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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千户倒是个爽快人,把手一挥,便命令道:“破门!”
话音刚落,就见街道另一端也冲过来一群人,头前一人一瘸一拐的,这群人手中拿着叉子棒子五花八门各色武器,嘴里喊打喊杀的比他们还凶,杜千户不由一怔。
他还没有问话,那些人已经看到他们在强攻仇府了,那一瘸一拐的汉子就是唐姚举,他听说媳妇没找到,倒搭了一个兄弟进去,真急疯了心,亲自带来跑来拼命了,不想一到此地,恰看到杜千户一伙人强攻仇府,唐姚举大喜过望,大街上不便叫破对方真实身份,他便喊道:“你们是从太白居来的兄弟吗?”
杜千户一怔:“他们怎么知道我从太白居来的?”口中应了一声:“正是,怎样?”
唐姚举喜道:“兄弟错怪你们了,果真是义气好汉!”他向自己带来的人振臂高呼道:“帮手来了,咱们并肩子上啊。”说着便领那些人冲向仇府,杜千户恍然大悟:“这就是杨公子说的援兵了吧?啧啧啧,一群乌合之众,真难为了杨公子从哪儿找来的。”
情势紧急,杜千户也不多话,两下里合兵一处,便合力攻打仇府。仇府虽已有了准备,哪里是杜千户这些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对手,再加上唐姚举领着那些江湖亡命全力配合,被他们突入仇府,往纵深里杀去,一时间闹得仇府鸡飞狗跳,妇幼号啕。
这么大的声势早把街坊四邻都惊动了,许多人家住户都已惊醒,只是不知就里,不敢现身观看,都藏在暗处观察动静。有那巡夜的、打更的老远发现动静,跑过来一瞧也是掉头便逃,一路高喊:“土匪进城啦,土匪打劫仇家大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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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浔隐隐听着从仇府传来的喊杀声,只恨不得立即冲过去,就在这时,彭梓祺慢慢走了出来,衣服尽湿,裹在身上,在微弱的灯光下那曼妙玲珑的体态若隐若现,她走到夏浔身边,有些难为情地道:“我……我没事了……”
夏浔忙又问道:“眼睛怎样?”
彭梓祺双目红肿若桃,不愿叫他看见,所以一直都低着头,这时听出他的关切,心中不觉一暖,轻轻嗯道:“还好,救治及时,只是微肿,并无大碍。”
夏浔心中顿安,这才有心情看她模样,螓首微颔,肤色白皙如同精美的瓷器,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那仍然带着潮红的粉腮轻轻滑落,在灯光下漾出迷离潋滟。不知怎地,竟令他想起了“未曾锦帐风云会,先沐金盆玉露恩”那句诗来。
“你看什么?哪里不妥了?”
彭梓祺虽不抬头,也注意到他灼灼的目光,有些不安地掠了掠头发。
“哦,没什么。”夏浔收拾心情,说道:“你没事就好,仇府那边不知如何了,我得赶快去看看。”
“我也去!”
彭梓祺咬牙切齿地道:“他们竟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我一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话未说完她已冲了出去。夏浔连忙掏出一卷宝钞放在桌上,告罪道:“情急之下,多有得罪,略作赔偿,还请笑纳”,说着已一阵风儿似的冲了出去,留下一家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夏浔和彭梓祺赶到的时候,杜千户和唐姚举已冲到了仇府主宅,仇员外领着些忠心精干的家人守在书房门口,双方都打起了灯笼火把,照得通明如昼。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彭梓祺抢过一把刀便冲了上去,可她没想到夏浔这位少爷秧子竟也有胆子往前冲,夏浔似模似样的挥拳动脚打了没几下,就哎哟一声倒跌出来,似乎被人击中了。彭梓祺一见他冲进去,便在注意他的行踪,见此情形连忙飞掠过来,生怕齐王府贵人出事的杜千户业已冲过来,扶住了夏浔另一条臂膀。
两人扶起夏浔,异口同声问道:“杨公子,你没事吧?”
夏浔道:“这些仇府家丁好凶悍,我没事,只是……只是……”
他在袖中摸了一阵,摸出一把碎片,懊恼地道:“可惜了,我的穿宫牌被抽碎了。”
彭梓祺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东西,诧异地问道:“什么穿宫牌?”
杜千户却不以为然地笑道:“亏得这牌子挡了一下,公子无恙就好,一块牌子嘛,回青州后公子再请领一块不就得了。”
夏浔转嗔为喜道:“杜兄所言甚是!”说着把手中象牙碎片顺手丢在地上,这时唐姚举闻讯一瘸一拐地走来,起初他还以为是杜羽七派人相助,待围住仇秋书房,双方有了时间再作接触,才知道这是一位位杨公子请来的帮手。
夏浔帮助他老娘上县衙打官,他的手下中有人见过夏浔,这时忙向他说明夏浔身份,唐姚举感激涕零,到了夏浔面前纳头便拜:“恩公大情大义,唐姚举无以为报,请受恩受唐某一拜。”
夏浔这才知道丢了媳妇的那个唐姚举也来了,连忙上前扶起他来,正要宽慰几句,一队队弓手捕快便鼓噪而来,迅速在他们外围又布置了一个包围圈,县丞楚迈寇一身官衣,面寒似水,走上前来,高声喝道:“什么人明火执仗,夜入缙绅人家,速速缴械投降,本官可依律问罪,否则以盗寇论,当场格杀勿论!”
在他左右,各有一名佩刀巡检,前面又有两名藤牌手,身后一溜儿弓手,弓张矢待,杀气腾腾,在这利箭之下,还真没有人敢妄动一下,否则一个误会,引得乱箭攒射,身手再好,怕也难以逃过那弦上利箭。
唐姚举不能让恩人为他受伤,忙挣扎上前,张开双臂,高呼道:“大人,小民冤枉,小民娘子被人强行掳走,小民已打听的清楚,掳走我娘子的正是此宅主人仇秋,小民请老爷……”
“大胆刁民,目无王法!”
楚迈寇声若雷霆,戟指大喝道:“若有冤情,你当禀告官府……”
“小民确曾击鼓鸣冤,但知县大人……”
“住口!证据不足,知县大人岂能听你一面之词,你今既有了消息,为何不禀报于县衙,却纠结一群亡命之徒,明火执仗,攻入仇府?天下没有王法了吗?”
“小民担心人多口杂,一旦消息泄露,再难抓住他的把柄,是以……”
楚县丞厉声吼道:“是以你目无王法,行此匪寇之举?如此行止行同造反,你知道吗?放下兵刃,束手就缚,否则本官乱箭攒射,立即结果你们的性命!”
“大人……”
楚县丞一挥手,斩钉截铁地道:“准备放箭!”
“他妈的,衣角子扫死人,你好大的威风,老子倒想看看,哪个敢放箭杀人!”
人群中一声笑骂,杜千户懒洋洋地踱着步子走了出来,斜眼睨着楚县丞。
楚县丞怒目圆睁,瞪着他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杜千户顺手一抛,一枚漆金的腰牌“当”地一声抛到了楚县丞脚下:“我是谁,你自己看个清楚。”
一个藤牌手退了两步,拾起腰牌递到楚县丞手中,楚县丞借着火把定晴一看,不由攸然变色,连忙一扬手,制止弓箭手的蠢动,望着杜千户,惊讶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杜千户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推开两个藤牌手,一直走到楚县丞面前,傲然道:“爷们是蒲台卫杜千户,今番是受了齐王府贵人的拜托,来此擒贼的,哪个敢杀官兵?”
楚县丞脸色微变,沉声道:“杜大人这不是越疱代俎吗?”
刚说到这儿,又有人气极败坏地叫道:“是谁胆大包大,纠众攻打仇府,楚县丞何在,为何还不把一众人犯缉拿归案?”
人群闪开,就见蒲台知县单生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见楚迈寇,他的神色登时一缓,楚迈寇是负责本县缉捕匪盗的主官,有他在,说明大队弓手捕快已经就位,大事定矣。
单县令喘了几口大气,说道:“楚大人原来已经到了,本县刚刚收到消息,到底是谁目无王法,夜攻仇府,怎么还不把他们缉拿归案?”
楚县丞目光微微一闪,上前施礼道:“大人,此事只怕有些棘手。”
单县令一怔,怒道:“棘手?有甚么棘手?”
楚县令凑过去,对他低语几句,楚县令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起来,他看看杜千户,渐渐露出迟疑的神色。
这时,守在书房里边的人也知道外边救兵到了,仇员外让人扶着从窗口探出头来,大喊道:“单大人,单兄,救命啊,这些暴民是强盗、是土匪啊,单兄千万救我,千万救我啊……”
听到叫喊,单县令犹豫的神情不见了,他脸色一沉,说道:“朝廷自有朝廷的体制,地方上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卫所官兵出面了?念在你我同在一地为官,一文一武,牧守地方,本官不为己甚,今天的事本官只当没有发生过,请千户大人带了你的人,立刻离开此地,其他人一概不许走,统统带回县衙审问。”
夏浔排众而出,朗声道:“大人,我们握有实据,这仇家主人,暗中掳夺有姿色的民女,藏入淫窟一呈兽欲,我等激于义愤,为民除暴,乃是该受表彰的义举。纵有触犯刑律之处,事有轻重缓急,大人是否也该先派人到这书房中一探究竟呢?”
“杨公子,又是你!”
单县令沉着脸道:“杨公子,仇员外是我蒲台县有名望的士绅,若无凭据,本官可是不能刁难的,现在本官只看到你纠结人众,强入仇府,你所说的实据在哪里?”
夏浔一指彭梓祺道:“这位就是人证,她被仇府总管花小鱼掳入府中,在这书房之中,藏有一个洞口,直通地下洞窟,里边关着许多妇人,这位姑娘逃出魔窟,我等得到确切消息,为恐仇老贼生起警觉,销毁证据,这才强行攻入仇府,大人若是不信,进去一查便知。”
“哦?”单县令暗吃一惊,硬着头皮道:“好,既然如此,你等可为人证,先去县衙等候,本官会亲自搜查仇府,待拿到凭据,便公开审理此案。”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闪出一个人来,这人气喘吁吁,跑得满头大汗,一眼看见杨轩,立即向他招招手,翘起了大指,正是久未露面的纪纲。
夏浔一见他打出手势,心中顿时大定,也不想再与单县令敷衍下去了,便似笑非笑地道:“学生只怕我等一走,知县大人你什么证据也搜不出来了!“
单县令目中凶光一闪,登时泛起杀机,他上前一步,阴阴笑道:“杨公子此言何意?”
第一部 杀青州 第044章 收网
对单县令饱含威胁的语气,夏浔丝毫不以为意,说道:“仇员外在蒲台县为非作歹这么多年,居然平安无事,杨某担心是官府中有人收了他的好处,为虎作伥、有意包庇。如今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知县大人何不下令,我等一同打将进去,把那些可怜女子都拯救出来,岂非一桩莫大的功德?由此也可证实县衙的清白啊。”
这时因为官府已经出动了大批弓手捕快,街坊邻居们胆子大起来,纷纷走出家门,赶来围观,众目睽睽之下,单县令更是紧张,色厉内茬地喝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动用民壮,须由主管缉盗事的楚县丞颁下火签,要搜查仇府,也须持有本官或楚县丞颁下的签牌,这是法制,岂能由得尔等自作主张?杨公子是读书人,难道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么?速速遵嘱退开!”
夏浔冷笑道:“如果我不肯呢?”
单县令脸色一厉,狞笑道:“那本官就行文青州府,削了你的功名!楚大人,把他们抓起来!”
“慢着,慢着……”
有人气喘吁吁地喊起来,众人循声看去,就见数十支火把汇成一条长龙拥进了仇府,头前两个老夫子胡须花白,脚步踉跄,若非左右有学生扶着,几乎已迈不动步子了。
单县令失声道:“常教谕、王训导,您……您二位这是干什么来了?”
县学的常教诲喘着粗气道:“单大人,老夫听说本县士绅仇秋贪淫好色,强掳民女,被人告发犹负隅顽抗,是以率本县生员赶来,协助大人缉拿凶顽!”
单县令大惊失色,夏浔是个外地的生员,杜千户是逾越本职狗拿耗子,他要是横下一条心来,得罪了也就得罪了,这事硬着头皮也能瞒过去,只要及时销毁证据,他们说自己通匪便通匪么?光是武官干涉政事这一条,就够上头的文武高官儿们去吵架了。
就算惹得齐王不快,齐王也没那个本事左右吏部的决定,他单生龙在蒲台县若是呆不下去了,换个地方依旧做官,怕他何来?可本县的教谕、训导也到了,对这两个老家伙,又该如何是好?
单县令把心一横,也顾不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