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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图娅道:“谁知道明人在打什么主意呢,看样子,他们似乎只是想确认这个脱脱不花的身份,之后要做什么,我也摸不着头绪。”
乌兰图娅扭头看看后面车中正侃侃而谈的夏浔,轻轻一哼道:“那个明人大官诡计多端,狡猾的很呢,你就是千小心万小心,最后还是会不小心被他卖掉,被他卖了不希奇,可你还会傻乎乎的帮他数银子,这些汉人大官都是满肚子算计,他不杀脱脱不花,一定是有一个更大的阴谋。”
图门宝音担心地道:“如果他们不想揭穿脱脱不花的身份,那我们到了明廷就做不得人证,做不了人证,明廷还会安置我们么?”
乌兰图娅打保票道:“这个,你倒完全不必担心,那个杨旭虽然比老狐狸还狡猾,却绝对不是一个下三滥,他既然答应了咱们,就绝不会失言的!”
图门宝音稍稍放了心,她侧首看了看乌兰图娅,轻声道: “我看你,对他很了解呀。”
乌兰图娅嫩脸一热,没接话碴儿,她把目光投向草原的尽头,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这一去,我们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图门宝音凄然一笑,说道:“怎么?你还留恋这方天地么?”
乌兰图娅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留恋,但是……真的不舍得……”
这句话不禁引起了图门宝音的共鸣,她也怅然望向草原的尽头,似想将一切尽收眼底。这一去,她们就要进入中原,永远离开这儿,虽然说中原花花世界与这生存条件恶劣的草原一比就犹如天堂,可是远离家乡,那种淡淡的惆怅的离绪,却是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只有告别故乡永远迁居他处的人才能体会到那种割舍不断的留恋,哪怕这儿曾带给她太多的不幸和悲伤,离别之际也总是不舍的。她们现在只想多看一眼,把这里的一切深深铭记在她们的心里,从今往后,她们就只能在梦里才能重回故乡了。
赵子衿坐在车中,有些羡慕地道:“万松岭这厮倒是好福气,有咱大明撑腰,再加上他的心机手段,很快就能在草原上呼风唤雨了。”
夏浔微笑道:“要用上他,当然得叫他呼风唤雨,不过……一统草原?他想都不要想!现在,他还念着自己也是一个汉人,可是当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时,他唯一能想到的,就只会是他个人的利益、就只有他的家天下,他一样会有野心,我们要把他培养成一头猛虎,但是勒在他脖子上的绳索,只能越来越牢固,绝不能解下来!”
夏浔想了想,又对赵子衿道:“回去之后,就得禀报皇上,尽快安排人潜入瓦剌,先混成瓦剌人,再被万松岭‘赏识’、‘重用’,这样咱们在他身边就有了眼线,可以通报消息,这事儿得尽早进行安排!”
赵子衿连忙颔首答应。
要控制蒙古大汗,这事儿必须得让皇上完全了解和掌控,而不能通过潜龙私下进行。否则,即便换了夏浔做皇帝,一俟得知有人绕过自己去擅自控制一位草原之王,除了杀掉他,夏浔也绝对不会再有第二种选择,哪怕这个人再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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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金陵城,文渊阁,解缙正认真地批阅着一份份公函。
夏浔离京前曾对他做过一番嘱咐,想跟永乐皇帝使小性儿却碰了一鼻子灰的解缙这回学了个乖,他一丝不苟地按照夏浔的嘱咐,每日除了料理公务,尽到一个内阁首辅的本份,便只是关切永乐大典的编撰,循规蹈矩,十分本份,如今永乐大典第一稿的编撰已经接近尾声了。
就在这时,他的亲家胡广胡大学士急匆匆走了进来,一见解缙便道:“哎哟,我的首辅大人,你怎么还四平八稳地坐在这儿呢?”
解缙一见亲家来了,忙笑道:“啊,是光大来了,坐坐,快坐,什么事这么匆忙?”
胡光在他对面坐了,风风火火地道:“大绅,朝廷科举,三年一试,今春又到了科举之期。礼部打年初就开始筹备着了,如今各地举子已纷纷赴京,春闱即将举行,皇上正在考虑钦点的主考人选,这事儿你还不知道?”
解缙捻须笑道:“哦……,这个自然是知道的,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你还问我那又怎样?”
胡广急道:“老兄,现在朝中有些文名的大臣都在争这主考之位呢,就连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挤破了头,你怎么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解缙听了夏浔的嘱咐,正在修心养性,凡事概不插手,一听这话,不禁失笑道:“嗳,由得他们争去,我已是内阁首辅,位极人臣,还与他们争这虚名做甚么?”
胡广见他不开窍,更加着急,忙道:“大绅呐,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文教之事,哪朝哪代不是最重视的?这主考官,仅仅是一届主考么?虽然说,这中举的士子都是天子门生,可是这主考官才是他们真正的座师啊。中举的士子们将来就是朝廷的官员、大明的栋梁,你是内阁首辅,若这官员们都是你的学生,你想想,你在朝廷中的份量,你想施展的平生抱负,怎么能说是一介虚名?”
“唔……”
解缙听得怦然心动,捋须的手不禁慢下来。
胡广悻悻地道:“我是洪武三十三年的进士,资历太浅,还不足以当这主考,要不然我早就争了。可你不同啊,你是内阁首辅、天下闻名的大才子,洪武十二年就中了进士,你若想当这主考,还有谁敢跟你争?”
解缙迟疑道:“这个……,我争得么?”
胡广道:“如何争不得?”
解缙犹豫道:“不过……”
胡广道:“别不过啦,大绅,三年一试,你就保证下一届你能当上主考?你既有这个意向就好。我马上去向皇上举荐,举荐你来当这主考官!风声一放出去,有那自知之明的人就会为之却步了,随后你再上书自荐,以你的地位和资历,这主考官妥妥的,跑不了!”
解缙的功利心的确强了些,被胡广这么一煽动,解缙大为心动,胡广察颜观色,便道:“我这便去安排,大绅,你等我的信儿!”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嗳!”
解缙唤了一声没有唤住,便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只是再翻开一份公函时,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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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878章 天下有争
第878章 天下有争
夏浔回京了。
因为此番的钦差特使是赵子衿,夏浔随之前行的消息一直予以保密,所以直到他回来,此事也未公开。这样的话,本该由都察院派人去接一下就好,赵子衿出了京是钦差大臣,八面威风,回京把旨一缴,还是都察院的一个御使言官,满京城的勋戚权贵,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永乐皇帝却下旨着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前去相迎,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京中百官虽然觉得有些纳罕,却也没有太在意,因为赵子衿此番出使瓦剌,目的是查访瓦剌擅立大汗一事,这样的话,叫纪纲这个秘谍头子出面,似乎也情有可愿。
孰不知永乐皇帝之所以叫纪纲出面,却是因为此行回来的队伍中有本雅失里的哈敦,曾经的北元皇后。
这位图门宝音皇后对大明来说,的确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但是永乐皇帝接到夏浔提前派人送回的消息之后,还是决定予以妥善照料,尽可能的给予礼遇。大概是因为同为皇家人,今日图门宝音皇后落魄如此,叫他有些兔死狐悲吧。
关于脱脱不花汗就是万松岭的消息,夏浔业已派人先行送回了消息。朱棣马上决定派人潜入瓦剌,用半年到一年时间,彻底融入瓦剌部落,进而接近万松岭。这件事他权衡了一下,还是交给了锦衣卫去办。东厂毕竟刚刚成立,势力刚刚在京城铺开,叫他们骤然担负如此重要的责任,朱棣担心坏事。
朱棣召见纪纲,亲自向他交办了这件绝顶机密的大事,纪纲不敢怠慢,回去之后就挑选精兵良将,不但要机警多智、骁勇善战,而且必须符合以下所有条件:一、熟悉塞外游牧生活;二、能说一口流利的蒙语;三、生的必须是北人面相;四、家中父母妻儿俱全。五:上溯三代与蒙人毫无关联,最好反有大仇的。
要完全符合这些条件,实不好找,纪纲费了好大的劲儿,从锦衣卫中层层选拔,挑出了二十个人,又亲细审查他们所有的身世资料,考验他们的机变能力,最后又剔除了八人,只留下十二个人,其家小全部接入京中妥善安置,这才安排他们出发,通过种种渠道,渗透入瓦剌地境。
对朱棣看重的事情,纪纲是不遗余力地去办的,现在夏浔刚刚进京,纪纲亲自挑选,渗透瓦剌的十二锦衣秘谍已经离京北上了,这个效率也不可谓不高。
纪纲骑在马上,被暖风熏得昏昏欲睡。
这几天,他一直在忙着挑选赴瓦剌秘谍人选的事儿,日以继夜,觉都没睡好,难免有些困倦。而皇帝要他接迎钦差赵子衿,所交付给他的使命也不过是命他把蒙古皇后秘密接走,予以安置,再带进宫去会唔,不许消息泄露。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是毫无挑战性,所以纪纲兴致缺缺。
正走着,前方忽有一位将军领着几个亲兵快马驰来,这是一条热闹的街市,道路两侧都是小贩,纪纲只是去接个人而已,没摆全副的官驾仪仗,自然也就不能清街喝道,所以道路就狭窄些。对面那位将军跑到近处,才看清对面仰天打哈欠的人是纪纲,赶紧的一勒马缰,纪纲的马已经受了惊吓,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蹿。
纪纲懒洋洋的坐在此马背上全无防备,被这一闪险些滑些马去,纪纲急忙扣鞍坐定,大怒抬头,就见对面马上一位将军,豹眼虎须,身材雄壮,纪纲认得他是都指挥使哑失贴木儿,是个鞑官,最近刚刚攀上了汉王朱高煦的一个武将。
纪纲破口骂道:“***不长眼睛,也不知闪个道儿,险些惊了你纪爷的马!”
哑失贴木儿是个鞑官,平素本来就比较跋扈的,他也知道这纪纲不好惹,本想打个哈哈说笑两句也就过去了,不想纪纲张口就骂,哑失贴木儿脸上挂不住,忍不住骂道:“呸!狗仗人势的东西,跟爷爷这般嚣张!爷爷随永乐爷征战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夹在哪个娘们裤裆底下讨生活!”
纪纲不提防他竟敢回骂,一时气得脸膛发赤。
哑失贴木儿反正开了口,一想背后还有汉王撑腰,倒不怵他,唾沫横飞,戟指大骂:“你纪纲给皇上牵马坠镫做个下贱马夫时,爷爷就已做了一卫指挥,百战沙场。到如今你靠那拍马溜须添沟子的龌龊手段,竟然爬到与爷爷一般地位,这也就罢了,还跟爷爷摆谱儿,你我同为二品,爷爷凭啥给你让路!”
纪纲这秀才虽是个被休学的,可毕竟是读书人出身,这般市井间骂人的话儿,他还真不是哑失贴木儿对手,那哑失贴木儿滔滔不绝,竟骂了纪纲一个狗血喷头,气得纪纲一张脸青中透紫,紫里发黑,偏偏没有这么连绵不绝行云流水一般的话儿骂回去。
纪纲与哑失贴木儿同为都指挥使不假,可都指挥上边还有什么官儿?有大都督、左右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薛禄就是右都督,在官职上比纪纲高出三级,结果却被纪纲打得到现在一下雨还往脑袋里梢呢,纪纲会在乎与他平级的哑失贴木儿?
纪纲气的浑身发抖,向前一指,厉声喝道:“把这***哑失帖木儿给我拿下!”
“谁敢?”
哑失贴木儿嗔目大喝,他手下几名亲兵也呛啷啷长刀出鞘,虎视眈眈地看着纪纲。
纪纲的手下不甘示弱,也纷纷拔刀出鞘,两下里剑拔弩张。
四下里百姓一看两伙军爷要干仗,立即纷纷走避,就在这时,一条胡同里熙熙攘攘的却拥出许多人来,个个青衫儒服,头前几人抬着三牲祭礼,香案灵牌,原来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们汇合到一起,要去秦淮河北岸贡院街旁的夫子庙祭拜孔圣,以求考个好成绩。
那举子的队伍浩浩荡荡,后边根本看不到边儿,前边看见情形有异,想站也站不住,再说他们手里捧着祭祀孔圣的祭礼,还真不怕什么人,于是便一窝蜂地涌过来,把两伙人愣是挤到了两边。
纪纲见此情形,不禁大皱眉头,他虽嚣张,也不敢得罪全天下的举子,尤其是跟孔圣挂了边,那边哑失贴木儿心里也有点打鼓,纪纲在京里跋扈惯了,他如今后边虽有汉王撑腰,却也不宜与纪纲闹到不可开交,便隔着人群摞下一句场面话道:“某还有要事在身,不与你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