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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血宝马-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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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跳爷干脆放松了脸上的肉,笑道:“你这人,口里唱得是刀光剑影,千尸万骸,可一见真刀,就怕了,没用。”

“刀上怎么有血?”

“男人玩刀,玩的该是活刀,不见血的刀,那叫死刀。”

“说,刀上是什么血?”

“当然是人血。”

鬼手惊声:“你还在干你的老行当啊?”

跳跳爷低声:“小声点!这儿可没人知道我干过的老行当!”

鬼手的脸上露出惊恐:“莫非你背着我外出,就是去……杀人的?”

跳跳爷点了下头:“没错。”

鬼手用拇指拭了拭刀锋,只觉指肉上一凉,一股血淌了出来,她抬起惨白的脸,道:“这么快的刀子,是用来削人肉的?”

“我早就说过,女人动不得刀。”跳跳爷一把抓住鬼手的手腕,将柳叶刀取下,插回鞘里,心痛地道:“看看,出血了不是?”他抓过鬼手淌血的手指,往嘴里吮了下,顺手拔下自己的一撮头发,划火柴将头发烧成了灰,将黑灰撒在了伤口上,血很快止住了。

“你还没回答我!”鬼手低着声道。

跳跳爷看了看四周,压低着嗓子道:“我干的一切事,都是为了你!”

军营的草地上摆下了酒席,两只大酒碗重重相碰,一饮而尽。长桌上,摆着大鱼大肉,一坛子烧酒也是刚开封,冒着一股酒香。

麻大帅放下碗,抹了下嘴,笑道:“想当年,你曲爷是我麻某的上司,统领过三千绿营军骑兵,可如今,你曲爷当上了给马瞧病的马郎中,我麻某却成了麾下拥兵一万五千的大帅爷,这真是日月来回,风云无常哪!”

曲宝蟠也放下碗,摆了下手:“从前的事,就莫再提了,曲某人这些年当马郎中,日子也过得挺好,当年戎马生涯了一场,也只是一枕残梦而已。”

麻大帅道:“当年之事,该提还得提。本帅记得,曲爷当年可是个望尘便知马步多少、嗅地便晓骑军远近的人,骑着一匹枣骝,说去哪儿,一辔头放开,便烟也似的去了,蹄不沾尘,鞭不响梢,真可谓是个鞍辔上的大英雄。没想到,才这么几年,臀上就长了惧马疮,不敢再跨宝鞍了。”

曲宝蟠一笑:“曲某早已是一头跌膘之马了,纵然是每日给喂上一斗蒸熟的绿豆、半担新嫩的苜蓿,怕也是皮宽肉松的再难打开生风之蹄。”

“这可不是真话!”麻大帅笑道,“常言道,好马跌膘,缰口尚硬,曲爷这身骨架,怕是命中注定要像马一样,扔在沙场上的。”

曲宝蟠道:“什么意思?”

麻大帅道:“我早听说,你有意像麻某一样拉一支军队,打出一片天下来,是么?”

“这话是听谁说的?”

“你私下里买枪买马的事,可不是什么秘密哦!”

曲宝蟠又一笑:“说实话,曲某此生之愿,也不是要打下什么天下,天下于我来说,只不过碗口那般大,曲某还不想端这口碗。曲某图的,就是还能陪着马在战场上玩玩,看着它饮水吃青,由着它趟血踩尸,真要是那光景,也就不枉为做王爷一场了。”

麻大帅目光突然一逼:“若是本帅成全你,请你来当个副帅爷,你肯领这份情么?”曲宝蟠一怔:“此话当真?”

打靶场上枪声响起,一块画着古代将军的枪靶中了弹,骑士一头栽下马来,跑靶的士兵重又换上一个“将军”。

麻大帅和曲宝蟠在打着靶。

“本帅说话从来都当真。”麻大帅道。

曲宝蟠突然哈哈笑了:“麻大帅请我曲宝蟠当副帅爷,不会没有条件吧?”麻大帅也笑起来,道:“我是大老粗,不喜欢绕九曲八盘的肥肠子,你有何说法,一吐为快!”

曲宝蟠道:“有件事,曲某想请教麻大帅,听邱雨浓说,这几个月里,大帅天天要看一场木偶戏,演的是一成不变的老戏目《汗血宝马》,不知大帅为何乐此不疲?”枪响,又一个“将军”栽下。麻大帅道:“古人说,马骑上等马,牛用中等牛,人使下等人。这三句话,本帅越想越有道理哪。马上等,就能致远;牛中等,最是善良;人下等,更易驯教。本帅是个军人,军人要成就天职,当怀一霸天下之志!”

曲宝蟠放了一枪,笑道:“好个一霸天下之志!”

“可是,若骑不上一匹天下无双的好马,此志也就枉然一场了;若做不成天下人的主子,此志也就付之东流了!”

“我知道,这多年来,麻帅早就听说宫里有一匹汗血宝马,此马一直让大帅梦牵魂萦着。”

“是啊,本帅原以为,冯玉祥那胖子把皇上给撵出宫了,定是会把汗血宝马也给留下的,可没想到,这匹宝马却被人偷偷牵出了宫,落在了一个不懂马的人手里,这人又把马牵到了东西牌楼的马市,被鲍爷得了,而那鲍爷也走了眼,竟把汗血马当成了乌孙马献给了本帅!”

“此乃天意。”

麻大帅又放倒了一个“将军”,道:“按理说,本帅见识过天下的良马,可也差点把汗血马当成了乌孙马,要不是那天真枪真炮地打了个满天红,让那马在校场上疯跑了几十圈,跑得淌出了涔涔汗血,本帅还不会知道骑着的就是那匹汗血宝马哩!你说,这宝马无人可识,偏偏让本帅给识了出来,这是何等的征象?”

“自然是帝王之象!”曲宝蟠笑道,“可是,也应了古人之言,得之易而失之更易,没等大帅从狂喜之中醒过神来,那汗血宝马就被一个穿白袍的人给骑走了?”

麻大帅道:“看来,邱雨浓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不瞒曲爷,本帅自从失去了汗血宝马,是夜不交睫,日不思炊哪!没法子,只有找了个会演《汗血宝马》的木偶戏班,天天给本帅演上一场,方能聊解其思。唉,本帅真想扔下身边这一万五千弟兄,自个儿去把汗血宝马给找回来!”说罢,抬起双枪,对着换上的一个挺刀“将军”连连射去,那“将军”被打得跳到半空,重重地摔下。

校场上,烈马撒蹄奔来,“嗦”地一声,雪亮的马刀挥下,一具穿军服的稻草人被麻大帅挥刀砍下了脑袋。曲宝蟠也拍鞍驰来,马刀一挥,也将一颗稻草人的脑袋削得高高飞起。

“麻帅!”曲宝蟠勒停马,突然一脸正色,“要是曲某人把汗血宝马带来见您,够换下一个副帅的宝印了么?”

麻大帅哈哈大笑:“都说曲爷的眼睛是把钢锥,往人的骨头里钻,果然如此!”

“麻大帅!”曲宝蟠的脸色凝重,“只要大帅不食言,把副帅的实缺给曲某留着,那么,曲某就是舍了命也要为大帅把汗血宝马给献上!”

“好!”麻大帅道,“本帅请你来,就是为了这事!从今日起,副帅爷的那颗黄金打的帅印,本帅就替你挂腰上了!哪一天你牵来了汗血宝马,咱们就一手交马一手交印,如何?”

“一言为定!”

“带你去个地方,先闻闻那股气味,也好替你壮壮胆!”猛地收刀入鞘,掉过马首,一拍鞍往一处山坡驰去。

曲宝蟠紧紧跟上。

两匹马一前一后驰来,在坡顶一间破屋外停住。麻大帅下了马,推开了木门,对曲宝蟠做了个手势:“请!”

曲宝蟠的马受惊了,猛地后退了一步,扬起前蹄嘶叫了一声。

曲宝蟠低下头走了进来,顿时吓了一大跳!泥地上,躺着三具复盖着草席的男人尸体,每具尸体都穿着军用马靴,显然他们是军官!

曲宝蟠的眼皮跳了下,“谁干的活?”他问身后的麻大帅。

“刀干的活。”麻大帅道。

“我说的不是刀,是人。”

“这个人的刀法,曲爷觉得如何?”

曲宝蟠掀起草席看了看,眉一皱,道:“高手!”

“是高手!”

“从马靴上可以看出,这三个人都是大帅的部下。”

“而且,还都是本帅的副官。”

曲宝蟠一惊:“你的副官为什么会被杀?”

“他们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什么东西?”

麻大帅没有回答。曲宝蟠道:“这个杀人的高手,是谁?”

麻大帅也没说话,回身走出了破屋。

两人骑上马,往山下走。

曲宝蟠道:“大帅让我来看这三具死尸,到底是什么意思?”

麻大帅笑了笑:“没别的意思,本帅只是想告诉曲爷,人活于世,哪些东西是碰得的,哪些东西是碰不得的。做人,不可有太多的非份之想,不然,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就不值得了。”

曲宝蟠听出了麻大帅的弦外之音,道:“明白了!曲某真要是有福得了汗血宝马,决不留着给自己,一定献给大帅!”

“你给我记住!”麻大帅脸上露出逼人的驱迈之气,“本帅命中注定要骑着一匹汗血宝马,把天下给打下来!”

马神庙外,一盏灯笼的红光照着一条苍老的人影向着庙门移来,挑着灯笼走来的是赵万鞋。地上,到处是一堆堆马粪。

赵万鞋进了空无一人的庙堂,抬起灯笼照着。“有人么?”他低声问,显然,他在找赵细烛。只有风在打着破烂的窗纸。赵万鞋叹息了一声,向庙外走去。

“赵公公!”从庙墙的角落边响起赵细烛的声音。

“细烛?”赵万鞋一愣,回过了身。他看见,赵细烛坐在墙角的干草堆里,抱着双膝,正两眼发红地看着他!

月色笼罩着皇陵旁的古道。风车骑在马上,牵着宝儿,在月光下行走着。金袋子和风筝在一前一后护着宝儿,走得格外小心。

黑黝黝的皇陵在夜色里静得可怕。一群夜鸟惊飞而过,金袋子听了一会,低声道:“快走!这地方不太平!”四匹马的蹄子迈得更快了。

就在皇陵边的那片松树林子里,一支单筒望远镜在眺望着。镜头里移动着皇陵边的那条古道,在汗血马的身上停住了。汗血马那雪白的身子在月下白得亮眼。

在看着望远镜的是骑在马上的曲宝蟠。

曲宝蟠的脸上浮起了笑容。他的手摸向了腰里的枪。几声轻轻的马蹄声在他身后响起,接着便停下了。曲宝蟠的身子突然一硬,摸枪的手放了下来。

“我知道你会来!而且还穿着一身白袍!”他对着黑暗道,“或许我该告诉你,只有办丧事的人,才穿着白袍子!不知你为谁在办丧事?”

“你说呢?”黑暗中响起一个女人声音。

曲宝蟠一怔:“原来你是女人?”

“可是这个女人穿的并不是白袍子!”黑暗中的声音在说。

曲宝蟠掉过了马。“是你?”他失声道,“白蛾子?”

骑在马上的是白玉楼。

白玉楼嘿嘿一笑:“你以为我是那个白袍人?”

“你怎么没死?”

“我怎么没死,得问你的那两个伙计。有人花了一块银洋从他们手里把我买下了。”

“是么?”曲宝蟠笑了,“这么说,你的命就值一块银洋?”

白玉楼道:“要是我骑上了一匹汗血宝马,还值一块银洋么?”

曲宝蟠又怔住了,顿时明白了什么,道:“莫非,你也想得到汗血宝马?”

白玉楼道:“不光是我想得到汗血宝马,我身后的这个人,也想得到。”

又一阵轻轻的马蹄声响起,黑暗中走出了骑在马上的邱雨浓。

“他是谁?”曲宝蟠打量着这个将脸埋在斗篷暗处的人。

邱雨浓道:“曲王爷该这么问:你是谁?”

“你是谁?”

“你的老朋友,麻大帅的副官邱雨浓。”

“是你?”曲宝蟠深感意外,手猛地摸出了手枪。

“不必摸枪,”邱雨浓的声音波澜不惊,“想杀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摸枪,而是摸底。”

曲宝蟠:“什么叫摸底?”

邱雨浓:“就是先摸清他的底细。”

曲宝蟠:“你们俩,是一伙的?”

“嘿嘿嘿,”白玉楼笑了起来:“二人不成伙,加上你,就是一伙了。”

“哈哈哈哈!”曲宝蟠也笑了起来,“本爷明白了,你们是想让本爷与你俩合伙成贼,一同去盗那匹汗血宝马?”

“除此之外,你已无法选择。”白玉楼道。

曲宝蟠沉下脸:“此话怎说?”

白玉楼道:“你已经看出,又多了两个想得到汗血宝马的人,凭你的本事,想要独占汗血宝马,已是白日做梦了。”

曲宝蟠道:“要是我把你俩杀了呢?”

白玉楼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的手中也像我的手中一样,握着两支手枪。”话音刚落,白玉楼已抬起双手,对着曲宝蟠扣动了板机,“砰!砰!”两声枪响,挂在曲宝蟠左腰的套马索和挂在右腰的刀鞘被打落了下来。

骑在马上的曲宝蟠呆若木鸡!

枪声远远地传来,金袋子猛地勒住了马,回脸望向响枪的林子。

风筝道:“我记起来了,咱们来的时候,也在这里听到过枪声。”

金袋子道:“别说话!”

“你那天不是说,”风筝道:“枪声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么?”

“别说话!”金袋子又低喝了一声,跳下马,从腰里摘下酒葫芦,将塞子拔了,倒空了酒,把葫芦横放在地上,将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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