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杜阿发现自己正向长老洞穴游去。太阳已经落下,她得找点事做。她不想早早回到家里,忍受崔特蛮横无理的要求,还有奥登敷衍了事的劝告。不过换个角度来说,这些毛病也正是他们各自的魅力所在。
很久以前她就有这个感觉,从她小时候到一直到现在,她也并不想掩饰。按说情者其实不会感觉到异性的这些魅力,但情者小时候一般还是有可能感到的——杜阿现在已经明显太大,太成熟了——长大以后,这种情愫便会迅速消退;即使消退得不够快,周围的环境也不会允许她们表现出来。
杜阿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就有一种不可抑制的好奇心。她总是满怀兴趣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太阳,看着洞穴,看着所有的一切——直到她的抚育者父亲说:“你真是个怪孩子,杜阿,我的宝贝。你真是个好玩的小情者。长大以后,你会变成啥样呢?”
起初她对此并没有确切的概念,她只是想知道一些东西,这有什么奇怪的?又有什么好玩的?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抚育者父亲不能为她解答这些问题。有一次她去问自己的理者父亲,可他完全不像抚育者父亲,一点也不温柔。他厉声喝道:“这有什么可问的,杜阿?”他的样子很吓人,好像杜阿犯了什么错,他要追究到底。
她吓得跑开了,以后再也没问过他。
可是后来有一天,其他同龄的小情者们开始管她叫“左情者”,因为那天她给她们讲了一些东西——她已经忘了是什么——但应该是些当时在她看来很平常的事情。杜阿感到心里很难过,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这样。她问自己的理者哥哥左情者是什么意思。他退缩着,看上去很尴尬——明显很尴尬——支支吾吾地说:“我不知道。”其实看得出来,他一定知道。
仔细考虑过以后,她找到抚育者父亲,直接问道:“爸爸,我是个左情者吗?”
他回答:“谁这么叫你,杜阿?以后不许你再说这个了。”
她飘到他身边,靠在他怀中,默默想了一阵,然后问道:“这是说我不好吗?”
他只是回答:“长大以后就没事了。”然后他故意把身体膨胀起来,把她的身体挤到外面,来回摆动。这是她平时最喜欢的游戏,不过那个时候,她却提不起兴致来。她很清楚父亲根本没有回答她。她心事重重地向外游去,盘算着父亲的那句话,“长大以后就没事了”。这么说她现在是有事,可那又是什么事呢?即使在那时,她身边也几乎没一个朋友,几乎没有情者愿意跟她交往。她们喜欢扎成一堆唧唧喳喳,傻笑不停;而她喜欢在碎石堆上飘过,感受那种粗糙、未经雕饰的美。不过,也有个别小情者对她比较友善。那些都是脾气很好的人,比如多瑞尔,虽然跟其他情者一样傻,不过有时候她说话还是满有趣的。(多瑞尔长大以后也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其中的抚育者是杜阿的哥哥,年轻的理者来自另外的洞穴区,说实话杜阿不是很喜欢那个家伙。多瑞尔很利索地连续生下小理者、小抚育者,小情者不久也降生了。她对孩子十分关心,好像家里有两个抚育者一样,杜阿甚至怀疑,她家三个人是不是还能交媾……同时,崔特倒是不厌其烦地对她嚷嚷,多瑞尔多么尽心尽职,创造了一个多么完美的家。)有一天,杜阿和多瑞尔待在一起,她在多瑞尔耳边问:“多瑞尔,你知道左情者是什么意思吗?”
多瑞尔吃吃地笑了一阵,把自己缩成一团,好像要躲着别人一样,最后说:“这个专指那些做事像理者一样的情者;而你就像个理者一样学习。自己想想,左伴…情者——左情者!懂了吗?”
杜阿当然明白了这个词的含义。只要一解释,事情就显而易见。其实只要她自己能好好想一下,马上就会理解。
杜阿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大点的女孩们告诉我的,”多瑞尔的身体原地打着旋儿,杜阿觉得很不自在,“左情者很龌龊。”多瑞尔说。
“为什么?”杜阿问。
“就是龌龊嘛。情者不应该像理者一样。”
杜阿从来没考虑过这些,不过现在她知道了。她说:“为什么?为什么不应该?”
“因为!你想知道不相干的事,这很龌龊!”
杜阿的好奇心又被激发起来,她继续问:“什么?”
多瑞尔没有回答,反而身体猛地伸出一块,向毫无准备的杜阿弹去。杜阿可没心情玩这个,她摆脱纠缠,说:“别闹了。”
“你知道什么是龌龊吗?比如,你可以渗入一块岩石里去。”
“别瞎说,肯定不能。”杜阿说。其实杜阿说的并不全是心里话,她自己就常常从岩石表面滑过,而且很喜欢这么干。不过看着多瑞尔那张窃笑的蠢脸,她觉得一阵反感,于是就张口反驳,甚至心里也拒绝同意。
“能,你能的。这叫石慰。随便哪个情者都行。而理者和抚育者却只有在小时候才行。他们长大以后,就只能渗入彼此。”
“我不相信你,你自己瞎编的。”
“我跟你说,她们真的这么干。你认识迪米特吗?”
“不。”
“你肯定认识。她就住在3号洞穴最挤的那一片。”
“就是走起路来非常可笑的那个?”
“对,因为那儿实在太挤了。就是她。她总是喜欢往石头里渗——但不在她住的那一片。后来有一次,她还让她的理者哥哥看。她哥哥告诉了父亲,你知道她吃了多大苦头吗?反正以后她是再也不敢了。”
杜阿转身离去,心中烦躁不安。过了好久她都没跟多瑞尔说话,两人从此再也没有恢复以往的友谊。不过从此以后,杜阿的好奇心倒是日益增长。
好奇心?还不如说是她的理者特质。
有一天,确定了父亲不在附近以后,她控制自己身体,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渗入岩石之中。这是她告别孩童时代以来第一次这么做,她以前从没想到自己敢渗入到如此之深。她的身体里流动着一种温暖的感觉。不过从岩石中脱离出来以后,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身上残留着岩石的斑痕,别人可以一眼看穿。
后来她时常这么做,越来越大胆,快感也越来越强。不过,不用说,她怎么也不会把整个身体完全浸入石中。
最后她还是被父亲发现了,他很生气嚷着,掉头而去。自那以后,她做起来更加小心了。现在她已经是大人了,对此也有了明确的认识。其实完全不必像多瑞尔那样神神秘秘的,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大家都知道,这事所有情者都常常干,有些甚至公开承认。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们做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杜阿以为,一般情者成家以后都不会再做,转而开始正常的交媾。而她则一直保留了这个习惯,甚至有一两次,和奥登崔特正常交媾结束之后,她都悄悄做过。这是她的秘密,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那几次做的时候,她曾想过,要是崔特发现了会怎么样?……肯定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想一想都会破坏当时的兴致。)后来,虽然心中同样会惶恐不安,她还是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借口,起码可以用来说服自己,也算是对所受煎熬的一点慰藉。当时“左情者”这个称呼一直如影随形,成了她难以摆脱的耻辱。那段时间她迫于无奈,只能逃开人群,孤独终日,过起一种隐居式的生活。渐渐的,她开始喜欢孤独的滋味,这又进一步加重了她的孤独。孤独之中,她只能在岩石间寻求安慰。石慰,不管是否龌龊,都是一种孤独的表现。正是周围那些人把她推入了这种孤独的境地。
至少她是这么跟自己解释的。
有一次,她也曾试图反击。冲着那些嘲弄她的人,杜阿大声喊道:“你们都是右情者,一群龌龊的右情者!”
她们并不回话,只是远远地笑着。杜阿感到无法忍受,只能跑开了,心中充满了挫折感。她们就是这样。
到了成家的年龄,几乎所有情者都会变得喜欢孩子,跟抚育者一样,为孩子的事牵肠挂肚。杜阿很讨厌这样。
她自己从来没有这种感受。孩子只是孩子,照顾他们是抚育者的事。
再往后,这种关于名字的恶作剧渐渐销声匿迹。那时她已经出落成一个身姿曼妙、体态动人的少女,游动起来婀娜多姿,无人能及。越来越多的理者和抚育者对她倾慕不已,其他情者们则发现已经很难嘲笑她了。
到了现在,所有人跟杜阿说话的时候都心怀敬意(所有洞穴的所有居民都知道奥登是当代最杰出的理者,而杜阿是他的伴侣)。但她自己知道,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在内心深处仍旧是一个左情者。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龌龊,不过有时候她还是梦想自己能成为一个理者。这个念头让她困惑不已。她想知道,是不是其他情者也有这种梦想,哪怕只是一闪念。
她还琢磨,是不是因为这个梦想,她才不希望生个小情者,因为她自己就不是一个真正的情者,也从来不曾好好履行自己在家中的职责。
奥登并不在乎她是个左情者。他从来没这么叫过,但是他喜欢她对自己生活的兴趣,喜欢她的那些问题,并乐于解答,看到她能理解,心中更是欣喜。他甚至在崔特嫉妒的时候为她辩护。其实也不是真的嫉妒,崔特只是固守在他顽固而简单的世界观中,觉得他和杜阿的关系简直不可理喻。
奥登常常带她去到长老洞穴,很迫切地向杜阿展示四处,看到她陶醉其中,他便喜形于色。她的确非常佩服他,并不全是因为他渊博的知识和高超的智慧,更是因为他开放的胸怀。(她还记得小时候向理者父亲请教时受到的严厉呵斥。)每当奥登向她展示自己的工作时,她就觉得心中爱意萌动,不可抑制——这恐怕也是她理者特质的一部分吧。
她越来越多地意识到,或许正是因为她的理者特质,她与奥登才这么亲近,而与崔特却比较疏远;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那么讨厌崔特的顽固、不可理喻。奥登从来没有暗示过这个意思。崔特或许大概感觉到一些,但他是不会完全了解的。可就算心里想不清楚,他还是觉得非常不满、失落。
第一次去长老洞穴的时候,她听到两个长老在交谈。她当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发觉四周的空气在快速颤动、变化,她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很不舒服。
她不得不把自己身体淡化,好让震动穿身而过。
奥登告诉她:“他们在交谈。”然后遗憾地说,“他们之间就是这样交谈,彼此完全能听明白懂。”
杜阿努力集中精神,想抓住只言片语。她一向努力做到反应敏捷,理解迅速,奥登也喜欢她这样。 (他曾说过,“我所见过的所有理者身边都只有一个没大脑的情者。有你,我觉得非常幸运。”她当时回答:“不过别的理者好像都喜欢白痴伴侣。奥登,为什么你与众不同昵?”奥登没有对理者的秉性提出反驳,只是说:“我自己也没想明白,不过明不明白不重要。真正值得庆幸的是,有你在我身边;而且,我为我的庆幸而庆幸。”)她问道:“你能听懂他们说什么吗?”
“说实话,不能,”奥登回答,“他们变化得太快,我抓不住。有时候我也能听出他们在说什么,特别是交合以后,但也只是发音,意思根本理解不了。而且,也仅仅是有时而已。这种感觉就像情者的一些小把戏,她们即使能做出来,其实心里也还是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当然,你不同。”
杜阿却说:“我想我能听懂一点。不过长老们恐怕不太喜欢这样。”
“噢,继续。我很想知道。试试看,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在谈什么?”
“可以吗?真的没事?”
“试试嘛。万一被发现了,他们要是生气的话,我就说是我让你干的。”
“你保证?”
“我保证。”
杜阿慢慢接近那两个长老,心中惶惶不安。她全身放松,排除杂念,准备接受长老们的意识波动。
她说:“兴奋!他们很兴奋。有一个新人。”
奥登说:“他们说的或许是伊斯特伍德。”
这是杜阿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接着说:“真好笑。”
“什么好笑?”
“我感觉到一个巨大的太阳,真的很大。”
奥登看上去若有所思,“差不多,他们说的或许真是这个。”
“怎么可能呢?”
就在这时,那两个长老发现了他们。长老很友好地走过来,用凡人的语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杜阿窘得不知如何是好,非常担心他们发现了她的窃听。不过,就算他们发现了,也还是没说什么。
(奥登后来告诉她,其实极少有机会能看到长老们用自己的语言交谈。他们一般都很尊重凡人,只要有凡人在身边,他们往往会暂停手里的工作。“他们很喜欢我们,”奥登说,“长老们都是非常友善的人。”)以后的日子里,奥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