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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大力土默不作声地抬起自己同伴的尸体,出了餐厅。
大公向客人道过歉,马上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只对何说了一句:
“有机会你再让我见识见识那一招,非常有效。”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走去。一位侍从和女演员跟在他的身后。大乌鸦落到他的肩上,斜过眼睛看着柯。“未婚夫”搀着柯的胳膊,让她跟着往前走。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下了几级台阶,来到一道门口,门上钉着一块小牌子:
“沃尔夫冈·久·沃尔夫大公动物标本陈列室”
大公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色的钥匙,打开了门。
红脸大公从不知道谦让。
沃尔夫冈亲手打开灯,柯跟着走进了一间低矮的大厅,这个厅事实上超过了任何一个宇宙奇观陈列室。
陈列室里有100多件各种标本,做工精美、细致、专业,每一件标本都用支架或台座托底,用悬在天花板上的椭圆顶护罩罩着。这里有柯在书本和电影上看到过的走兽、飞禽的标本,还有一些是她从未见过的,只能猜测,瞧这个一身毛的怪物挺大的个头,像是半人半马,事实上是大约10年前在库洛彼得消失了的一种普通动物。沃尔夫冈大公骄傲地领着客人一个一个陈列台往下看,大家都装出是第一次到陈列室来的样子。
“都是我自己杀死的,”他说话的神气,很有些为自己的重要作用洋洋得意,“我敢面对任何野兽……”
“这只蝴蝶也是吗?”柯指着一只翅膀足有一米长的蝴蝶问。
“这只蝴蝶是我在无边森林里抓到的,为了跟踪它把它网住,我步行了400来俄里,生了三场致命的寒热病,在同土著人的两次冲突中牺牲了60个人,此外,在回家途中,不得不躲避两艘生态局的巡逻艇,因为这只蝴蝶,说来也巧,是宇宙中的最后一只。”
周围的人都谄媚地大笑起来。
“我为你感到羞耻。”柯说。
沃尔夫冈宽厚地摊开双手。
“我哪里知道它是最后一只啊?我一直以为它们还有三四只哩。现在,姑娘,我给你看一条蛇,它的毒性能毒死一群大象,能够缠死狗熊……”
这条蛇的确很大。
柯看着蛇,心里揣摸着,大公把她带到这里来,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不至是为了炫耀蝴蝶或者大蛇吧,在他的眼里,柯还不是值得向其炫耀家珍的人物。
柯,你得有最坏的准备,马上就要恫吓你了……
从周围人的态度,她感到这一刻正在迫近。突然大家都缄口不语,而大公本人却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咕咕地像鸽子叫。
“我应该说,”他止住笑声,说道,“我只让经过挑选的人到我的动物标本陈列室来。譬如,你的朋友米洛达尔,就绝对不许进来。这并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没有的事——要知道我是一个主权国家奉公勤政的首脑,按照我的法律,我可以生杀予夺。这不,比如……”
沃尔夫冈大公向旁边挪了一步——小小一步一一柯的眼前出现了一具少女的裸体,那少女长着一头黑色的卷发,面带微笑。姑娘的一只手向上抬起,手指按住一绺不服贴的卷发的发梢,这绺头发仿佛是被一阵风吹起来弄乱了似的。
“这是什么?”柯叫了一声。
“标本,”大公说着满意地眯起了蓝色的眼睛,“一具最普通的标本,用人类中常见的不受红书保护的人制作而成。所以我可以心安理得地睡觉。与你用来指责我的那只蝴蝶不同,小姐,这位姑娘丝毫没有打乱地球上的自然生态平衡。”
“您把她杀死了?”柯觉得可怕,十分可怜这位姑娘,勉强忍住了泪水。
“我们惩罚她是不得已而为之!错在她自己——她没能帮助我们做成的事情,您正在帮助我们顺顺当当地完成。”
“怎么这样惩罚!”柯心惊肉跳地说,“把她杀死?”
柯不想看,也不能看这具人体,然而却没有能力把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胖侍从长占据了能更好地看清克拉伦斯的位置,用力推了一下柯,她意外地与姑娘的目光相接了。克拉伦斯的眼睛栩栩如生,睁得大大的,被长长的睫毛遮盖着。
“啊,跟我记忆中的她一样,”胖侍从瓮声瓮气地说,“我同她下过跳棋。每次我赢了棋,她就满腹委屈不高兴,就像是一个小姑娘!”
“她本来就是一个小姑娘嘛,”克拉芙迪娅答道,“你们可能不相信,有一次吃午饭时,大家有说有笑说了许多笑话,而她听着听着,然后问我说:你说,克拉娃,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她才16岁,不会比这大。”
“胡说,”阿尔焦姆得意地冷笑道,他笑得恬不知耻,令人憎恶,柯几乎想揍死他——如果他再说出什么下流话的话,“胡说。我同她睡过觉,开始她尖声喊叫,一会儿就习惯了。”
“住口,”突然,红脸大公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他沉思地咬着大块的蜜糖饼干,在地板上掉下一层饼干渣,“你撒谎,想让我满意,可是我不需要你的谎言!她是个天真纯洁的少女。克拉娃说得对,她一直到死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且我也爱过她,照自己的方式,粗鲁,不专一,但是爱过。所以我请你不要庸俗下流。”
“我是开玩笑的,”阿尔焦姆马上承认道,“谁没有过啊。”
“我就没有,”沃尔夫冈说,“文明的人都没有。”
柯的目光落到少女的脚趾上。她的脚趾多么小,多么整齐,大脚趾上有一块不大的伤疤——脚曾经被割破过,现在就永远……永远。”
“于是您就把她杀死了。”柯小声地说。
“一切并不是这么简单!”大公粗暴地打断她说,“你不要看得过于简单。她阻挠了我们的行动。因此她应该消失,这是政治需要。”
“是什么需要啊,竟然要杀死一个小姑娘……”柯完全忘记了她也正处于与克拉伦斯一样的境地。
但是大公对这一点记得很清楚。
“克拉伦斯太愚蠢,”他说,“她自己暴露了,她承认她是冒名顶替来的,你不知道,我们为这次行动投入了多大的人力物力。事情就是这样一一讨厌!”大公的的确确心情不佳,“她得到了应得的下场。她应该庆幸进了这么好的陈列室,她本可以被扔进污水坑去的。”
“您带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恐吓我吗?”柯问道。
大公装作没有听清她的话的样子,继续慢吞吞地柔声说道:“你瞧,我把她的皮肤保持得多么好,多么新鲜!希特勒的刽子手们只会用人皮做灯罩和钱包。但是我从来不去做日用消费品,我把制作动物标本视为一门高雅艺术。为了处理她的皮肤和头发,我废寝忘食地干了两个星期。呶,效果如何?”
“真是天才!”一个侍从脱口说道。
“惟有眼睛,不得不另外定做。眼球是我用白色大理石做的,瞳孔是用蓝宝石做的。难道做得不好吗?”
克拉伦斯那双生动逼真的眼睛看着柯,而柯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连哭都哭不出来。
而周围的几个人——克拉娃压根不想高兴,侍卫长已经看过多次,甚至连阿尔焦姆也对一切都习以为常——却都拍手表示欣喜,仿佛是在温布尔登网球赛上,为沃尔夫冈大公一记漂亮的扣杀而欢呼喝采。
“让我出去!”柯叫道,“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大乌鸦突然从大公的肩上飞起来,使劲拍打着翅膀飞向暗处。
“唉呀,真惨,惨不忍睹!”沃尔夫冈·久·沃尔夫评论道,“不过我应该对我们新娘子的这种反应有所准备。她太激动了,她爱上了我侄子,她渴望着跟他进入洞房。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她盼望着同多年前抛弃了她的爸爸相见!现在我们各回各的卧舱,准备参加婚礼,过一个盛大、真挚、吉祥的节日!两小时之后,我们在飞船正厅恭俟各位。迟到者将被毫不留情地开膛剖肚,我说完了。而你,薇罗尼卡,再回头看看克拉伦斯,你同她长得很像,不是吗?”
第九章
柯在舱室内等候黑皮苍蝇,她觉得苍蝇比先前显得更加纤细、柔弱、忧郁。
“您的伤口怎么样了?”她看着姑娘问道,她那对鼓凸的眼睛,像蜻蜓眼似地分成无数的复眼,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特别繁丽的色彩。
苍蝇截住柯的目光,向她指出:
“正是我的目光让他感到奇特。而我则相信了他的爱情,当我的群体飞往温暖地带去后,我留在了他的身边。现在我的退路被堵死了,切断了。”
“那你在自己的同类中会感到幸福吗?”柯问道。
“不,绝对不会!”苍蝇答道,“我摆脱了不曾开化的昆虫世界。就算我再差,但是我毕竟在我又爱又恨的人身边。”
“您还爱着沃尔夫冈先生吗?”
“我恨他,但是我不能割舍我的第一次爱情。”苍蝇承认。
她嘴上说着,一手从白大褂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本处方笺,用一根指尖在上面写道:
“局长转告:地球希望您会完成自己的职责。”
女大夫把处方笺递给柯,柯从镜子前的搁板上拿起一根别针,在重新变白的纸上划道:
“我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
字迹在纸上存留了几秒钟,等到又变白消失,苍蝇在白纸上写道:
“米洛达尔局长希望你记住清白无辜的阿尔焦姆极其痛苦的死亡,记住你的朋友薇罗尼卡的悲伤,以及儿童岛的荣誉。”
“最后一点完全多余。”柯大声说道,让苍蝇吓得眼睛睁大了两倍,露出白大褂之外的翅膀直颤抖。
“别忘了有人在监听我们,”苍蝇写道,“局长正在多方寻找你的父母。你尽管出嫁好了,什么也别怕——局长的心思就在你们的婚床边过夜。万一有事——你就尖叫!未婚夫不敢碰你。这时大夫会帮助你。”
“您会帮助我吗?”柯问道。
“你可以信赖我。”苍蝇谦逊地回答。
“克拉伦斯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杀死她?”柯写道。
“她是马戏团的柔软体操演员。他们想利用她达到那个目标,就跟利用你一样。但是久·库夫里耶教授识破了他们的阴谋,他们就暗中安排了一起不幸事件杀死了克拉伦斯,以免她揭发他们。”
“怎么能把人体标本保存在标本室里呢?”
“关于标本的事我一点也不清楚。我从来未听说过标本室,”苍蝇写出了回答,“见面时你把这件事情向上级汇报。”
“你的伤口愈合了,”大夫大声说道,“所以,你不再需要我了。”
“可是我非常激动,大夫,”柯说道,她的嗓音发颤,“我请您给我一些镇静药。”
“晚饭前服两片。”女大夫说着把一包药片放到柯的床头柜上。同时在自己的处方笺上写道:
“请在未婚夫的牛奶杯中放上两片,他将会像苍蝇冬眠一样睡过去。”
柯赞赏女大夫的幽默,真诚地说道:
“您简直想象不到我多么感激您,现在我所有的害怕都过去了。”
苍蝇随着一阵嗡嗡细声出了房间。
由于柯知道了这套婚纱是为不幸的克拉伦斯制作的,而且染上了她的血迹,柯就穿着早餐时穿的那条连衣裙去赴自己的第一次婚礼。显然,在“圣苏西”号上,符合她的身材的裙子很有限。不错,舔得溜光的克拉娃和两个散发着肉豆浆和香子兰香味的摄影模特,不知从什么地方给自己弄来了真正考究的服饰,但是柯并不嫉妒她们,因为,尽管自己年纪很轻,却拥有敏锐而清醒的限光,而且这眼光让她确信,她的美貌、优雅、气质、教养,以及其他一些女性优点都超过飞船上的其他姑娘。姑娘们装出对此不理解的样子,而大公本人曾当场表达了自己对柯的喜爱,他说:
“真可惜,你不是甜妞。不过不要紧,婚礼之后我们互相熟悉。”
“圣苏西”号的全体居民都集合到大厅的水晶吊架下,当然,不包括乘务员和警卫人员。在来宾当中,柯看见了勃拉斯大尉,朝他挥了挥手。他向她敬了个军礼,对她咧开嘴笑了。
“你比前些时候漂亮多了。”他说。
桌子被搬走了。大公平日的坐椅腿下,垫上了几本厚厚的领航书。因此,大公在成群的下属簇拥中就显得高高在上。
柯与“未婚夫”并肩而立,他穿着燕尾服,脖子上扎着蝴蝶结,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甜味。
“你要当心点,”他挽起她的手走向大公的宝座时,柯说道,“别让大公一口把你吞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未婚夫”小声答道。
“你身上的甜味儿太重了,有可能得宠。”
“我对此正求之不得。”年轻人恬不知耻地说。
“他不是你的亲叔叔吗?”
“他是我的叔叔,就像我是你的自行车一样,”“未婚夫”神秘莫测地说,“我是为他打工的。”
“那他们是怎么把你改造成儿童岛的阿尔焦姆的呢?他们给你做了整形手术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