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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霸,今天情况不同,不要冲动。”孙荩忱小声提醒道。
现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哪有当兵的敢跟军官冲撞?好些士兵已经围了过来,那名军官把手里的饼一扔,拍了拍手,大声放话道:“你们都听到了,不是我当旅帅的欺负新兵,实在是这小子……”
话没说完,瞥见一个人踏上城楼,他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来的正是马邑郡丞李靖。说起来他官不大,可就算是太守也对他礼让三分,没办法,他出身太高,名望又大,吏部尚书牛弘曾经称赞他有“王佐之才”,左仆射杨素还在的时候接见他,也指着自己的坐床说“卿终当坐此”。
李靖一上城楼,四周鸦雀无声,他看到这个阵势,眉头一皱:“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我在教这几个生瓜蛋子。”那名旅帅抢先回答。按说李靖一个马邑郡丞,八品官,他的官衔比李靖高得不是一级半级,但文辞却带着几分恭敬。
四周的官兵都散了,孙荩忱上前安慰了李元霸几句,继续分发食物。李靖看在眼里,在经过李元霸身边时说了一句:“当兵的都会经历这么一段。”说完,靠着城墙,向远方眺望。
刚看一眼,便下令道:“传令,准备开城门。”城上将士莫名其妙,没见有人过来啊?
没吃完半块饼的时间,果见一彪骑兵疾驰而来,当前一将,身中两箭。李元霸看到这个人,大惊失色,也不管手里的活,转身冲了下去。赵效武伏在城头一看,骂了一句娘,也跟了下去。
城门大开,那将领刚一入城,便栽下马来,好在李元霸冲上去,一把接住,焦急的问道:“刘教头,你这……”
刘弘基脸色煞白,看了李元霸一眼,笑道:“娘的,真该学你穿三层铠甲。”那两箭,一箭射在左肩膀,一箭射在右肋,看来伤得不轻。又见他铠甲沾满血迹,创痕累累,战斗之激烈可想而知。
其他人赶了上来,都关切的问着,刘弘基吃力的站起来,摆手道:“没事,来,李元霸,替我拔出来。”
“教头,还是等军医来,毕竟我不是……”李元霸说道。
“少废话,拔出来!”刘弘基喝道。
李元霸无奈,只得伸手握着一支箭,刘弘基笑道:“别抖,越抖我越痛。”
把心一横,牙一咬,双手同时发力,那支箭刚一拔出,创口流血不止。刘弘基眼睛都没眨一眼,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这就是突厥人的鸣镝,见识一下吧。”说完,又自己拔下另外一支,然后才大声喊着军医。
没等李元霸回过神来,大批的伤兵已经进城,被射中几箭的根本不算什么,整条手臂被敌人砍下来,筋肉还吊在创口处,白色的骨头清晰可见。还有捧着自己的肠子,大声喊救命的,眼窝里插着一支箭,指天骂娘的。看得他们四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李元霸虽然不是没经历过血腥的场面,可那是在晚上,根本看不见。现在,血淋淋的场景就在面前,叫他怎么不心惊胆战?这就是战争么?
第二十一章 慈不带兵
“你们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四个正魂游天外时,忽听刘弘基大声吼道。转头一看,他经过简单的包扎后,已经开始救人了。
“李元霸,按住他!”这名士兵右手肘部被砍中,血把他整条衣袖都浸透了,他正拼命挣扎着,军医束手无策。
走上前去,不知从哪里下手,刘弘基见他笨手笨脚的样子,骂道:“我说你魂丢了?救人!”
“哦!”慌忙蹲下去,按住那名伤兵的胸口。
刘弘基又喝道:“按肩膀!”
他力气大,按住那名伤兵的双肩,他立刻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凄厉的惨号。军医这才有机会仔细检察他的伤,用手指拨开皮肉,见里面骨头已经砍断,这条手保不住了。
“不行,要把这条手锯了。”军医说道。
李元霸吓得不轻,锯了?自己生活那个时代,断手都可以再植,这个时代虽然医学不发达,但你也想想办法呀,看一眼就说锯了,那这个人以后怎么办?残废了就不可能当兵,又不像后世可以转业,一条手没了,这个人就毁了。
刘弘基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你动手吧。”
“不能锯!不能锯啊!刘校尉!”伤兵大声哀求着。李元霸感觉自己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四周充斥着伤兵的哀号声,叫骂声,以及其他人的呼喝声,十八层地狱虽然没见过,但估计也就是这个样了。
“兄弟,忍着,眨眼就好。”刘弘基咬牙道。
那军医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把小锯子,李元霸一看,倒抽一口冷气,那不是木工用的么?你好歹是个医生,难道没有医学专用的?
更惨无人道的还在后头,那名军医拿了两块木板铺在地上,将伤兵的手固定住之后就要动手!居然不用麻醉!
“你干什么?没有麻沸散?”李元霸大声问道。汉朝华陀就发明世界最早的麻药了,现在已经是隋朝,难不成还让伤者活受罪?
那军医抬起头,奇怪的盯了他一眼,又埋下头去,将锯子切进了创口处。娘的,这些人还是不是人啊?活生生就要把人家手臂锯下来,谁能受得了?
李元霸一辈子没有听过这么恐怖的声音,那就像是孩童时,听爷爷锯木头。可问题是,这是一个大活人的手臂!铁锯划过骨头,血水混杂着骨骼粉末流下,触目惊心!
伤兵的痛苦可能谁也感受不到,他激烈的挣扎着,哀号的声音让李元霸毛骨悚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如果害怕,把头转过去吧!”刘弘基见他紧紧咬着牙,目不转睛的盯着,遂劝道。
李元霸惨淡一笑:“怕?是有些怕,可将来我或许会跟他一样。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当兵不怕死,怕死不当兵。”
刘弘基看了他一眼,或许对于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而言,这样血淋淋的场面,是残忍了一些。可李元霸说得对,当兵的人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这就是宿命。
起初,那伤兵还剧烈的挣扎,高声的叫骂,可越到后来,他的动作越无力,声音越微弱。手臂还没有锯断,他已经没有动静了。
“他好像不动了。”李元霸抬头对军医说道。
军医停了下来,翻起伤兵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摸着他的脖子,一阵之后,随口说了一句:“死了,抬走吧。”说完,就在那名伤兵的衣襟上擦干手上血迹,又去救治其他的人。
死了?就这么死了?李元霸情愿相信,他只是一时痛昏过去了。要不然刚才还那么歇斯底里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死了?
他伏在兵伤的尸体上,听他的心跳,又摸他的脉搏,还用学过的急救常识,拼命按压他的胸口,用尽了一切努力,可伤兵还是一动不动。
有两个士兵过来,要抬走遗体,李元霸急忙护住:“他说不定还有救,他刚才还是活的,让我再试试……”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急救的动作,可那个伤兵再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那两名士兵的脸上,看不出来丝毫悲伤,有的只是不耐烦。他们推开李元霸,将尸体抬走。李元霸就在那儿蹲着,像是被定住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由生到死,竟然是这么简单。很早之前,中国人的祖先就说,人命关天。可在这里,人命一文不值。
刘弘基走了过来,他看出了李元霸眼中的悲戚,他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语从何起,良久,他以一种特异的腔调叙述了一个故事。
“在天子征高丽时,我与一群兄弟应征从军,可因为凑不齐路费,延误了报到时间,按律当斩。我们于是私宰耕牛,故意被县令捉进牢里躲避兵役。出来之后,没有了活路,又不想落草为贼,于是四处盗马。有一次我们被官兵追捕,我一个兄弟被刺穿肚子,将肠子塞进肚子继续逃。他倒下的时候,还在求我救他……”
李元霸忽然站了起来,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肯定没救,你也救不了。”
“不错,你猜对了一半。”刘弘基低下了头,搓着双掌上的血迹,小声说道。
“另一半就是,最后你亲自送他上路,对吗?”李元霸长长的呼了口气,情绪安全平复下来。
刘弘基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个学生。李元霸却已经走开了,他突然想明白了刚才那两个士兵为什么那样麻木不仁。因为与其将时间拿来悲伤于同袍的死,不如多去救几个人。
这一天,对李元霸来说是极不寻常的一天。他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个同袍的鲜血,不知道看到多少同袍就在他眼前死去。甚至于这些人临死之前,没有像他从前看的影视作品中那样,高喊着“杀敌报国,什么什么万岁”这种话。他们惨号着,叫骂着,哀求着,直到再也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这一天,李元霸明白一个道理,战争最残酷的地方在于,连悲伤的权利也给人类剥夺了。
突厥撤兵了,唐公李渊挑选两千精锐骑兵,作风习性完全与突厥军队一样,还四处游猎以示兵力绰绰有余,让突厥有所忌惮。敌军远来,粮草是最大的问题,急欲求战,李渊深明这个道理。所以不击则罢,一击必中。
突厥伤亡数千之后,铩羽而归,马邑的危险解除了。皇帝杨广很高兴,赏赐了李渊和马邑太守王仁恭大批财物,下旨褒奖。
因为报信有功,讲武堂被李渊通令嘉奖,李元霸也被赏银十两,并记功一次。将来从讲武堂结业,补授官衔的时候要优先考虑。可他没有丝毫喜悦,他总算知道了,什么叫一将功成万骨枯。
此次战役后,生活表面上又恢复了平静,讲武堂重新开学。一切又和往常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惟一的变化是在授课的时候,教头们都会把此次战役当成例子,大讲特讲。
“你让我亲自传授他武艺?”那处精致的小院里,史怀义正小心伺候着他的花。听到刘弘基的请求时,稍感吃惊。
“大人,那小子绝对是个可造之才。他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神力和坚韧的意志,可却没有半点武艺底子,如果有名师教导,将来肯定是员虎将。”刘弘基恳求道。讲武堂上下,谁的武艺最高?那当然是史大人,他爹可是史万岁!
“那又怎样?匹夫之勇,何足为贵?”史怀义好像想起什么事情,语气不太和善。
“兵法,指挥,阵形他都学得不错,我迟迟不敢教他兵器格斗,因为这的确是棵好苗子,我怕糟蹋了。大人,您家学渊源,如果肯因材施教,他将来一定会让您引以为荣。”刘弘基似乎没有注意到史怀义情绪的变化。
史怀义一时无语,良久,说道:“他力气虽然大,却不能做到收放自如,你先训练训练吧,这个事,以后再说。”
刘弘基闻言大喜,他这么说也就意味着收下李元霸这个弟子了!当即谢过他,匆匆离去。史怀义看着他的背影出神,勇冠三军又如何?功劳盖世又怎样?军人始终要听命于皇帝,战争永远服务于政治,况且,手握兵权的将领,始终都是被当权者猜忌的对象。
校场上,学生们正操练着兵器,好几名教头在旁边手把手的教导,李元霸站在场边,眼巴巴的看着赵效武他们神气活现的模样。刘弘基不让他上术科,也没说什么原因。
讲武堂的学生有特权,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要学习哪种兵器。孙荩忱选择了长枪,因为枪是百兵之王。赵效武选择了陌刀,他喜欢一砍一大片的感觉。钱友义让教头很头疼,他觉得什么兵器都可以,说是随便,可这世上最难将就的就是“随便”。最后,教头替他做主,选择了镗。
李元霸一心想着学锤,他甚至盘算着下回进城,到铁匠铺去订造一对八百斤重的巨锤。对手再猛,有谁挡得住一锤?
第二十二章 惨无人道的训练
“李元霸。”刘弘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是!”条件反射一般站直身子,李元霸大声回答道。
“你想好了没有,用什么兵器?”刘弘基来到他身边,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回教头,我从前是用双锤的,所以还想使锤。”他如实回答道。
刘弘基拍了拍他肩膀:“坐下说,用锤?古往今来的名将,你见过有谁是使锤的么?锤太笨重,对使用者要求很高。而且就算你使得动几百斤重的巨锤,把前面的弱点都克服,但战马负重千斤就很难跑得快,你想给人当活靶子?”
一席话,问得李元霸哑口无言。对啊,即便我能使得动八百斤巨锤,所向无敌,可战马跑不起来,那还不是空欢喜一场?
“这倒是我疏忽了,可我要是不用锤,我还是李元霸吗?”半晌之后,李元霸苦笑道。
刘弘基似乎早替他想好了,当即回答道:“兵器先不忙,你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把你这身怪力练到收放自如的地步。大能撼倒山岳,小能穿针绣花,等到了这种境界,再练兵器不迟。”刘弘基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