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手里的细绳。
弩机被板动,“嘭!嘭!”两支响炮被发射出去,几乎同时在楼顶发出巨响。
两姐妹被震翻在地。
两声响炮远远地传进了山间的一处峡谷。
在一架磨面的大风车前,一个白发苍苍的精瘦老人抬起了脸,他身旁的风车在涧水旁转动着,大风车下,是一盘转动着的石磨。他是套爷——风车和风筝的爷爷。套爷爬上风车的大轴,向着峡谷外张望。他的脸像一块刀砍斧削过的木头墩子,深陷的眼珠像鹰目似的焦黄。
峡谷外一片死寂。
套爷意识到什么,飞快地跳下风车,奔进筑在石坡上的木屋,一把摘下挂在板墙上的长弩,背上肩,顺手又从木柱上摘下一个插满了飞镖的皮囊,绑扎在大腿上,重又冲出了木屋。
老人从栓马桩上解下马绳,飞身上马,双腿一夹,马冲下坡,向着峡谷外的草原驰去。
望马楼上,两姐妹给青铜响弩重又扣上了扎着连环响炮的长箭,拾起树棍咬在牙上,又拉动了弩机。
响炮声再次响起。
草丛间,索望驿猛地勒着马,回望着响炮传来的方向。他看见,两朵硝烟在空中升腾着。“索大人!”一黑衣人策马驰来,对着索望驿抱拳一拱,道,“响炮是从高坡的望马楼上传来的!”
索望驿把咬在嘴里的盘脖辫梢一吐:“是套爷放的响弩么?”黑衣人道:“不是,是两个小女孩!”“小女孩?”索望驿嘿地一声笑了,“这么说,咱们是被套爷的两个孙女给吓住了?”一阵马蹄响,又一黑衣人策马驰来,大声道:“禀索大人!汗血母马往峡谷跑去了!”
索望驿冷声:“它是去找套爷了!还愣着干嘛?快给我追!”说罢,他猛地勒转马首,向着峡谷方向冲去,身后的马队紧紧跟上。
峡谷口子到处是巨蛋般的乱石。一双马蹄在乱石上磕起颗颗火星,套爷挺着身子策马冲出山口,向着草原疾驰。
他看见,起伏的草浪中,汗血母马向着山口奔来。
他也看见了紧追在白马身后挥动着套马索的黑衣人马队。
于是,他狂声大喊:“银子——!蹲下——!快蹲下——!”
银子没有听见,扬着长鬃,继续向着山口奔驰。套马索一道道地在它身后扑来。套爷边解着肩上的大弩边继续大喊:“银子——!蹲下——!给我蹲下——!”银子这回显然是听见了喊声,猛地站停,喘着粗气,前腿一屈,身子蹲了下去。甩套过来的索子套了个空。
“嗦——!”套爷手里的大弩响了一声,冲天而起的响炮在空中炸响。马队受惊,马嘶声声!黑衣骑士扇形散开,对着套爷开起了枪。套爷伏在马背上,一边策马,一边朝黑衣人掷出飞镖。一黑衣人胸口中镖,栽下马。索望驿对着套爷射出一枪,被套爷躲过,可马耳朵却被击中,淌出血来,半个马脸顿时红了。
套爷跳下马,在草上打了两个滚,滚到了蹲着的白色母马身边,紧紧抱住了马脖子,道:“银子,你命大,已是六回大难不死了!这一回,就看你还有没有天大的命了!”说罢,他抬腿跨上了马背,猛地从后腰拔出了长刀。
银子猛地站了起来,扬起前腿,对着天空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心动魄的嘶鸣。七八根套马索对着银子套来。套爷在马背上挥动长刀,索子全被削断!
“银子!咱们走!”套爷对着白马命道。
银子一甩脖子,腾蹄飞驰起来,草浪顿时汹涌在汗血母马的腹下。
峡谷的木屋外静静地卧伏着一片明亮的月光,架在涧流旁的大风车在沉重地转动着,粗实的木轴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山谷深处,不时有滚石落入深沟的声音和狼群的嗥叫声传来。
风筝和风车坐在木屋外的铺满月光的石头上,看着峡谷外的山口。木片小风车在风车的头发上转着,“吱呀吱呀”地响。姐姐手里牵着一根细细的麻绳,绳上牵着的是一只羊皮风筝。羊皮风筝放得高高的,拖着两根长长的尾巴,像是被钉在了夜空中。
“姐姐,”风车抬起脸,看着夜空中的风筝,“你说,爷爷能看见羊皮风筝么?”
姐姐道:“不知道。可爷爷说,他看不见,银子能看见。”
妹妹道:“我不信,银子怎么能看见这么高的风筝?”
姐姐道:“爷爷说,咱们的银子是天马,天马的眼睛能看见天上的东西。”妹妹摘下头发上插着的小风车,用掌一搓,小风车旋转着飞上了夜天。“姐,”她看着飞升着的小风车,问道,“银子也能看见小风车?”
“能。”姐姐回答。
妹妹又问:“姐,你说,银子看见了你的风筝,看见了我的风车,知道咱们在等它,就很快回家了,是么?”
“是的。爷爷说了,咱们的银子,别人夺不走,它还要生小天马,那小天马还要再生小天马,一辈辈生下去,把草原都生满了。”
“等草原上都是天马了,姐姐要做好多好多羊皮风筝,我也要做好多好多小风车,一起放到天上去,让它们都看见!”
山口那儿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两姐妹高兴地站了起来,对着山口外大声喊:“爷爷——!银子——!”回答她们的是汗血母马轻轻的嘶鸣。“银子回来了!”姐妹俩欢呼起来,奔下石坡。
月光下,套爷骑在马背上,慢悠悠地沿着石路走向木屋。
草原湖泊边的小路几乎浸在泛滥的湖水里。月光和星光搅成一片,闪动在这道薄薄的水面上。
突然,水花大溅,两匹马狂奔而至。骑马的是两个戴着狐皮帽的汉子,腰间挎着弯月刀。马奔上长满芦苇的水滩,擦得芦叶沙沙直响。猛地,从芦苇窠里猛地伸出勾马杆,跑在前头的那匹马一头栽倒,骑手重重地摔下。十几个黑衣骑士冲出芦苇窠。摔倒的骑手爬起,扑向湖水,可已经来不及了,几把雪亮的砍刀从背后砍了下来。骑在另一匹马上的骑手见势不妙,猛地勒过马头,马冲向湖里,骑手舍了马,拼命游动。黑衣人抬起长枪,对着湖水一阵狂射。骑手中弹,缓缓沉下湖去。
黑暗中,索望驿骑在马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洒满月光的湖岸边,漂动着两顶狐皮帽。“将狐皮帽挂上树枝!”索望驿沉声命道。
牧场主巴老爷领着家兵、打着火把找到湖泊边的高坡时,已经是下半夜。几个家兵见到绑人的双木,立即张弓搭箭,对着双木上的绳子射出箭去,绳子射断,少女从双木上无力地滑下了。
带着救下的女儿回到家的时候,天色未明。
巴老爷家是一座傍湖而筑的大院,环围着一道高高的土墙,土墙四角立着炮台,屋顶巡守着背枪执刀的家兵;大门是座吊桥,两根粗大的铁链将吊桥悬挂在半空,远远看去,这大院子像是一座城堡。
一匹马急驰而来,骑马的是巴老爷家的管家。墙楼上的家兵急忙放下吊桥。管家鞭了下马臀,马冲上吊桥,驰入大院。
管家驰入院内宽大的坪场,在一幢青瓦大屋前下马,奔上台阶。守在门外的两个家兵推开了门。巴老爷盘腿坐在椅上,垂着厚眼皮子,用力吸着鼻烟。管家把两顶狐皮帽放在桌上,狐皮帽上全是血迹。
巴老爷抬起脸,看了下狐皮帽,眼皮直跳:“哪儿找到的?”
管家道:“湖边的树枝上!”
巴老爷牙骨一紧:“如此说来,这帮客人是想告诉我巴老爷,要是我不把汗血公马交给他们,我的帽子也会被挂在树枝上?”
管家道:“正是此意!”
巴老爷突然大笑起来,一把抓下戴在头上的银狐帽,重重掷在管家怀里:“管家,你再往湖边跑一趟,把我巴老爷的狐皮帽挂到树枝上去,告诉这帮王八崽子,巴老爷只当自己死了!”
管家捧着银狐帽,欠身道:“遵命。”一步步退出门去。
“来人哪!”巴老爷沉下脸喊道。两个家兵进来。巴老爷咬牙切齿地下令道:“派上五十个弟兄,给我守住马厩!要是让汗血宝马掉了一根毛,谁也别想活!”
家兵齐声道:“是!”
巴老爷拉开抽屉,找出一支左轮手枪,掂了掂,猛地反手对着屋柱开了一枪,挂在柱上的一面镜子打得粉碎!这举动无疑是在提醒他自己:已到舍命的时候了!
一个家兵奔来,大声报告:“巴老爷!小姐骑着马,又独自走了!”
巴老爷似乎早有预见,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说:“鹰不会死第二次的,由她去吧,这回,谁也伤不了她了!”
少女骑着马,身上背着一杆枪,腰里挂着一口刀,在草原上行走着,像个孤独的旅行者,不紧不慢地走在明晃晃的阳光下。
她在对着草原喊:“银子!银子!”
回答她的是飞驰在草上的云影。
她的眼里饱含着泪水……
马神庙里,盘腿坐在菩萨后头的鬼手,眼里满含着泪水。她拭了拭眼,站了起来。天已黎明,已看得清供案前的破瓦盆里那堆积着高高的草灰。
她慢慢站了起来,突然对着垂帏发出“嘿嘿嘿嘿”的笑声,一转眼便从马神菩萨身后走了出来!
面对面盘腿坐着的曲宝蟠和索望驿吃了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鬼手的手指中盘着丝线,线上竟然挂着一匹彩色的木偶马!她从供台上跳下,笑道:“满京城到处都是酒楼茶馆,你们说事儿哪儿不好去,偏要上马厩里来?”
“你是谁?”索望驿皱着浓眉道。
“慢!”曲宝蟠拦住索望驿,问鬼手,“你说这儿是马厩?”
鬼手道:“这儿不是马厩,那该是什么?”
曲宝蟠道:“是庙,马神庙。”
“马神庙里供着的是什么?”
“当然是马神!”
“马神是不是马?”
“是马。”
鬼手笑了:“既然是马,那马住着的地方,是不是马厩?”
曲宝蟠突然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他这才发现,索望驿不见了!
他立即奔出庙门,四野雾浓,已无索望驿的影子。
然而,就在不远处的土坡上,那匹黑马仍站在草里,骑在马上的布无缝在默默地看着马神庙和在庙门口到处寻望的曲宝蟠。
曲宝蟠回进庙来,对鬼手重声问:“说!你到底是谁?”
鬼手一屁股坐上供案,修长的腿一架,双手一抱,笑着:“去过天桥么?”
“本爷在问你!”曲宝蟠脸色苍灰,他无心将话扯开。
“你要是去天桥,坐过天桥的戏场子,那你一定听说过一个大名。”鬼手仍在笑着,笑得无比媚人。
曲宝蟠眼皮一动:“什么大名?”
“鬼手!”鬼手的笑容里充满了野性的娇媚。“鬼手?”曲宝蟠冷声,“没听说过!”鬼手道:“可我听说过曲王爷的大名!”曲宝蟠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曲王爷?”鬼子道:“在这京城的界面上,玩马的人,没有不知道曲王爷的。”曲宝蟠道:“这么说,你也是玩马的?”
鬼手把手里的木偶马一提,冲着曲宝蟠一笑。
曲宝蟠的眼睛盯在了鬼手的手上。这双手白白净净的,手指又细又长,指间缠满了丝线,十个足有一寸长的指甲涂着寇丹,血红血红的。突然,鬼手的十个红指甲像拨琴弦似的在丝线上一起弹动起来,顿时,挂在线上的木偶马扬蹄奔腾,马唇、马耳、马鬃、马尾一起动了起来!
这鬼斧神工的弹指动作,让曲宝蟠看得呆住了。
鬼手哈哈笑出了声:“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对着供台的木腿磕了一脚跟,俯下脸大声道:“跳跳爷!还睡得着么?有人在这儿说了一夜的马,没把你吵醒?”供台下有了动静,垂挂着的破布揭起,钻出了脖子上挂着一面小叫锣和一把小唢呐的跳跳爷,他一脸的睡意。
“你又招惹哪个男人了?”跳跳爷掸着头发上的草茎,“昨晚上是月圆的日子么?”鬼手笑着说:“昨晚月缺,我可谁也不会招惹。跳跳爷,咱们也睡不成了,回天桥吧。”跳跳爷咳嗽着,也不看曲宝蟠,去后墙边搬出了两口戏箱,用手指在小叫锣上弹了一下,后院立即响起了一声马嘶,一匹棕色马颠着碎步走到了庙门口,站住不动了。
这一连串动作让曲宝蟠看得怔愣不已。
棕色马驮着戏箱和鬼手,跳跳爷牵着缰,向城里走去。这条通往京城的泥路上灰蒙蒙的,大风刮来,迷人眼目,连马眼也在使劲地眨着。
曲宝蟠骑在马上,走在一旁,一脸的纳闷。“我在庙里坐了三天,”他道,“没见你们进庙,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鬼手在马背上吃着一卷干粮,笑道:“骑着马进来的。”曲宝蟠道:“怎么没有一点动静?”鬼手道:“这话你得问马。”曲宝蟠摇了摇头:“看来,你是个怪人!”“不是怪人,是怪物。”鬼手又是一个极媚的笑,说着,将手里的木偶马对着曲宝蟠牵动了一下,“这不就是怪物么?”
曲宝蟠道:“那个人在庙里说的故事,你们都听见了?”
“女人都喜欢听故事。”
“你听出什么味儿来了?”
“听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