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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勒看着那两个动物笨拙地移开,如涟漪一般的肌肉一圈圈地鼓凸着。“我很高兴它们不饿。”他品评漪。
“它们有时候就这么讨厌,不过不用着急,它们只吃鱼,所以对人没有真正的危害。”
“它们吃鱼?”
简蕊儿笑了起来,笑声像细碎的珠子在空气中荡漾着:“我想它们不可能把你误认为鱼。威威猫可是智商很高的动物,我觉得它们简直是太聪明了。吉姆和豪森知道它们对陌生人的举止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它们刚才只是同你开个玩笑。”
“下次我要对它们笑。”托勒说着,搅尽脑汁地想着让他美丽的同伴说话的下一个话题。我愿意永远听到她那美妙的声音,他想。简蕊儿带着他沿绿色的通道穿过院子,来到通往底层的一个宽大的入口处。
“还有隐伏在周围,我需要绕开的动物吗?”
“只有老比利,不过它是个拉可可。”
“什么?”
“拉可可——一只水鸟,它的脾气不太好。不过它喜欢呆在阳光灿烂的高坡上,所以你可能遇不见它。”她好奇地看着托勒,“我知道我不该问,你们那圆屋顶下就没有动物吗?”
“圆屋顶?你是说殖民地——伊波瑞?”
“这里就是伊波瑞,”她的手优雅地向四处挥动着——就像将整个世界挥动一样。“你把那座死城称做什么?”
托勒盯着她,搔了搔头皮。“我们谈论的是同一个地方吗?殖民地?透明城?”
简蕊儿不确定地点着头:“是一是吧……我想是的。”
“那就是你以为我来自那个地方吗?”
“还有别的什么地方吗?”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觉得你是不会相信我的,托勒想道。他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谁说你不该问这些事呢?”
“我父亲,”她回答道。“事实上,他正等着见你。我是在来叫你的路上碰到你的。”他们走进一座亭子,走经过明亮、宽阔的地板,向着一个比较小的接待室走去。
“啊,我终于见到了我的客人。欢迎你到我们家来,奥林·托勒。”这是一个深沉的男低音,声音嗡隆隆的,像歌剧演员一般。老人的身材高大,在衬衫的外面穿了一件无袖的外套,外套闪着淡淡的金光,他的高筒靴是深棕色的,恰与他那浓密、蜷曲的胡子相协调,在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圈金光闪闪的徽牌。
老人几步就穿过屋子,迅速地跨到了他的面前,走到近前的时候,他向托勒伸出两只手。托勒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让自己的手和他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我叫泰勒斯,费瑞亚的门特。我的女儿你已经见过了,这是我的儿子,伯里本。”
托勒眨眨眼睛,看见了陪伴着泰勒斯的年轻人。他简直就是简蕊儿的翻版,但他的五官以及气质都是男性。
“我的兄弟,”简蕊儿说道,“你昨天晚上见过的,不过我想你已经不记得他了。”
托勒也抓住了伯里本的手,说出了冲到他的脑海中的第一句话:“是的,我已经见过你们俩了——根据各种各样希腊神话中的名字:宙斯和阿波罗,波塞东和阿瑞斯,奥丁和托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立即缄默了。“原谅我说了这么多。我——啊,没有什么不恭之意。”
泰勒斯严肃地点了点头,研究着他。简直是作茧自缚,托勒想道。不过此时,他的主人却笑了又笑,声音如洪钟般的震颤着:“你的用词很奇怪,不过你的话里面并没有冒犯他的意思。我想门特们会欣赏你。”
“他们是你的朋友吗?”伯里本问。
“宙斯和阿波罗吗?是的,从一定意义上来讲,”托勒回答着,感到轻松了许多。“他们是我青年时代的朋友。”
‘你感觉怎么样!“泰勒斯问道。”我女儿对我说他们救出你的时候,你差不多快要死了。据我所知,还没有人穿过那片死亡之地而居然能够活下来。““我想那是我们有运气,”托勒耸了耸肩,“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运气?哈哈!”泰勒斯严肃地说:“是救护中心全力抢救的结果,不然你是活不下来的。”他的语气柔和起来,很显然是想起了他正在举行的欢迎仪式。“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些问题吧。我想你一定饿了,所以我们不要浪费时间,赶紧吃饭吧。”
简蕊儿说:“我已经准备好了饭,母亲一定在等我们了。”
“跟我来。”伯里本说着,领他们进了宽阔的入口,穿过大厅来到一个较小的房间。里面,一张铺着镶了银边的奶油色桌布的大桌子,一个比简蕊几年纪稍大,也更成熟的女人正用灵巧的手将各种各样的食物装在篮子里。
“母亲,”伯里本说,“我们的客人来了。”
女人抬起头来,笑容使她的眼睛也明亮起来。“欢迎!我知道你已经见过我的全家了,现在我也很高兴地见到了你。我叫丹尼姬。”
托勒突然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你们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家庭,”他认真地说,“我希望我的到来不会给你们造成不便。”
她又笑了,看着她的丈夫,随后看着托勒,说道:“你能到来是我们的荣幸。”
她把一束花插到花瓶里后便直起身来,“你坐上座,”她拍着一把精致的椅子说,“我来照应你。”
对于托勒来说,这是一个令人尴尬的时刻:挨着一个女人坐着,而其他的人都在看着他。丹尼娅拿过一个椭圆形的浅盘,伯里本依次给了每人一个,便开始把桌上各种各样容器里的东西往盘子里装。丹尼娅先给托勒装上,再往自己的盘子里装。
托勒一边等待着所有的人落座,一边用心研究起自己手中的盘子。
里面是切成薄片的肉——粉红颜色的像是火腿或者刚烤出来的牛肉、淡黄色的奶酪、新鲜水果沙拉、小小的长方形面包、咸鱼配辛辣味浇汁蔬菜、冒着热气的橘黄色土豆块、覆盖着奶酪。面包和碎肉以及红色浇汁的角形意大利面食、四个洒着绿色糕饼霜的薄糕。对于托勒来说,这一切都是美味佳肴;他使劲吸着牙齿,才没让自己的口水流出来。
所有的人都落座后,托勒拿起了叉子——雕花石柄的两叉器具,正想叉起一片肉来,泰勒斯将双手举起来,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某一点,说道:“接受我们的感激吧,仁慈的伯里莱登。你的仁慈就像瑞里莱亚的雨水一样滋润着我们,我们称颂您尊贵的名字。”做完这一切,他将目光收回来,笑着说道:“吃吧!请随意!伯里莱登已经恩准我们了。”
他们吃了起来。托勒忘情地吃着,如果用文明社会的行为规范来看他的吃像,那一定是属于粗野一类的;当然,如果将这位客人已经饥饿到了极点这一事实排除在外的话。他手中的又子捆捆闪光,牙齿上下咀嚼,盘子里的食物风卷残云一般地消失着。谁也没有说话。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泰勒斯又行他的第二遍大礼了。他说:“生活总是美好的,但饭桌上的时刻是最美好的。你不这样认为吗?”
“或许是吧。”托勒嘴里含着一口东西咕哝。食物相当好——当然葱味的稀粥以及闻起来就像是放了几个星期的鳗鲡干之类的高级美食除外。尽管经历了长时期的饥饿,托勒的味觉器官仍然要用五星级饭店里才会有的美食才能满足。
泰勒斯站起来,手中拿着一把壶,沿着桌子走了一圈,将淡绿色的液体倒进白金高脚杯。倒完之后,他将壶放下,仍然站着,将高脚杯举在手中。“为了新的朋友!”他边说边微笑,茂密的胡子颤动着。“没有什么比结识新朋友更美好的事情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新朋友会成为我们一切至为尊贵的礼物中最为珍贵的礼物——老朋友!”
他将高脚杯凑到唇边,痛饮下去,桌边的人也都照着他的样子做了。液体像柠檬汁一样,鲜美中透露出几分俗艳,但喝过之后会在舌根留下点像茵芹一样的辛辣味。托勒品味着这辛辣的味道,别人都把杯子放下了,他仍将杯子扣在鼻子上。
伯里本站起来说道:“为了新朋友,干杯!”
他们都站起来,向伯里本祝完酒就转向托勒。托勒站了起来,拿起壶来将其他几个人的高脚杯倒满,以便给自己更多的时间思考在这种场合该说出什么样的祝酒词。泰勒斯优雅地拒绝着,但看着托勒绕着桌子劳碌的样子,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最后,他将自己的高脚杯倒满后高高举起。“为了新朋友,”他边说边轮番打量着每一个人,“我们的心灵将充满愉悦,人生有限,但友谊永存。”
他们在快乐祥和的气氛中吃完了一顿饭,简蕊儿和伯里本还有别的事情,告别出去了,泰勒斯和丹尼姬将托勒引到院子角落一把放了靠垫的椅子上。他们坐了下来,托勒在他的主人默默打量中耐心地等待。
这就是他们要给我坏消息的地方吗?他心中想。对不起,大傻瓜,我们要用你的脑子做一顿美餐。自从他迫不得已地上了飞船,他就一直等待着这糟糕时刻的到来。的确,没有任何人像这些费瑞人一样和善、体贴、热情——尤其是对陌生人。
但会不会有什么陷阱?他们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或者他们想以什么方式利用他?他们到底会要什么呢?他们会怎么利用他呢?
第十八章
泰勒斯的身体陷在椅子中,用手梳理着自己的胡子,那神态就像是国王坐在自己的宝座上思考着什么问题。终于,他说话了。他的嗓音低低的,像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从胸部挤出来的一样。“我想你有许多事情要告诉我们。”他说。
该来的终于来了,托勒想道,症结原来就在这里。他尽量用漠然的表情看着她。
“现在,我要间出你的秘密。”
原来如此,托勒想,可他想知道的秘密又是什么呢?“你说的秘密是什么?”
他茫然地问道。
“我要你做的只有一件事,把你的故事讲给门特院的所有门特们听就行了。我们都非常想听你的故事,这是我们的愿望;但我们不想重复它,重复多了,它原本的意义会遭到曲解。”
这倒是托勒所没有想到的。他说:“如果这就是你的要求,泰勒斯,我要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不会对你有丝毫保留。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无一遗漏地告诉你们。”
“你今天晚上能跟我去吗?”
“今天晚上?”
丹尼姬在一旁说道:“如果你能去的话,奥林·托勒,泰勒斯就太高兴了,你会明白他有多么急切。门特们都是好奇的孩子,尽管他们的地位尊贵。按照他们的想法,你从飞船下来的时候就会被带到他们面前的,但帕雷塞伯特不愿那么做,所以你被带到了我们这里,先让你恢复了活力。”她停了停,看一眼她的丈夫,又看看托勒。“你做好准备之后就可以去见他们,时间由你自己来决定。”
这倒奇怪,托勒想道。他们想用仁慈来安抚我吗?这是哪一类实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丹尼姬的话让我想起了帕雷塞伯特的愿望。我只是……如果你感觉完全好了的时候……你也许——”
“泰勒斯,让我们的客人单独呆一会儿,你这种行事方式简直和吉姆、豪森一样糟糕。”
托勒的目光从这个人的脸上移到另一个人脸上。他作出了他自己所能做出的最好回答:“我不想很快就离开你们美丽的家,但如果我能够尽所能报答你们对我的仁慈,我会感到幸福,如果我回答的问题能够对你们有所帮助,我会回答你们。”
他尽量地保持着镇定——也尽量不曲解自己的真实感情。他很庆幸仍然活着,也很愿意去帮助那些帮助过他的人。但与此同时,他又感到几分尴尬,就像他对想象中的敌人的合作、帮助或承诺是在背叛什么人似的。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他的心中颇为纳罕。但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也许我置身慷慨大度的精神之中却不真正理解它。对此我还不习惯,才会感到紧张,而让我感到紧张的这些事情也让我不知所措。
“还有一件事,”托勒补充道,“我想尽可能快地见到我的朋友们。”
“他们得到了很好的照料,”丹尼姬说道。“我选择了家庭接待的方式。他们的处境和你现在没什么关系。”
“他们的处境,不——我知道他们的处境很好。不过他们现在可能会为我着急,他们会想我在什么地方呢,或者会觉得我把他们遗弃了,或者还会有其他的什么想法,你们能明白。”
“不要想这么多问题,”泰勒斯说道,“我向你保证,一切都很好。”
“即使这样,我仍然希望见到他们,”托勒说,泰勒斯和丹尼姬相互看了一眼。
“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吗?”
“帕雷塞伯特要求将你们隔离开来,我们是在执行她的命令。”泰勒斯说。
“哦。”他的皱眉将内心的反感泄露出来。
“请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