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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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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身反射着灿烂阳光,将她的面容映得晶莹剔透。

“好剑法!”

元祈披了外袍,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观望,他笑着拍手,道:“那日的剑舞,又怎及得上你的万一。”“那是舞乐之剑,论起妙曼飘逸,却是胜过我多矣——我的剑,除了杀人,一无是处。”

皇帝听着不吉之言,轻敲了她的额头,埋怨道:“又妄自菲薄!”

宫中的两人正在谈笑,静王府上,却颇出了点意外。这几日静王情绪很坏,满府人虽不受他打骂,整日里见了那张俊美阴霾的脸,都噤若寒蝉。

这一晚他延请了几位知交,席上有漱玉阁的婉婉姑娘相联。一夜缱绻后,他搂着佳人,正懒洋洋躺着不动,师爷却在外急促敲门低唤

“王爷……”

他声音透着焦急,却压抑着不敢放声。

静王泄愤似的,将瓷枕拂倒在地,发出好大声响,翻滚着裂成一地碎片,这才认命起身。

“天塌下来了不成?!”

他满面阴郁地开了门。

“王爷,事情很棘手啊……那两边的使者都到了!”

师爷急得几乎要跺脚。

“小四和舅舅的人?”

静王猛一激灵,终于清醒过来,他想了想,冷笑道:“他们不正打得你死我活吗,怎么想起我这富贵闲人来了?”

“王爷莫再怨怪了,现在麻烦的是如何让这两起不撞在一块!”

静王想了一会,笑道:“那有什么难,让婉婉先起身梳妆,为小四的人接风洗尘!”

师爷踌躇道:“平王的使者,最是焦急!”

静王毫不犹豫道:“就因为他急,才要晾一会!”

他换了常服,腰上束了九曜玉带,金冠玉簪,越发显得风采不凡。

襄王使者正在花厅等候,此人四十上下,面白无须,一见静王,只是微微起身一躬,一副不卑不亢模样。

“先生请坐……”

静王也不问他的姓名,也不问来意,只是笑吟吟地吹开茶叶轻啜。

僵持片刻后,那人终于妥协开口——

“静王殿下安坐府中,却不知大祸将至啊!”

静王听着,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纯净然而含着最恶毒的嘲讽

“先生原来是替我来指一条明路的啊!”

他近乎无辜地调侃道,想起这些江湖术士的舌灿莲花,禁不住要冷笑。

“本人是恨的,就是明明要占人便宜,却装作帮人解忧的行径。”

“是在下言重了,不过,王爷和我家千岁,一向共同进退,彼此利益,原也是密不可分的。”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求贤

“笑话!”

静王放下手中瓷碗,不屑地冷笑道:“论辈分,我敬襄王一声舅舅,要说什么密不可分,却实在荒谬,我是国之贵胄,当今天子亲弟,他表演赛是一介外姓藩王,朝野颇为不齿……”

使者却也不恼,笑道:“我家千岁曾言道,王爷看似荒疏,却是见识不凡,今日一见,却是大失所望。”

他的声音不大,却极是苛刻刁钻,静王微微一笑,以手支颐道:“你不必激将,只管说来,好歹我不会学古人,将你下锅烹煮。”

“当今天子虽然无嗣,对王爷却是忌惮更深,此次王爷虽然偃旗息鼓,却是暗助平王一党,以今上的险刻,又岂会不知?”

“本王被乱党挟持,群臣共知,即使有人构陷罪名,皇兄目光如炬,也该明辨。”

使者并不理会,继续道:“我家王爷等您以诚,殿下却报之以伪,实在可叹——您麾下的死士,被今上付之一炬,兄弟阋墙到了这个地步,岂不让人悚然?!”

静王俊美的面容,在清晨的日光下,显得阴晴不定——

他与皇帝虽然斗得险恶,却都是不动声色的悄然进行,襄王远在千里之外,对京城秘辛却是了如指掌,单这份实力,就很让人惊心。

他沉吟着,笑道:“你家王爷既然知道我与平王关系匪浅,又怎能指望我倒戈?”

那人神秘一笑,凑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他声音拖着意味深长的余韵,静王端坐不动,等着他的下文。平王的使者仍是前次那位,他在偏厅等得不耐,偏偏婉婉姑娘笑靥如花,三番五次恭谨斟茶,红袖暗香,实在难悖佳人美意。

使者心中有事,等了三刻,更生疑虑,正要起身问个究竟,却见门外走进两位大汉,干笑道:“王爷请先生稍住两天。”

便要目前拿人。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嘭地被压靠在地,瞬间已被五花大绑,恼怒之下,他张口大骂:“静王过河拆桥!”

他还未及骂出,口中便被塞入一个麻胡桃,静王府的师爷,施施然从堂前经过,悠闲笑道:“老兄稍安勿躁,你家主子有谋逆大罪,静王殿下深明大义,这便要将你交于大理寺了!”

使者恨得睚眦欲裂,无奈挣扎着,暗道:静王既然翻脸无情,少不得将彼此的交易合盘托出……

他被壮押出大厅,却没看见师爷微微怜悯的目光,那是看着时日无多的濒死者才有的眼神。

师爷目送他们离去,回到正厅,却见静王仍是安坐品茗,面上只是淡淡的,瞧不出什么神色。

“王爷心情不好么……”

他揣测着,劝道:“也是学生晨间卤莽了些,不如再请几位佳人过府,品茗赏花,也好解闷开颐。”

“如今莲花都快凋谢了,又有什么殊色可赏……”

静王轻叹一声,仍是郁郁不乐。

他咬牙叹道:“四弟的计谋,虽然仍有破绽,却是三地齐动,手段狠辣,即使不能弑君篡位,也能让朝廷动荡一阵,谁知和算不如天算,皇帝居然扛过来了,还来一招祸水东移……”

“今上也颇有几分手腕……”师爷劝慰道。

“哼,他自小就深藏不露,这也就罢了,老天却还一味助他,他那位晨妃,出身江湖,竟有那般魄力!”

静王想起南城和神武门的功亏一篑,眉宇间又是一阵懊恼,这两处无论哪里攻破,京城都要大乱,届时趁乱行事,胜负并未可知。

这一切可能,却被那纤纤女子,尽数破坏!

他长叹一声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我素来求贤若渴,却偏得不到这等人才,皇兄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静王如此叹怨,从椅子上起身,慵懒道:“罢了,到城外去狩猎一番,活络一下筋骨吧!”

他一边由侍女换上箭衣,一边仍是叹道:“安得猛士兮……”

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语,四周诸人却是听若罔闻。

晨露丝毫不知,自己被人频繁提及,她正在宫中练剑,皇帝驾临,却是面带喜色。

“什么?让我搬到云庆宫去?!”

她听完元祈的话,很有些惊讶。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移宫

元祈今天精神颇佳,从秦喜手中接过一枝雪白晚荷,递与晨露,道:“这是杨宝林率阖宫上下上奏的,朕也觉得可行。”

晨露将亭亭玉立的荷花插在玛瑙瓶中,微微蹙眉道:“三宫之中,云庆宫最为辉煌煊赫,始终太过引人注目。”

云祈却并不忧虑,轻笑道:“如今禁军中,都在传言你英姿飒爽,一箭定乾坤,本来已在风口浪尖上,想要韬光隐晦,亦是不易!”

“是我着相了……”

晨露叹道,心下暗自衡量了其中利弊,一般迁宫,立于云庆宫顶端,便是正式确立了自己的辉赫权柄,今后便是惊风密雨,无边袭来,若要象以前一般低调行事,怕是很难了!

但相应的,一旦居于此位,若是谋略得当,便能役使后宫得心应手,从此之后,更少掣肘……

她抬起头,眼中晶莹生灿,纤纤玉指轻轻抚着花蕊道:“恭敬不如从命。”

元祈望着她,久久不语。

“是有什么疑难之事吗?”

晨露见他沉吟,想起迁宫之举,试探问道:“让我迁入云庆宫,是有别的缘由吗?”

“确实是有缘故的,朕方才想起,好生不安。”

晨露以为自己猜中道:“是要我以三妃之尊,在宫中行什么大事吗?”

元祈深深凝望着她,缓缓摇头,苦笑道:“朕还不至于如此左支右拙!”

“那是为什么……”晨露这次真是疑惑了。

“我只是想……”元祈站得极近,身上的龙涎薄荷清香,隐隐传来,无色氤氲

“你若是深入参与,我与你相处的时日,就能更久些……又或者,”

他眸中清辉闪烁,有如天上星辰,郑重道:“我可以奢望……你为我,永远的留下!”

仿佛被施了咒法一般,殿中寂静无声,相对极近的两人,都并不言语,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

晨露鬓间的珠钗,颤巍巍的轻摇,她侧过身,落落大方地笑道:“我并非镜中花,水中月,皇上又何必如此戏言?”

皇帝听得‘戏言’二字,眉间闪过一道黯然,他怅然回眸,千言万语,只化为一抹浅笑。

“我先回乾清宫……你好好休息吧!”

那微笑,温暖,无奈,然而醇炽。晨露望着他的身影,直到消逝,才轻轻叹了一声:“何苦……”她看向瓶中的晚荷,只觉鲜嫩欲滴之外,又多了几滴曦光清露,在嫩黄花蕊中,滚动地可爱,这分明是一大清早摘下,小心养护才搬到此处的。城南密林中,正是树影重重,繁茂青翠,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林中的寂静。

马蹄声渐近,又有谈笑声,弓弩的弦响,衣帛怒扬的风声,在林中喧嚣阵阵。

“殿下今日收获不少……”

有清客在旁阿谀道,静王却是意兴阑珊,收起了弓箭,交于小厮,看也不看马后倒悬的野兔和山鸡,淡淡道:“不见什么大的……”

“兴许是夏日刚过,畜生也晓得躲懒啊!”清客凑趣道。

静王扫了他一眼,也不理会,大步朝前走去。

却听身后侍从惊叫“殿下小心?”

静王急急后退,却听草间沙沙疾响,花木伏倒,从中开出一条空隙。

“大约是什么猛兽!”

他抽出长剑,冷然以对。一道肮脏的看不出颜色的人影,如旋风一般踉跄扑来,他满面黛黑,污损得看不出模样,只一双眼睛,灵活有神。

静王见是一人,兴趣大失,他正要回身,却听那人惊喜唤道:“是静王殿下?!”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故人

这山中野人,居然也认识自己?!

静王愕然回身,却见那人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格外真挚——

“静王殿下且救我一救,后面有狼追我!”

他正说着,身后一声嚎叫,却是一头大青狼,正在四丈开外,虎视眈眈。

静王身边的侍从,都是武艺高强之辈,无须吩咐,十数箭齐射,便将那狼射成蜂窝。

静王也不去看,只是淡淡瞥了那人一眼,觉得有些面熟,却实在想不起来。

“你是?”

“殿下不认为我了?!”

那人见猛兽已死,片刻便镇定下来,他苦笑了一声道:“大约我这形容,就是自家娘子见了,也要认作活鬼!”

他语虽诙谐,提到自家娘子,眼中闪过一道误伤和愤恨。

那人整了整衣冠,也不顾面上的污黑,恭敬有礼地拜见道:“下官裴桢,见过王爷。”

“裴桢?”

静王眯起眼,想了片刻,恍然笑道:“你便是那个使酒骂席的狂生?”

他在朝中消息是何等灵通,早有耳闻,新科进士中,探花郎酒后失言,大大得罪了那位英姿飒爽的晨妃,于是被贬到翰林院中,与那些老朽和故纸打交道。

静王本人,也是极好文赋,几次文会诗宴,都曾远远见过这位倒霉的探花,是发觉得眼熟。

“你怎么会弄成如此形状?”

裴桢一阵苦笑,胸中的冤屈不忿,都价格体系轻轻自嘲。

“雷霆雨露皆是圣恩,圣上既然将下官如此安置,定是有他的道理;修撰大人让我探察城郊草本,也是他磨砺后辈的想法。〃

他答得如此平静,静王却是心知肚明,皇帝是为了给佳人出气,而那位新晋的修撰大人,是靠了女儿在宫中得了晨妃的缘,才能连升两级的,他为了给恩主出气,定是变着法子折腾人。”

“这也忒荒唐了,毕竟是读书人,怎能和贱役一般亲身探察,翰林院里没下人了吗?!”

静王素来礼贤下士,遇见这场面,义愤填膺,倒也并非全是假意。

他命侍从取来绸巾,默然无语,眼眶中却渐渐泛红,只得哽咽道:“殿下这份心……”

静王知他受人冷眼颇多,更是把沽名钓誉的功夫做足,让人给他牵来了坐骑,裴桢却并不上马,只是凝望着他,轻声道:“王爷,您其实不该来这的。”

静王一时惊诧,问道:“这是为何?”

云庆宫中,整整几多的沉寂被打破,全体宫人抖擞精神,有条不紊的涤尘整理,更从内务府取来寒绢凉缎并玉器画屏无数,扬宝林率领全宫人等,早早便在大门的照壁前迎候。

晨露到时,却见雕梁画栋,宫阙富丽,所有人都垂手肃立,恭谨万分。

这一日的煊赫热闹,自不必说,后宫嫔妃们纷纷来贺,礼盈门廊,到日暮时分,才停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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