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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令随口应道:“利用大山洞作基地最现成,外星人来到地球,难道还大兴土木吗?自然以不引起地球人的注意为上!”
他这样说了之后,我还没有联想到甚么,可是他却补充了一句:“而且,外星人来得早,要造建筑物,也没有这个建造水平!”
他这句补充,陡然之间,使我捕捉到了一些甚么。这时,他走在前面,金月亮自然在他的身边,我和白素并肩跟在后面。
我们距离峭壁,大约有六七十公尺。
白素先道:“地球人有很高的建筑能力,中国的秦始皇宫,埃及的金字塔,都是例证。”
杜令发出了不置可否的“嘿”地一下声响,就在那一刹间,我豁然开朗,想到了不对劲在甚么地方了,我立时道:“你刚才提及你的同类,选择这里作为基地,多半是由于这个石坪适宜飞行工具的降落,请问,他们的飞行工具是从哪里来的?那时,必然没有一架直升机,可以供他们作改装之用!”
一听得我发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杜令停了下来,过了一会,才转过身来:“有没有可供改装,都不成问题,他们可以就在地球上提炼金属,自己制造一架 我一个人,如果不是为了贪方便的话,也有这个能力!”
我和白素握著手,两人都感到对方的手心有点冷,因为我们下一个问题,会令得杜令相当难以回答。这个问题,白素抢先一步,提了出来:“你的记忆来到了地球,可以影响勒曼医院的一个医生,替你制造一个身体,你的同类来的时候,必然没有勒曼医院,难道他们也可以建造一个勒曼医院?”
白素的问题才问到一半,杜令的面色就变了一变。
第八部:地球人为甚么不会拚命?
金月亮并不知道我们的问题有甚么严重性,只是笑著,倒在杜令的身边。
杜令先吞了一口口水,才道:“是的,他们采取了一个十分直接的方法,‘借用’了地球人的身体。”
他在作了这样直接的回答之后,我们之间,有一个短暂时间的沉默。
然后,我才一字一顿地道:“那一次来了多少人?六十多个?那也就是说,你的同类,上一次来到地球的时候,杀了六十多个地球人。”
杜令笑了一下,令到我生气的是,他的笑容,在我这样严厉的指责之下,竟然显得十分轻佻。他点头:“可以这样说,那六十几个人的身体被借用,他们原来的生命,自然不能得到保留。”
我和白素,同时发出了一下极其不满的闷哼声,杜令长叹一声:“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纠缠不清吗?”
我厉声道:“十分有必要,那也不是小事。”
白素没有我那么激动,可是她也道:“外星人攫取了地球人的生命。”
杜令望著我们,看来他也明白了这个问题,我们看得十分重,可是他的神情,还是令我们生气 他竟然耸了耸肩;一般来说,人只有在表示事情没有甚么大不了时,才有这样的动作。
我指著他,进一步指责:“说他们是外星侵略者,不算过分吧,并不如你所说的那样,外星人觉得地球不值得侵略。”我在这样说了之后,还连声冷笑,以表示慨愤。
我和白素的心意都是一样的,不论杜令和他的同类生命的形式如何进步、智慧是如何高,都没有权随便取走地球人的生命,这是一个原则问题,地球人不是可以随便供杀害的卑贱生命。
杜令如果在这种行为上没有令人满意的解释,我和白素也决定不会帮助他和金月亮回去。
当时,我认为杜令根本不可能有令我们满意的解释,所以我已经认定了我们之间,会出现僵局。同时,我也准备了杜令会以进步和落后,来作诡辩,那我就会给他迎头痛击。
进步的一方,随便杀戮落后的一方,那是人类的丑恶行为之一,如白种移民在美洲杀戮印地安人、白种人在非洲杀害黑人,等等,都是应该受到谴责的人类行为。如果杜令和他的同类,也有同样的行为,那么,他们也不能称为进步。
我和白素,都以为我们的责问,杜令必然会十分惶恐,要好好回答。可是,杜令却皱起了眉,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他说的话,更是令人气愤,他竟然道:“两位真会无事生非,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老提它干甚么?”
我用力一挥手:“不行,这是一个原则问题 ”
接著,我就把我刚才想到的说了出来,最后的结论是:“看来你们也不是那么高尚,一样有地球人的卑鄙行为,五十步笑百步。”
杜令在刹那之间,涨红了脸,有十分恼怒的神情,我自然不会怕他,仍然用十分严厉的目光盯著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又摇了摇头,神情也变得无可奈何:“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详详细细告诉你。”
我昂然道:“好,越详细越好,我们有的是时间。”
说著,我拉了拉白素,走开几步,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双手抱膝,望著杜令,等他“详细说”。
杜令来回走著,金月亮焦急地问:“发生了甚么事?你们在争执甚么啊?”
杜令破例以相当严峻的声音道:“你不懂的,他们也不懂 要怎么才能令他们懂呢?”
我冷笑道:“以阁下的智慧,应该十分容易。”
老实说,当时我对杜令的观感,坏到了十分。从他提出要借我们的身体开始,我就觉得他根本不相信我们 根本不相信地球人。
可是他又非要我们的帮助不可,我觉得他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们。
杜令望向我:“好,就从若干年前说起 若干年前,一群我的同类,以记忆组的方式,作宇宙的航行,地球本来,完全不是他们的目标。可是,当他们经过地球的时候,却感应到了一股强烈的……脑电波 ”
他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望向我,我作了一个手势,表示明白。
杜令继续道:“他们都感到十分奇怪,因为只有十分高级智慧的生命,才会有那么强烈的脑电波发射,而且,他们感应到了,那是一种在十分危急状态之下所发出来的一种求救讯号。”
杜令说到这里,又停了一停,补充说:“他们在回去之后,曾对他们的宇宙之旅,在地球上停留的原因,作出了十分详细的报告,所以,我们星体上的人,都知道这一段事的经过。”
我仍然以冷笑来回应,因为至此为止,杜令并没有作出令人满意的解释。
杜令又道:“在这种意外的情形下,他们断定:这个星体上,有十分高级的生物,而且,这种生物,正处于一种十分危急的情形之下,所以,他们就决定到地球来,看看是不是可给予甚么帮助。”
我又想出言讥讽几句,可是还没有开口,白素就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别出声,我就忍住了没有说甚么。
杜令在继续道:“他们到了地球,找到了那股强大的脑电波的来源,才知道事情与他们的预料,有相当程度的出入。”
杜令说到这里,咽了一口口水,又吸了一口气:“确然有地球上的高级生物,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所以才有表示了求救讯号的脑电波传了出来。可是,却不是单一的一个,而是许多许多个 地球人单一的一个的脑电波,非常微弱,许多许多加在一起,才强大到可以使经过地球的,我的同类感应得到。”
我冷笑:“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说明地球人落后,我已经说得很明白 你们再进步,地球人再落后,你们也无权取走地球人的生命。”
当我说完了之后,白素却问了一个问题:“许多许多人?究竟是多少?”
我在奇怪白素何以要这样问的时候,杜令已有了答案:“接近五十万人。”
听到这里,我实在忍无可忍,霍地站了起来,准备用最严厉的话,责斥他胡言乱语,可是白素却十分用力地拉了我一下。她用的力道是如此之大,几乎使我站立不稳。我十分恼怒,白素道:“听他说下去。”
我大声道:“有甚么好听的,一派胡言,接近五十万人,若不是同时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怎会结合成强大的脑电波?在甚么情形之下,才会有这种情形出现?”
白素还是道:“听他说下去。”
我在白素的语音之中,听出她心情正处于十分悲哀的情况之中,我不禁呆了一呆,向她望去,只见她的目光也十分悲哀,我连忙握紧了她的手。
这时候,杜令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接近五十万人,正遭到同类的屠杀,有的被驱进了大土坑中,石块和泥土如暴雨而下,把他们活活的掩埋,有的被含碳量十分高,只掌握了铁金属初步提炼技术的一些兵器所斩杀,那是一场大屠杀,在同时进行,所以才形成了脑电波的大结合,使我的同类感应到了。”
杜令这一段话出口,我僵立著,不再出声。
杜令的声音,转来十分平静 当然,那是发生在地球上的事,和他这个外星人一点也没有关系,他继续叙述:“这种情形,把他们吓呆了,他们全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他们于是决定,留下来一个时期,研究这个星球上虽然智慧很低,但总算是有智慧的生物的行为。为了方便行动,他们就借用了当时被屠杀的大批人之中,六十多个人的身体。”
我和白素半句话也没有,双手紧紧互握在一起,望著杜令。这时,我一点也不觉得杜令的神情和动作轻视,反倒觉得他和我们一样,也感到深切的悲哀。
他只停了一两秒钟:“这六十几个人,就算身体不被借用,他们必然和其他的四十几万人一样,生命决不能得到延续。我不认为我的同类的决定是一种卑鄙的行为,卫先生,你还坚持你的指责吗?”
情形会是这样子,实在是我绝想不到的。
我没有回答杜令的这个问题。
杜令道:“我的同类,在回来之后,作出了这样的报告,也预料我们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他们把这件事的一切背景,尽可能弄明白。他们查明白了,那些被屠杀的,属于一场战争的失败者,胜利者的领导者,下令杀戮,这个领导者的名字是白起。”
不必等杜令讲出“白起”这个名字来,我也早知道了他说的是那一件事了。白素一定比我早想到,所以才一再要我听杜令说下去。
这件事,发生在公元前两百六十年,白起是秦国的大将军;长平之战大胜赵军,坑杀俘虏四十多万人。
这是在中国历史上有明文记载的事。
四十多万人,有的被驱入土坑之中活埋,有的被初步炼铁术铸成的兵器砍杀,集中在同一时间进行,数以十万计的被害人的求救脑电波,形成了一股讯号,被经过的外星人感应到,把他们引到了地球。
事情就是这样。
在这样的事情中,能责怪外星人借用了六十多个地球人的身体吗?就算他们不借用,那六十多个人,也必然无法幸免。
坑杀降卒四十多万人。
我和白素的身子,不由自主在发颤。
杜令望著我们:“我不明白你们为甚么感到了这样的震惊,四十多万人算甚么?历史上的中国唐朝 ”
他指了指金月亮:“是她生存的年代,你们感到骄傲的年代,称为盛唐,到现在,你们还自称唐人。可是就在那个时代,一场持续十年的战乱,使人口灭绝了三分之二,从四千多万人,减少到了不够两千万人,死亡的接近二十万人。”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唐朝的“安史之乱”,也是历史上有明文记载的。
杜令忽然作了一个十分古怪的神情:“一直到最近,也还有数以千万计人命伤亡的事件,两位总不至于不知道吧?也超过了三千万。”
我无力地挥著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感到了精神上的彻底崩溃和失败。
在我的眼前,还耀著不少金星,在那些金星之中,我彷彿看到了一连串的文字,那么优美的文字,可是却记述著那么丑恶的事。
“史记白起传:秦军射杀赵恬,恬军败卒四十万人,降武安君,武安君计白,前秦已拔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坑杀之,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赵人大震。”
在这四十五万人被“挟诈”而“坑杀”的时候,他们处于生死存亡关头的“求救讯号”,自然强烈之至,这其间,不知有多少血泪,多少号哭。
杜令的问题,其实早有了答案,他们同类的行为,一点也算不了甚么。
在这四十五万降卒被屠杀的时候,人类还处于“炼铁技术的初级阶段”。后来,人类的科学技术进步了,就有两次大战死亡的三千万人,就有数以百万计的犹太人死在集中营,就有数以千万计的中国人死于“文化大革命”的各种武斗中。
外星人借用了六十多个必死无疑的地球人的尸体,算得了甚么呢?
当我想及这一切的时候,我更有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