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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宝裕在电话中发出了一下低呼声,他应该吃惊,因为酋长的神情极可怕,他满面是汗,不断地用一条丝手帕在抹汗,可是那手帕,早已湿得可以绞出水来。
他的肤色本来相当黝黑,可是这时,却是一种异样的惨白,看来怪绝,像是在他的脸上,涂上一层女人化妆用的那种面膜膏一样。他双眼睁得极大,看得出,一半是由于愤怒,但另一半是为了惊恐。
我对著电话,失声道:“要是他为了失物而这样,那块玻璃究竟是什么了'
小宝哺哺地回答:“不知道,不知道。”
真是不可思议,不过是一小块空心的水晶玻璃,以能令得阿加酋长变成这样子?
他以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就算一百枚中程导弹莫名其妙失踪,他也不应该这样。要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他这个军火贩子更应该高兴,怎么会像是他已经被抛进了地狱一样?
报告员把扩音器凑近他:“请问……酋长,事情的经过怎样?”
阿加酋长只怕创下了自有电视访问以来,从来未有之奇,他手握著扩音器,先“呼哧呼哧”大口喘了足有十来秒钟,才陡地叫了起来:“谁偷走了……谁拿走了我放在这里的小盒子 ”
他一面说,一面掀开上衣来,正如古九非所说,那小盒子,是放在他西装背心里面的一只暗袋之中的,当他掀起背心时,可以看到整件衬衫,都被汗湿透了。
他的英语,出乎意料之外,是十分标准的牛津腔,这多少改善了一些他气急败坏的形象。
他索性把扩音器抢了过来:“这小盒子对别人一点用也没有,里面……只不过是一块玻璃,可是却……是我私人极具纪念性的物品。不论这盒子现在在谁手里,请还给我,我出三十万美元的酬劳。”
我不由自主叹了一声:“出手太高了。”
温宝裕道:“是啊,这证明那块玻璃本身的价值,可能超过十倍,一百倍。”
阿加酋长又补充著:“还可以给更多。”
【第六部:人类的自杀行为】
报告员凑过头来,大声道:“有那么高的酬金,一定可以物归原主的。”
阿加酋长又道:“而且,我本人保证交还小盒子的人,决不追究,不进行任何追究。我还要十分著重地宣布,这块玻璃,经过……施咒,若不是按照咒语的意愿而拥有它,会遭到极大的灾祸。真神阿拉在上,我绝不是在作虚言恫吓。
良辰美景有吃惊的叫声传出,温宝裕“哼”地一声:“骗鬼。”
我忙道:“别轻视咒语或是巫术的力量。”
阿加酋长又把他刚才所说的话,重复一遍,再加了一句:“用任何方式送回来,或通知我们到取,都可以,决不食言,我已经准备好酬金,任何人能提供消息的,也可以得酬金。”
他说著,有一个随员模样的人,已打开了只手提箱,箱中是满满的美钞,周围的人,也发出了惊叹声来。报告员又重复著酋长的话。
我问温宝裕:“发一笔小财?”
温宝裕口气大得冒泡:“这些小钱,谁稀罕,再加十倍,我也不缺。”
他正说著,电视画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金发美女,正想接近酋长,和随从人员在理论,温宝裕发出了“啊”地一声:“这女人是扒手代表之一,好像从芬兰来的。”
我立时啊哈一声:“小宝,大事不好,要拆穿西洋镜。”
温宝裕显然也感到事态的严重,在电话中,听到了他一下吸气声。
电视上,那金发美女挤到了酋长的身前,用并不纯正的英语叫:“我知道谁偷走了你的东西。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能在人身上那么秘密的口袋里把东西扒走。”
温宝裕听了,在电话中居然骂了一句十分粗俗的话,被我呼喝了一声,而电视上出现的情形,更是紧张之极,只见阿加酋长一伸手,毛茸茸的大手,便已抓住了那个金发美女的手腕,想是握得极紧,那美女有吃惊的神情,可是也不忘受宠若惊地飞媚眼。
酋长气急败坏地问:“谁?谁?”
那美女道:“一个中国老人,他的样子很普通
电视画面,在这时候,起了剧烈的变化,显然是酋长在过河拆桥,他刚才通过电视,发出请把失物送回来的呼声,可是这时,事情稍为有了点眉目,他又想保守秘密了。必然是有人在推摄影人员,是以画面晃动得厉害,不一会,报告员又出现,神情悻然:“访问结束了,谢谢各位收看。”
电视特别报告结束,我呆住了作声不得,温宝裕也在喘气,过了一会,他先问我:“怎么办?”
我想了一想:“事情很麻烦,很快就可以查到古九非的身上。要是酋长和他的助手记性好,只怕事情也很快会查到你的身上。”
温宝裕还在口硬:“我倒不怕……至多,闹不过他们,把东西还出来就是。”
闷哼一声,感到白素的预感,那东西会惹祸,很有点道理,所以我道:“我提议你用不露面的方法,把那东西交给阿加酋长,那么,古九非和你,都不会再有麻烦。”
温宝裕犹豫了一下,我知道,要他一下子就答应,比较困难。因为阿加酋长焦急成那样,可知那块玻璃,一定有极奇特之处,温宝裕的好奇心何等强烈,怎肯舍弃?
再说,把东西交还,也意味著一种“投降”,年轻人大都不肯(我自己,若是仍然年轻,也决不肯,不然,也不会闯下那么多弥天大祸了),所以我在他考虑期间,又道:“阿加酋长的恶势力甚大 ”
温宝裕十分委屈:“真失望,想不到你也会怕恶势力。”
我叹了一声:“首先,事情是古九非的扒窃行为开始的,酋长好端端地,并没有惹你们什么,其次,古九非已经退休了,何必替他惹麻烦?”
温宝裕叹了一声:“好吧 我的行动,可能埋葬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永不为人所知。”
我见他答应了,十分高兴:“要不要我提供你一个方法,把东西交出去?”
温宝裕拒绝:“那我会。”
我也想,这是简单之极的事,温宝裕胜任有余,自然也没有异议。
可是世事往往如此,在一些看来微不足道小事上的疏忽,阴差阳错,会生出许多当初绝对意料不到的变化来。
我和温宝裕的对话结束,我也不住地在想:那块铅化玻璃究竟有什么了不起,何以一失了它,阿加酋长看来就像是面临末日一样?
秘密一定有,要有的话,秘密应该藏在玻璃中间那个小小的空心部分,可是那一部分,却又分明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我应该设法和阿加酋长见一下?我起了一下这个念头,但一想,我既然建议温宝裕把东西送回去,以求息事宁人,似乎也不必再节外生枝了。
当我想到这一点时,自己也对自己相当不满,所以心情不是很愉快,闷哼了一声。没有多久,白素回来,说是三小时之内,就可以有放大照片,我向她说了阿加酋长失去了那东西之后的焦急神情,白素皱著眉不出声,好一会,才道:“把东西送回去是对的。”
我苦笑:“可是,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没有机会知道了。能令得酋长这样的人物,宛若末日来临的东西,其实真应该好好研究一下。”
白素仍皱著眉:“设想也无从设想,根本只是一块玻璃,什么也没有。”
我一挥手:“倒也不是无法设想,玻璃由于成分的差异,有著不同的折射率,如果那是一组光控制仪器启动装置的`钥匙',就可以联想到它的重要性。”一白素“嗯”了一声,又想了片刻:“你的意思是用一组光线,通过这块玻璃,得到独特的折射角,用以启动一组仪器之用?”
我点头:“是,也可以用来开启一座保险箱,一座电脑,用来发射火箭,作种种启动的用途,那是一柄独一无二,失去了之后,再也无法仿制的钥匙,一定事关重大,所以酋长才会气急败坏。”
白素眉心舒展:“很合理的推测,不过,没有法子证实,小宝在交出去之前,一定会把这块玻璃的一切特性都记录下来,不妨问问他折射率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拿起电话来,不一会,听到了温宝裕的声音,他一听到是我,就叫:“良辰美景五分钟之前出发,把东西放到她们认为有趣的地方,然后,通知酋长去取。”
他们年纪轻,想出来的办法,有时十分古灵精怪,我也不去理会他们,我只是问:“你一定对那块玻璃进行了不少检试,它的折光率怎样?”
温宝裕一听,怪叫了起来:“你为什么别的都不问,单问这一点?”
我笑:“告诉我,有什么古怪?”
温室裕道:“是有点古怪,低极了,AP的数值小,BQ的数值大,它的折射角,竟达到七十六度。那是一块特殊配方的玻璃,而且我怀疑,那个小小的中尽部分,可能有某种气体,影响著折射率。”
(AP、BQ都物理学上计算折射率的专门名词,和故事无关,明白这一点就可以,真欲知其详,可以参考物理教科书的光学部分。)
我沉吟未答,温宝裕在七秒钟之内,连问了七次:“你想到了什么?”
我把刚才的设想,说了出来,温宝裕显然立即同意了我的想法,大叫起来:“是啊,那是开启一座宝库的关键。难怪他肯出那么高的赏格,唉,白白还给他,真是便宜了他。”
我笑:“只不过是设想,也不一定是这样。”
温宝裕又问:“据你所知,真有这样的装置?”
我道:“没有实例,可是理论上可以成立 既然有光控的启动装置,自然也可以利用特殊的折射角,折射角的作用,就等于是密码锁的密码一样。”
小宝发出了一连串的“啧啧”声:“那么,这钥匙是独一无二的了?”
我道:“只怕是,同样的成分,再造一块,只要有极微小的不同,也就会使折射角出现轻微的差异。”
温宝裕吁了一口气:“这也真冒险,玻璃易碎,也有可能失去,一旦没有了这块玻璃,不知要遭到什么样的大损失。”
我笑了起来:“你想,若非事关紧要,酋长会那样出高价吗?说不定,没有了这块玻璃,他就有一座军火库,再也打不开。”
温宝裕叫了起来:“军火库的设想更妙 正因为是军火库,所以他无法用爆炸的方法打开门,一爆炸,轰,整个军火库都完了。”
他说得有声有色,煞有介事,我道:“古九非略显身手,恶酋长气急败坏,这一回,也到此结束了。”
当时,我确然如此想,因为温宝裕把那玻璃交了出去,而我又有了可以成立的推测。
至于推测中的军火库时,有著什么新型杀人武器,自然不在我所能顾及的范围之内了,人类那么喜欢自相残杀,有什么办法?
我把感觉向白素说,又大大发了一顿牢骚:“战争,也不能只是怪领导战争的人,所有战争的参预者,都有责任。若不是士兵只知服从命令,两个将军如何打得成仗?人性的弱点太多,才形成如今人类的行为模式。”
白素很有耐心地听,并不表示什么意见。
没有多久,门铃响,我开门,一个青年人,神色惨白,十分惊恐,提著一只极大的文件夹;“我……送放大了的照片来。”
他说了一句话,倒喘了三口气:“这些照片,看来……真骇人。
我自他手中接过文件夹来,同意他的见解:“是的,恐怖片的剧照。”
青年人咋舌:“真有这样的恐怖片,谁敢看?”
他说著离去,这时天色已黑,想起要看那么可怕的照片,我也有点心寒,著亮了客厅中所有的灯,自然而言,和白素紧靠在一起,才打开文件夹夹。照片被放大到了四十五公分乘六十三公分,看了四、五张,我已不断地打呃,打得实在大凶,去拿了两块方糖,在口中嚼著,止住了呃,胸腹之间,五脏六腑,又似乎在翻滚。
白素的神色也极难看,好不容易看完,我们各喝了一口酒,我道:“素,正视现实,这不是剧照,那种可怖的情形,也不是特技化装的效果。”
白素黑然点头,对我的话,表示同意。
我已合上文件夹 看了一遍之后,再也不想向这些照片多看一眼:“这卷软片,来自一个高级特工人员的身边,你联想到什么?”
白素道:“有好几个可能,可能是一座医院中病人的实录 不过好像不会是医院,会有那么多变了形的人。也可能是一种什么行动的结果。”
白素说得相当委婉,“一种什么行动的结果”,我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大是骇然:“是一种试验的结果?譬如说,叫人的皮肤肌肉,由于某种细菌的侵人而形成严重的变形?直至死亡?”
白素“嗯”地一声:“如果是利用了某种细菌,那么这种细菌对人体的破坏力,一定前所未有,远在麻疯杆菌之上。”
我苦笑:“而且,变形几乎没有规则,什么想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