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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约在三尺左右,锋毫毕露,寒气袭人。最让刘阚感到惊叹的,并不是赤旗的份量。
以那旗柄为中心,旗面并非是完整的一块。
上面有许多镂空的缝隙,七扭八拐,宛若是附着了一条龙。可是在那些镂空的地方,又有许多细微的连接。这非但不会影响到赤旗地质地,相反却因为这些镂空的缝隙,使得旗面的承受力更加强悍。刘阚单手尝试着轮了一下,呼呼挂着风声,同时还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使八分力,就能产生出十二成的力道。
这玩意儿居然有加力的效果。而关键之处,也就在那旗面上镂空的缝隙上。
如果用后世地言语,这杆赤旗在打造地时候。考虑到了方方面面,那些镂空的缝隙,完美地符合了力学的远离,着实令刘阚瞠目结舌。
阚夫人说:“阚,你也大了……原本我不想这么早把这赤旗给你,但现在看来,也许你已经到了掌旗的时候。娘这心里,本来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可是娘也看得出。阚长大了,心也大了……娘不知道唐厉他们找你说了些什么事情。
不过看起来,你已经有了决断。
不管你做甚决断,娘都会支持你。但有一点,你却莫忘记了……好男儿生于世上,当顶天立地。”
这是一种很朴素的价值观。
若放在后世,可能会被人嗤之以鼻。
顶天立地?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可是要做起来,却是太难了。
阚夫人地目光有点迷离。看着刘阚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掌旗的人了……阚,你知道这赤旗,为何要叫做赤旗吗?”
刘阚轻轻摇头,“请母亲教诲。”
“旗,乃三军之本。”阚夫人轻声道:“娘虽然不懂得兵事,可是也曾见过一些战阵。大旗不倒,军心不散;令旗所指,万众一心。这掌旗的人,有时候甚至比那些将军还要厉害。如今你掌旗了。要做你想做的事情……莫要让那些看着大旗的人,失望才是。
你做的好,大家会跟随你。
如果你做的不好,失望了……那么有朝一日,那些跟随你的人。就很可能是要杀你的人。
娘懂得大道理不多,能说地也就这些,其他的,就要靠你自己去体会了。”
刘阚收旗入鞘,郑重的说:“母亲,孩儿定牢记母亲的教诲。”
“好了,天已经不早了。去歇着吧。”
“那孩儿告辞!”
刘阚起身拎起赤旗想要出去,可就在他出门的时候,阚夫人却突然又道:“阚啊,抽空想想办法,把你哥哥身上的锁给去了吧。人呐,若是一辈子挂着锁,一定会很辛苦吧。”
还真的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刘阚应了一声。走出了内堂。
可是就在他走出内堂的一刹那。心里却突然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母亲那句话,说的颇有深意。是专指刘巨而言。亦或者是在提醒我什么?有心回去询问,可屋里地火烛,已熄灭了。
走到门边,看了看仍在酣然大睡的刘巨,刘阚走过去把他踹掉的毯子又重新盖好。
张良啊张良,你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看着刘巨身上那已经勒进了肉了的锁链,刘阚对那位在后世有智圣之称地人物,生出了一丝恶感。
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刘阚拎着赤旗,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可是这心绪,却始终无法平静。
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月光从窗子洒进了房间,刘阚又爬起来,伏在窗上沉思。
闭上眼睛,脑中就会浮现出那金戈铁马,血肉横飞的战场。
挣开双眸,只见明月清风,一派幽宁之色。举目看苍穹,但觉浩瀚而神秘……
心好像飞了起来一样,刘阚生出了一种古怪的感觉。这沛县,实在是太小了!小的让人有一种压抑感。
老唐他们问我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呢?
刘阚脑袋嗡嗡直响,胸中有一口气,似乎要喷薄而发。
呼的转过身,刘阚点上了火烛,扑开一张白绢,提起笔,沉吟片刻,而后奋笔疾书。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大约在四百多年以后,有一位刘阚前世极为敬重的人物,挥百万大军,于大江之上,横槊赋诗。
诗名短歌行,为刘阚所钟爱。
如今,刘阚似乎能体会出曹吉利赋诗时地那份胸怀。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啊……既生于这世上,自当有所作为。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刘阚突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是啊,昨日之刘山君已经死了。
今日只有一个刘阚……何必再让过往的事情缠绕心头,虽则那昨日是明日,但又能如何?
当刘阚写下了那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八个字的时候,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爽快,充斥在心头。
他掷笔而卧,酣然入睡。这天晚上,刘阚做了一个瑰丽的梦,一个令他毕生难以忘怀的梦……
放翁老人曾有一句诗。诗曰:铁马金戈入梦来!
第八十六章 … ~暗藏杀机~
刘阚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往书案上看。昨日那一张白绢,纯属他发泄心情所书。里面的内容,如果传扬出去的话,不但他死无葬身之地,连带着身边所有的人,都会因此而遭难。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只这八个字,车裂怕都是轻的。
书案上非常整齐,昨天看得吕氏春秋也静静的摆放在上面,可那张白绢却不见了踪迹。
激灵灵一哆嗦,刘阚翻身而起。
把屋子翻了个遍,也未能找到那张白绢。
去哪儿了呢?亦或者被谁拿走了?刘阚这额头渗出了冷汗,提起赤旗,光着脚往门外跑去。
“大哥?信?”
门口台阶下,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巨人。
一个是刘巨,一个是王信。
“你们坐在这儿干什么?”刘阚诧异的问道。
刘巨扭头,咧开嘴笑了笑,“娘说了,以后弟弟你睡着的时候,还有和人谈事情的时候,我和信要帮你看着。”
“是啊,主人!”王信连连点头,“老夫人是这么说的。”
“娘进过我的屋子?”
刘巨回答说:“进过,晌午叫你吃饭的时候……不过你睡的好沉,娘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醒。后来娘还拿了你桌上的一张白绢,说你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情还丢三落四的。
说你很败家!
那张绢很贵重的吧,居然涂抹画画。娘一生气,就把绢给烧了,还让我们在这里看着。”
刘巨说话有点颠三倒四的,不过大致的意思,却表达了一个清楚。
刘阚一下子明白了!
那张白绢是个罪证,老夫人已经把它销毁了。
而且还借刘巨的口提醒了刘阚。以后做事千万要小心谨慎。仔细想想,老夫人也是能识文断字的人。虽然只是个破落贵族地后裔,但这心里面清楚的很。怎能不明白那诗词的含义?
长出了一口气,刘阚走下台阶,拍了拍刘巨地肩膀。
“那你们好好在这里玩儿,我出去做事,娘回来了。和她说一下。”
刘巨答应一声,然后转身和王信玩儿起了瞪眼睛的游戏。看谁先眨眼……两个人玩的倒是不亦乐乎。听身后传来的笑声,刘阚不禁轻轻摇摇头。有时候,像刘巨和王信这样子,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没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活起来想必会更加地快活吧。中。
那老家仆则忙着伺候廊苑中的两头牛。看见刘阚来,也没吭声,只是朝屋子里指了指。
意思是说:唐厉正在屋中。
刘阚也算是熟人了,老家仆自然不会太提防。
于是迈步走上台阶,推门走进屋中。唐厉正捧着一卷木简,摇头晃脑的低声背诵文章。
刘阚一屁股坐下来。“老唐,和我说说看,怎么才能在沛县站稳脚跟?”
那首诗,自然是不能告诉唐厉,至少现在时候还不到。而且以刘阚和唐厉的交情,许多事情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一点点小小的点拨,就足以让聪明人明白。唐厉。是个聪明人。
慢悠悠的放下木简,唐厉地嘴角勾起了一道弧线。
把书案上的杂物呼啦一下子扫空,然后从案下取出几块大小不一的木块。
“这就是沛县!”唐厉指着空荡荡的书案,沉声道:“这沛县一万二千户人当中,最有权利的,是手掌生杀大权的县令李放。他虽非老秦人,但看得出来。朝廷为了激励各地士子为其所用。所以对各地士子与老秦人一视同仁。和任嚣一样,李放还兼任县尉。
阿阚。你可知道这样一来,李放就等同于将军政大权都抓在了手中。
当然了,他无法和任嚣相比。哪怕是朝廷给他相等地职权,和任嚣那等搏杀军阵,建立过功勋的铁鹰锐士相比,他有着很大的差距。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希望能独揽大权。”
唐厉说到这里,凝视着刘阚。
“李放和任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不是说任嚣没有心机,而是这李放,更懂得隐藏他的欲望。所以,到任半年多来,他一直没有动作……哦,也不能说没有,他把萧何提为长吏,为代县丞,但同时有提曹参为少吏,官拜佐史。嘿嘿,其心思可谓之缜密。”
刘阚轻轻点头,回响李放那笑眯眯的模样,顿觉唐厉所言不差。
升了萧何,还委任为代县丞,可以说给足了任嚣面子:看吧,萧何是你提拔的人,我对他很厚道吧。可当了代县丞之后,就再难事必亲躬。曹参同样是有本事地人,把他提上来,在无形之间分了萧何的权力,还能培养出自己的亲信。最重要的是,不激起沛县人的反感。
高明,实在是高明!
唐厉又放下了一个木块,“和李放走的最近的人,是雍齿那一帮子荆蛮后裔。无他,雍齿这些人要钱有钱,在本地也颇有威望。雍齿之父曾为沛县父老(类似后世地乡绅),如今虽已故去,可是却给雍齿打下了良好地基础。沛县大户豪强,皆属雍齿一系。
李放和雍齿走的近,这就意味着他和雍齿已经出现了结盟地倾向。
但是否结盟,外人不得而知。李放做的很干净,雍齿也表现的很平静,目前尚不清楚。”
说完雍齿之后,唐厉在这两个木块外面画了一个圈。
也代表着李放和雍齿掌握的能量。说了半天,有些口干舌燥,于是起身打了一觞酒回来。
反正就挨着作坊,也不担心没有酒喝。
而刘阚呢,则不是摇头表示不渴,示意唐厉说下去。
“好。我们说完了沛县的豪强阶层,就不得不说说这市井之辈……嘿嘿,既然提到了市井之辈。就不能不说说刘季。此人是土生土长的丰邑人,虽非沛人,但沛人却以他为沛人。这个人做事不拘小节,善于笼络别人。特别是贩夫走卒之辈,无不视之为头领。
刘季好说大话。一方面为人所不耻,但一方面又着实吸引了一帮无赖子。
他早年曾为名士张耳的门客,阅历很广,也很会隐忍。喜怒不形于色,是他最真实的写照……阿阚,你莫要看不起他,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如凤凰不鸣,一鸣惊人啊。
他的手中,掌控着沛县八成以上地市井之辈。
虽然只是一群不学无术的无赖子,但聚集在一起,却能产生出巨大的能量,连雍齿也不敢和他正面冲突。呵呵。在沛县生活了多年,你还是第一个敢当面嘲讽刘季地人呢。”
刘阚一蹙眉,轻声道:“我呢?”
唐厉忍不住哈哈大笑,“阿阚,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在沛县赚钱的商贾,如此而已。”
刘阚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唐厉说:“你还别不服气。事实上正是这样的情况……你不是沛人,却又是在沛发家。
你身上有老秦人的烙印,注定了许多六国后裔,不会接受你。
沛这个地方,非常有趣。它有着极大地包容力,又有着难以想像的排外性。每一个跑到沛县避难的外地人,都需要经过一番痛苦的折磨。最终或游离于沛县之外。或者彻底变成沛人……你,一个外乡人。而且是老秦人!在沛做了这么大的事业,难免为人嫉妒。
这嫉妒心一起,你做什么都是坏的。
阿阚,你仔细想想,在你我未曾发迹之前,多多少少还有几个朋友。
可是现在呢?你掰着指头算算,除了我们几个之外,你和多少沛人,真正的变成朋友?”
刘阚闻听,愕然地长大了嘴
唐厉接着说:“在这一点上,吕文老儿做的就比你强。他一见情况不妙,先和刘季结亲。如此一来,沛人自然而然的也就接受了他,以至于雍齿等人,不得不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