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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你们引起这么大的骚动,不注意到也很难吧?我透过这里‘伙伴’的情报网,掌握了藏身此处的菲立欧大人的消息,所以我才急忙赶到这骚动之处来。”
在马上挺着胸回答的男子背后,他的伙伴——另乘一匹马的中年小个子男子突然露脸。这也是菲立欧所不认识的人。这男子虽然佩着剑,但身上并没有护具,服装看起来也像个商人。
他脸上浮现淡淡的苦笑,以眼神对克劳斯致意。
克劳斯的脸上出现比刚才更甚的狼狈神情叫道:
“洛、洛西迪——?这是怎么回事?”
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深深地低下头说道:
“克劳斯大人,我真是万分过意不去。请您放我几天假,不管理由是什么——如果能得到您的同意,我会非常感激……”
菲立欧不明所以。但是,这些突然出现的人是克劳斯所认识的人,同时也明显地不是站在他那一边,这是可以确定的。
菲立欧茫然地仰望着独眼男子。
男子像是回应他的视线般,在马上转过身说道:
“菲立欧大人,我名叫贝尔纳冯·李斯特霍克。恕我僭越,我希望能在菲立欧大人与拉希安卿这一方占有末席。您同意吗?”
菲立欧虽然不认识此人,但依稀记得听过他的名字。他是个剑术高超、有点古怪的贵族,小有点名气。
看着他那让人感受到意志坚强的独眼,菲立欧点了点头。
“不要说同意,我求之不得,谢谢你的帮助。”
听到菲立欧直率的回答,贝尔纳冯笑了,虽然笑得很诡异,但是不可思议地,却让人无法讨厌他。
然后贝尔纳冯转向佣兵们,大声叫道:
“勇士们!边保护王子边脱离现场!把碍事的卫兵击退!慢一步的人就留在这里吧!”
宛如流氓般的发号施令,但佣兵们的反应却相当敏锐,立刻摆起阵势,毫不犹豫地一起挥剑砍向卫兵们。
卫兵们虽试图抵抗,却因畏惧其声势,而被击溃一角。
佣兵们一齐冲向那空隙并加以突破,让周围溃不成军。
他们的队形就有如包围住菲立欧等人一般,形成锥形队伍向前冲。
骑在马上的贝尔纳冯一马当先。他那一手拿着马上盾、一手高举着豪迈的骑士剑的英姿,让卫兵们心生畏惧.
佣兵们为了护卫商队,长年以山贼等为对手而四处征战。但是持续长久和平的国家的卫兵们,根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乱,就算能够追捕逃跑的对手,或是包围少数对手,但并不习惯这种部队与部队之间的对战。
佣兵的人数约在三十到四十人之间——相对的卫兵们则应该有六、七十人,但双方之间战斗力的差距,当场明显地呈现出来。
被佣兵们纺锤形的阵势保护着,菲立欧等人也开始往前跑。
往教会一看,似乎已被卫兵们遗忘的艾娃司祭伫立在远离喧哗的树荫下。
老司祭微笑着点点头,轻轻地挥挥手。
菲立欧带有感谢之意、远远地对她点点头,与佣兵阵一起往前跑。
怀抱中的乌路可轻声说道:
“菲立欧大人,艾娃司祭她——”
“不要紧的,有佛尔南神殿在背后帮她撑腰。只要她坚持自己是毫不知情的被害者,神殿一定会保护她的安全的。”
乌路可也点点头。
现在的艾娃司祭,是由佛尔南神殿所派出、驻在王都教会的司祭。只要她坚持“是菲立欧等人威胁我,并强住在我家”,卫兵们也无法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
佣兵们的纺锤形阵势突破了卫兵的人墙,强硬地开出一条路来。
在菲立欧等人突破包围的背后,克劳斯虽然拚命地发号施令,但要指挥一度溃散的卫兵们,是需要时间的。
刚刚在克劳斯面前被称为“洛西迪”的商人模样男子,骑马来到菲立欧身边。
他似乎不会武艺,一边受到佣兵们的保护,一边留在阵势中心。
“菲立欧大人!我人在马上,真是失礼了。前面已经为各位准备了足够的马匹,只不过不是军马,而是商队的载货马——您骑马没问题吗?”
“嗯,我可以骑马。谢谢你。我可以叫你……洛西迪吗?”
菲立欧边跑边问道。身材矮小的男子露出做生意时的笑脸,讨好似的点点头道:
“是,真是不胜惶恐。我是桑克瑞得贸易公司的商人,因故背叛了克劳斯大人。还请您——”
就在他郑重地低头致意时,头顶掠过了一支弓箭兵所放的箭。洛西迪差点稳不住身子,慌张地抓紧了马上的缰绳。
突破当场的卫兵阵势后,佣兵们迈开大步向前冲。
卫兵虽然也前往追赶,但其动作并不漂亮。他们似乎是了解到佣兵们的力量和气势,因而萎靡不振。
菲立欧对脱离危难这件事感到喜悦,却也对自己国家的衰弱兵力感到闷闷不乐。
若是今天塔多姆的士兵进攻阿尔谢夫——他们真的能够保护这个国家吗?正规的卫兵们所受的训练和经验不足,这任谁都看得一清二楚。各地诸侯所拥有的士兵恐怕都是一样的。
跑了一会儿,在桑克瑞得贸易公司分公司旁,看见了许多马匹,有几个男子在这夜晚的道路上看顾着这些马匹。
这些未受过训练的马会畏惧剑或弓箭,因此不适合战斗。商队的马最多在平时是骑乘用,或是用来拉曳货物。只有贝尔纳冯和洛西迪的马似乎受过军马的训练。
洛西迪对奔跑的佣兵团叫道:
“卫兵们已经追过来了,大家避免战斗,专心脱逃吧!马匹有点不够,请两人共骑一匹。”
佣兵们豪迈地答应。他们各自抓住马上缰绳,骑了上去。
洛西迪也指着其中一匹,转向菲立欧说道:
“菲立欧大人请上那匹马,让脚程慢的货车马先行。虽然在他们追上来之前,一定要快一点,这位小姐就请与哪一位同骑一匹……”
“你不必担心。我们前不久才刚共骑一匹过,还有——”
菲立欧跑向马,先把乌路可送上马背。而第二次逃亡的乌路可,也以比之前熟练的样子跨上了马。
“我的未婚妻,由我自己来保护。”
菲立欧以开玩笑的口吻回答。商人瞪大了眼,小声地吹了声口哨。
乌路可也吓了一跳,屏住呼吸。
“菲立欧大人,这……”
“开玩笑的。而且这本来是乌路可你先说出来的,不是吗?”
菲立欧笑着说道,跨上马抱住了乌路可,两手握住缰绳。
他一踢马背、送出指令,顽健的马儿立刻依其指示行动。
一行人开始朝向离开工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虽然背后有卫兵们紧追在后,但这骑马部队一行,已渐渐将他们甩开。
菲立欧一边保护着怀中的乌路可,一边奔驰着。
被毒性所侵蚀的身体,感觉已恢复了七成,行动也恢复到没有障凝的程度了。虽然还有严重的疲惫感,但现在也只有努力集中精神了。
在这接近黎明时分,骑马一团马蹄声哒哒,一起奔驰在王都的大道上。
*
塔多姆的暗杀者西兹亚,回到了位于市郊的一个据点。
此处表面上是名为艾尔贸易的贸易公司分公司,现在正集结了几个由塔多姆派遣来的部下。
西兹亚很早就离开了卫兵们与贝尔纳冯等人相争的现场,主要理由是:卫兵们是阻挡不了佣兵部队的。同时,为了杀掉在其中心受到保护的王子,她需要更多的力量。
(——那个王子大人的运气真不是盖的,竟然在那种地方还跑出程咬金——)
西兹亚一边喃喃念道,一边转近建筑物后方,走进了仓库的一角。
那里停有一台大的货车马车,马车的驾驶座上,有一位部下少女正在待命。
那有着一头褐发的女孩,立刻从驾驶座上起身,她虽然给人一种在街上也不引人注目的、沉稳的印象,却也受过不少身为暗杀者的锻炼。
“西兹亚大人?您这么匆忙,究竟是什么事呢?”
负责守卫的少女以带有鼻音的声音问道。西兹亚没有回答,走进了几乎需要仰视的货车马车帐篷里。
虽然突然闻到动物的臭味,但那是西兹亚早就习惯了的味道。
帐篷中睡着一只巨鸟,它规炬地收叠好双翼,睡得正熟。
这就是拥有略带红色的暗色羽毛、西兹亚的玄鸟——
“菏姆拉,你醒着吗?”
西兹亚温柔地对那只鸟说道。
玄鸟没有呜叫,只稍微动了一下泛着黑光的锐利嘴喙。它那纯黑的眼眸,映出黑暗中西兹亚的身影。
西兹亚对伙伴已醒这件事感到很满意,她一边解下一旁的绳索,一边打开帐篷的天棚。驾驶座的少女叫道:
“西兹亚大人,您要在这里——”
“来帮忙。必须给这孩子上装备。”
“——咦?要去袭击谁吗?”
少女惊叫出声。
“是的,十万火急。你也快点行动。”
西兹亚走近鸟背,开始快速地整理起放置帐篷各处的玄鸟装备。
少女慌张而迅速地开始帮忙。
腹部、爪子、额头——玄鸟身上各处都装有黑色的特殊装甲。
双翼上虽然没有任何装备,但所有装备都是由神钢所制的特殊订制品。若是完全装备完毕,就像是一只骑士般的鸟。
然后玄鸟站起身来,黑色眼珠凝视着在它庞然身躯周围忙碌工作着的两个女子。
西兹亚迅速地准备完毕,坐上了鸟背上的乘具。
“快天亮了,所以我会跟这孩子一起藏身在某处的森林。请你明天夜里把马车开到集合地点,把这孩子带回去。地点就在‘王者断崖’附近。因为那一带的人烟稀少——明白了吗?”
少女点点头。
西兹亚拿起藏在胸前的笛子,吹起一定的旋律。那是人所听不见的,但却会将指示传给鸟。
有着红色羽毛的鸟,立刻昂首展翅。
在一旁守候的少女虽然想说些什么,但西兹亚视若无睹,驾鸟高飞。她拉着通过鸟嘴的缰绳,以陡急的角度飞上了夜空。
忍耐着拍打在身上的风,飞上上空后,那里就是她一个人的世界了。
为了找寻王子等人的位置,一人一鸟四处张望着。
追捕猎物的红色双翼,宛如滑行般地遨翔在夜空中。
*
马队一行人以拉希安卿的领地为目标,一个劲儿地奔驰在王都之路上。
在骑着马的菲立欧身边并骑着的,就是在危急中救了他的贵族贝尔纳冯·李斯特霍克。
靠近一看,他是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若是没有那严重的烧烫伤痕的话,光看那五宫还可说是个美男子。
他的独眼浮现嘲弄般的笑意,在马背上对菲立欧说道:
“虽说如此,王子,您也真是太过胡闹了。竟然跟骑士两人就这样潜进王宫,这可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啊!就算您对王宫内部再怎么熟悉,身为王族,还真是果敢决断哪!”
听到对方指出这一点,菲立欧一边骑着马,一边报以苦笑。
“不是只有我们两人,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城外准备好马匹,而且要是行动顺利,说不定还可以把威士托卿带回来。”
那个名字一说出口,菲立欧的语尾就带有遗憾。
被雷吉克看穿他的举动,是他这次最大的失败原因。
有着放荡习性、鸦片中毒的二王子——雷吉克给人的这种印象相当强烈,但这说不定是太看轻他了。只是,看穿菲立欧的举动,并设下圈套,这至少并不是一个笨蛋所做得到的。
贝尔纳冯嗤笑道:
“就算这样也只有少数几个人啊!您不觉得很危险吗?”
“要是人多反而容易被发现。其实我只要去侦察敌情就够了。只是因为警备太过疏忽,我们才会进入监牢——结果还是没能救出威士托卿和达斯堤亚卿……”
即使如此,也不是一无所获。不但和三王子达成共识,也知道威士托等人是被囚禁于戒备森严的高塔附近。
只是——还是有明显的失败。
菲立欧一边握住缰绳,一边小声地对贝尔纳冯说道:
“贝尔纳冯卿——其实就在今晚,我被皇兄套上了杀害正妃的罪名。”
贝尔纳冯眯起单眼,而在同一匹马上、紧抓住菲立欧的乌路可,也微妙地加重了力道。
“杀害正妃——难道正妃她——”
贝尔纳冯压低了声音说道。菲立欧点点头回答:
“我涉嫌暗杀军务卿,然后害怕正妃泄密,所以特地为了杀人灭口而潜入王城——皇兄所计划的似乎就是这样的剧本。虽然没有亲眼确认尸体,但皇太子妃和亚伯特大人恐怕也——被刺客所杀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那个男人的如意算盘啊!”
贝尔纳冯嗤之以鼻。他那太过直接的反应,让菲立欧有点吃惊。
“我大概会被当成大罪人吧!你还要加入我这一边,这样好吗?”
贵族的背后还有其家族。贝尔纳冯这种人虽然只是一介贫穷贵族,但肯定也是背负着家名的一家之主。
贝尔纳冯用力地点点头说:
菲立欧大人您也不打算一直背负着污名吧?您是威士托卿所认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