”
林强云收了铁牌,谢过晏头陀后就走出张家。
晏头陀是他的绰号,名彪,又名梦彪,本州宁化县人,是一个畲族的首领。
自他懂事以来,父亲和家里的长辈们就是以贩运私盐为生。从小,父亲就告诉他,祖父晏朝天是个顶天立地的畲族英雄好汉,曾于绍兴三十年(1160年),举起过大旗造反。可惜被那时新上任的汀州知事孙祖善派兵给剿灭了。
这时他目送林强云他们过了河,渐渐消失在河对岸远处的林木间。
心里不住地想,这世道的日子越来越不好混了,官府对他们这些贩卖私盐的查得越来越紧,这段时间以来甚至派出官兵缉捕。
这次从泉州同安到此地的一路上,他们就遇上漳州的长泰、龙溪、龙岩三县的官兵不下六次,连这新泉村所遇的汀州上杭县派出的差役,总共碰上了七次官府缉捕的人马。带出来的四百二十人,折损了三十多个。所带的一万三千斤盐货如今剩下的只有不足七千斤,其他的都在逃跑时丢失,或是被官府缴获去了,可谓是损失惨重啊。
算起来,这次贩盐所得,只怕是连本钱都不能收回来,接下去自己的数千族人该靠什么活啊?
作为一族的头领,晏头陀苦恼得狠狠地捶了几下自己的头。
不如,照走祖父的老路扯面大旗造反,或许还能走出一条生路来。
晏头陀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转动头颅四下察看,发现围在左右的全是自己的族人,才放心地吁了口气。
晏头陀定下心神对他们说:“大家也看到了,此次我们出来贩盐,一路上被官府派出缉捕的人杀了不少兄弟姐妹,抢走了许多货物。现在即使能够平安地把剩下的盐货带回去,卖掉后可能连本钱也收不回来。家里还有二千多人等着我们赚到钱回去买吃的、穿的,难道说我们要把本钱也用来吃掉吗。以后还活不活了?”
“族主,你说怎么办吧,全族的人听族主的就是。”一个脸色黄黑的高大年轻人比了个下切的手势,一脸凶狠地大声说:“先把抓住的这个狗县尉和差役们都做掉,二个月前就是他在古田把我二哥抓去施以剥皮之刑,还挖出心肝吃了。现在落到我们的手中,正是报应到他的头上。”
其他围在晏头陀身边的人也纷纷悲愤地说道:
“是啊,这样的恶人到此时得到报应,嫌他来得太迟了。”
“也让这些人尝尝剥皮抽筋、活挖心肝的滋味。”
“听说,巫四娘刚才被脱得光光的吊在树上,又是割奶头,又是切奶肉的。要不是阿光他们的林公子带人来得巧,把四娘及早救出,他们先走的这些人还不知要受多少刑呢。这是什么世道啊,我们畲家人还要不要活了。”
晏头陀举手止往大家的话,游移不定的眼光慢慢地变得坚定,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果断地说道:“去几个人守住那个狗官和他手下的差役,把所有的人都叫到那儿。我有重要的事情和大家商量。”
身周的人离开后,晏头陀脚步沉重地向那片树林走去,心里不住大叫:“造反,造反才有活路。”
他头脑慢慢平静下来以后,想道:“这县尉对我们贩私盐的,特别是对畲人恶毒得很,落到他手上的人,不管有没有贩盐,都会受毒刑拷打,弄得不好连命都保不住。就这样放掉他们,委实是不甘心。若是杀了这些人的话,就是杀官了,杀官和造反一样都是杀头灭族的罪名啊。可再这样下去,自己一族的人同样没法活下去,就是不被官府逼死,也会被活活的饿死,同样是灭族的下场。”
狠狠地握拳一击左掌,心情激荡之下把话说出了口:“拼了,既然找不到活路走,横直都是个死字,哪就给他来个鱼死网破,说不定还能拼出条生路来。”
“对,拼出条生路来,我们才有活路。”数十人的吼声在耳边响起,晏头陀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到树林中,周围也聚集了三四十个族人。
不久,三百多执矛提刀的人集中到树林里,不时从树林中传出一阵阵愤怒的叫骂声。在天色近午时,树林里暴发出震动河水的吼叫。然后,数百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情,脸色各异地涌出树林,进入新泉村中。
当日,全村的乡民每家都有几个畲民入内,态度客气地劝说本村的人,这几天村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也从来没有见过上杭县的差役来过村子里。否则,见过差役的人或是知道村里这几天有什么事情发生的人,会有不可测的飞来横祸。
村民们当然谁也不想招灾惹祸,自然没见过上杭县的差役,村里也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有人甚至还发誓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上杭县的官吏,长到这么大连差役也没见过几次呢。
张氏兄弟的院子里,两具薄木板草草钉就的白棺材前面,两个仆人被砍成八块横尸地上。那棵树下躺了八个脱得赤条条,嘴里塞着从猪栏里拿来稻草的差役尸体。差役们死得很干脆,心口上一刀毕命。
生吃人心的锦服男人和指挥差役行刑的吏员,嘴中不停往外流血,光身被吊那棵树上,他俩的身边都有二个畲民服侍。一人扶着晃荡不定的人体,另一人握着小刀,细心而缓慢地用小刀从颤抖的人体上割下小条的皮肉。
午后不久,数百畲民分成三拨离开新泉村。
一拨十多个人抬薄板白木小棺材,扶着张家的五位断肠人向野地走,掩埋了小棺材后自行离去,留下张家的人在野地里哭得天昏地暗。
另有三四十人抬着十多个箩筐,过河向上杭县方向走去,一个多时辰后又返回,渡过河后直赴莲城方向急急行去。
人数最多的一拨,约有三百余人出村稍作停留,然后分出二三十人急步向莲城方向行去,剩下的人也慢慢在后面跟进。
自此,上杭县的这两个县尉、押司和他们带出来的八个差役、两个仆人在人间消失,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五天后,汀州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