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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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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德!”

太后听着,不再反驳,只是顺水推舟道:“虽说如此,却也是伤阴德的,也罢,你多赏赐几个,也够她们受用不尽!”

她凝视着杯中乳汁,这才有了些笑意:“你倒是有些孝心……真有安神之效吗?”

她想起夜间梦魇,那亡魂的阴冷黑瞳,诡谲笑意,忽尔巧笑倩兮,忽尔凄厉低呼,全身便是寒毛直竖,眼神也一阵迷茫……

“母后……母后?”

皇后在旁呼唤,才让太后神志一清。

“母后,她们已经到了,正在廊下候着——我瞧您确实是精神不佳,且宽心高坐,看我将这一出戏演完吧!”

皇后自得一笑,曼声道:“宣她们进来!”众人进入殿中,见太后一脸漠然,正在用银匙小品饮着什么,皇后一身雪绸宫装,透出潋滟凤纹,在昏暗中,灼灼生辉,更映出她高华灿然。

晨露眼中一丝嘲讽,更加确定,此事另有蹊跷——

她若真是忧心如焚,又怎会有此闲情逸致?

她前世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皇后身上的衣料,乃是南越国以秘法织成的‘千帜雪,’看来不甚起眼,却是无上轻软,能在暗中生辉,遇为不破,一年中,也不过能产一匹。

一个焦急无比的人,会在这等关头,换上此等华服?

简直荒谬……

她掩下唇边冷笑,微睨着上首两人,静观她们有何动作。

只听太后干咳一声,缓缓道:“我也老了,素来不太拘管你们,只想着能含饴弄孙,有什么参差,好歹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众嫔妃见语气淡然,越发惊心,齐齐敛容受教。

“可你们,偏要让我心愿落空啊!”

太后说道此处,对着皇后道:“梅贵嫔的畅春宫中,要让太医日日请脉,有什么不妥,我惟你是问!”

皇后躬身听完训诫,丝毫不敢辩驳,只听得花容惨淡:“儿臣明白——已经没了一个,梅贵嫔腹中的是皇上唯一的骨血了!”

太后哼了一声:“你执掌后宫不力,回去也该好好思过!”

发作了自己的侄女,她转过头来,冷冷扫视着阶下众人。

殿中空气,顿时僵硬阴冷起来。

“云贵人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声音并不甚高,字字传入众人耳中,格外清晰。

她目光凝视一处,沉声道:“杨宝林,你来说说。”

杨宝林已是神志错乱,听得自己名字,身子一颤,险险昏厥过去,强撑着上前跪了,禀道:“臣妾实是不知……”

“你不知道?!”

皇后在旁听得真切,以扇掩面,冷冷一笑:“当时所有人可是看得真真的,你和云贵人摔成一团——怎能说不知呢?!”

杨宝林但觉委屈难当,哽咽道:“她眼神不好,一脚踩了我的衣角……”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零九章 惊破

太后径靠着那只五色鎏金的瓷枕,并不说话,殿中寂静得可怕,连衣袍的摩挲声,都几乎可听见。

皇后正襟危坐,听着杨宝林哭诉,眉头微微皱起:“若是云贵人踩了你的衣角,措不及防之下,摔得最重的应该是你,可如今,却大不一样啊……”

她端详着杨宝林,略带嘲讽的眼光,在她水滑润泽的鹅蛋脸上停留了一阵,神色间,已是带出不信的矜怒来。

杨宝林见十几双目光齐齐扫来,有疑惑不解,有担忧恐惧,更有那幸灾乐祸的,她一时心乱如麻,朱唇微颤,却是无从辩驳。

她乃是待罪之身,簪环已褪,只着一身糥色单裙,映得玉容惨淡,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劲头,已是荡然无存。

“原以为能安生养两日病,如今出了这等大事——

皇上于子息上头颇是艰难,云贵人这事一出,真不知他作何是想!”

皇后沉痛叹息道,引来一阵或真或假的唏嘘,她抿了口茶,才缓缓道:“杨宝林,你所说的,本宫实在不能置信,在水落石出之前,倒要委屈你几日了!”

她雍容示意,便有一干宫人宦者上前,皇后指定了杨宝林,冷冷道:“杨宝林谋害他人,更是殃及皇嗣,将她带往昭狱中,仔细讯问——务必寻出,是谁胆大包天,指使她如此作为!”

她在最后一句上,微微加重语气,已有心思敏锐的,听出了她弦外之音。

晨露微微笑,她丝毫不见焦躁,只是在旁淡淡加了句:“如今真相未明,她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宝林,贸然刑讯,怕是不妥……”

皇后睨了她一眼,以为她是胆怯退让,更觉快意,悠然笑道:“晨妹妹真是谨小慎微,这点子事,本宫就能做主,何必惊扰圣上?!”

晨露微微一叹,款款起身。宛如池中清茶浮摇:“皇后圣断。本无我等置椽之地……”

她上前辞去,道:“两位娘娘,恕我御前失仪,这几日甚是疲倦,这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朝着众人微一点头,转向径自去了。一阵窃窃私语。

仿佛从深渊中暧昧浮现,众人眼见她不顾而去,既是佩服,又是胆怯,惟恐皇后大怒之下,将气撒在其余人身上。

皇后见她如此不留颜面,气得面容煞白,全身都微微颤抖。她正要发作,却觉太后伸手轻轻一掐,顿时醒悟过来——

此时自己站定了大义立场,冠冕堂皇地从杨宝林身上追查,才是正理。

若是跟她纠缠这些礼仪细节,怕是皇帝又是以为后宫争风,不免偏袒宠幸。

她打定了主意,很有涵养道:“晨妹妹多日辛苦,身子不适。将养几日便好……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少出些,我们才能好生休养……”

她以猫戏鼠的目光,微睨着杨宝林:“你罪过不小,可这等大罪,却非你一谋划得来,若能供出主谋,我可以酌情轻饶。”

她满以为杨宝林会痛苦哭求,却见后者眼神游离,仿佛若有所思,不由泄气,拂袖起身道:“太后娘娘也累了,各位也散了吧!”

皇帝驾临皇宫时,事态已然平息下去,杨宝林被禁于诏狱之中,管事未敢用刑,便接皇帝谴秦喜传来的口谕:“在他裁决之前,不得滥用私刑。”

碧月宫中,元祈倚着梨花长椅,面色阴沉“也罢,这样的后宫,朕原本也未曾想顺利诞下皇子……”

“梅贵嫔腹中,可还有您的骨肉呢……”

晨露从旁宽慰道。

“哼……”元祈颓然冷笑:“那孩子,是太后和皇后的有力筹码,她们怎会容它出事?!”

晨露一听,便知道他对梅贵嫔和皇后的盘算,心中亦是雪亮。

“这次你也在现场,可曾看看出什么来?”

元祈有些疲惫,轻轻问道,几乎不抱希望。

“此事有些蹊跷,杨宝林确系索然索然无辜。”

晨露微微叹息,加了一句“是冲着我来的……”元祈瞬间明白了其中诀窍,他已怒无可怒,只是轻轻道:“朕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

他说完,蓦然起身,却被晨露制止道:“此事我尚能料理,不需惊动你出马。”

她细细思索着,眼前浮现了那探鲜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一时说不上来。

“朕做主,把杨宝林放出来吧,她族中也是清流世宦,明知她不是凶手,还这么羁押着,若是她一个想不开……”

“这倒不用担忧……”晨露微笑着,想起方才,她往外走时,裙幅磨擦时,她扔在扬宝林掌心的纸团——

上面只有四字:稍安静待。

送走了皇帝,涧青匆匆报来:“慈宁宫那边,雅儿传来消息,有人与她一道,窥视太后寝居。”

晨露柳眉微动:“看清是什么吗?”

涧青摇头,上前替她褪下宫装,却不急于穿衣裳,而是取过一罐伤药,道:“上次划的那道伤口,快结痂封口了,最后上一次药吧!”

她回忆那次,冰琅事件的凶险,心有余悸道:“幸亏您及时,把血逼出……那么多血,溅成一片——”

她正要说下去,晨露却是一惊,电光火石间,她被这无心之语点破,恍然大悟地站起:“原来如此!!”

对着涧青不解的目光,她道:“我那日的血是什么模样?”“开始是青黑色的,后来便是鲜红的了……毒清空后,您才点穴止血的。”

“新鲜的血液总是嫣红……你说的正提醒了我:云萝她是在假装——至少,她并非小产出血!”

“大凡妇人小产,因是胎儿化形,血中都带有淤紫,可云贵人的,却是嫣红鲜明的一滩,这根本不合常理……”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一十章 交锋

“那么,云贵人的小产是假装的。”

涧青惊诧无比。

“十之八九有诈……皇后这是冲着我来的,杨宝林受此严惩,若我不能保她平安,今后,便再无人敢投入我这一边了。”

晨露想起皇后那含笑的眼神,不由莞尔:“她口口声声供出主谋,却是想把这盆污水泼在我身上。”

“那么,您要如何应对呢!”涧青微微好奇,不禁问出了心中所想。晨露悠然轻笑,提起漆盘中的冰镇葡萄,檀口轻启,含下一颗,举止间,颇见潇洒。

“皇后这等伎俩,还不够老辣……”

她意态闲散,仿佛智珠在握——

“明日,再去一趟昭阳宫吧!”

翌日的晨省,因着云贵人之事而暂时休止,昭阳宫中失却了往日的热闹气派,宽敞的殿中空旷寂静。

“晨妃来了?!”

皇后正看着御医为云贵人诊脉,闻听通禀,有些不可思议地冷笑道:“她来做什么?”

“晨娘娘是来探视云贵人的。”

宫人怯怯回道。“请她进来吧!”

皇后端坐如仪,加了一句道:“只是云贵人心中苦闷,若是有什么失礼,也只能请她海涵了!”

她目视榻上,宁蓝鸾凤绸被覆盖下,云贵人微微睁眼,与她四目相对,默契自生。

晨露在宫人导引下,进入内室,珠帘未揭,便闻得一阵药香馥郁,烟雾朦胧中,皇后端坐床前,正以绢帕擦拭云萝的额头。

一阵厌恶的冷笑从心中泛起,晨露压下心思,与皇后分宾主落座。

“晨妹妹莫要见怪,我不放心云萝这孩子,所以接来亲自照料……”

皇后说着,几欲落泪:“这孩子命数不好,好容易怀了龙裔,却遭此暗算……”

晨露听得暗算两字,眉间闪过一丝冷戾,她耐着性子问道:“御医怎么说?”

“受创过重,别说胎儿,连大人都是性命堪忧!”

等的就是你这句!晨露及时接上道:“我于医道也微有涉猎,能否让我察看一下?”

皇后楞,仿佛早有预料,雍容笑道:“那就偏劳妹妹……”

晨露眉心生出阴霾,这次的谋划,如此周全么?!

乾清宫中元祈早朝过后,便取出古谱,喝着茗茶,对着棋盘独自思索。

瞿云奉他之命,率领‘暗使’中人,昨日傍晚,便离开了宫中,外出办事。

没有对手的打谱,分外寂寥,元祈想起碧月宫中,那珊瑚金钩下,朦胧晶莹的鲛珠纱帐,温文淡雅的沉香,以及那佩剑而行,皎如曦月的佳人,一时心旷神怡,轻轻叹息。

天可怜见,别人以为他芙蓉帐暖渡春宵,却不知佳人有如高岭冰雪,不容轻亵,他心仪之下,更是不忍造次,外间虽有个‘专宠’的名声,却是分榻而眠,实在光风霁月已极。

她今日要去昭阳宫中,面对那重重陷阱……

虽然知道她睿智天成,却忍不住有些担忧——

皇后的语意,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后的目标,究竟是……

他正在怔忡,却听秦喜有些慌乱,气喘吁吁奔至殿外——

“皇上,昭阳宫那边……”

他急得喘不过气来,皇帝忧心如焚,断喝道:“究竟怎么了?!”

〃云贵人她……她……〃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十一章 荒谬

秦喜颤声道:〃晨娘娘前去探视;不知怎的;云贵人她……居然好了!〃

他不知是惊后四是疑;说来有些语无伦次。

元祈听得直皱眉头;微愠道:〃妇人小产之难;又怎么会好了?〃

他想起昨夜晨露所说;心中也生出疑惑;起身便往昭阳宫而去。

昭阳宫中;一片宁静祥和;皇帝急急入殿;却见殿中气氛凝滞诡异;云贵人双目红肿;却居然静坐高椅之上;端着一盏杏仁酥小口喝着;衣衫稍见凌乱;神态举止间;茫然呆滞。

皇帝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目视皇后;见她端坐有如泥塑木雕;瞳仁中光芒复杂。

〃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略带些明了;又有些疑惑。

〃皇上;所谓庸医误人;自古如此;更有人见风就是雨;乍惊之下;才引起昨日骚动。〃

晨露在旁缓缓答道;她端详着檀木雕花椅的纹路;似笑非笑的微讽道。

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她看了看皇帝;嗫喏道:〃云妹妹未曾有孕……〃

〃御医呢?!那日在场的证人呢?!〃

皇帝气的发昏;只觉得这一场儿戏;简直荒诞;他怒极反笑。

〃云萝这孩子体质孱弱;碰撞之下;当日伤口崩裂;鲜血淋漓;她自己也生出误会;臆乱幻觉之下;真好似自己腹中有胎而夭折……皇上且恕我照顾不周……〃

皇后哭得哀怨;以袖掩面;众目睽睽之下;只觉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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