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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我坚定地说,“否则,我这辈子就算是虚度了。”
“外星人为什么要来地球呢?在这里,除了古代帝国的废墟外,我们还有什么?他们会把可怜兮兮的罗马怎么样?还有巴黎,耶路撒冷?无非是些腐朽的城市,掌管在愚蠢的王公贵族手里!算了吧,瞭望人,现实点:所谓外星人入侵只是一个虚构的神话而已,你却每天四次重复着毫无意义的事情,不是吗?”
“瞭望是我的职业和学问。你就知道嘲弄他人。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戈尔曼。”
“请原谅,”他道歉的时候都不乏嘲讽意味儿,“那去吧,去吧,瞭望去吧。”
“我当然要去。”
我愤愤地回到仪器旁,决定现在起无论如何都不理他的打岔了,不管他认为我有多么无礼。星星已经出来,我凝视着闪闪的星座,大脑习惯性地分辨着太空里的各种世界。我要瞭望,我想,我要保持警惕,管他怎么嘲笑呢。
我完全进入了状态。
我抓紧仪器把手,让全身激流涌动,注意力集中到太空,搜寻着怀有敌意的星体。我心一阵狂喜!真是不可思议!我这个从未离开过地球的人漫游在夜色茫茫的太空,从普通的星星滑翔到燃星,看到像陀螺那样旋转的行星。有许多脸在旁边盯着我,有的没有眼睛,有的眼睛又很多,都是我能见到的形形色色居住在银河系的星球人。我发现有的军事基地好像不大对劲,于是检查了那儿的训练基地和军营。我就这样搜寻着,每天四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搜寻着曾经发誓要入侵地球的外星人,那注定将征服已经破碎不堪的地球的外星人。
我什么也没发现。当我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地脱离瞭望状态的时候,我看见阿弗卢埃拉下来了。
她像羽毛般轻轻地着了地。戈尔曼跟她打招呼,她便赤裸着跑了起来,微隆的胸部微微颤动着。戈尔曼把娇小的她揽在自己有力的臂膀里,他们相互拥抱,不太热情,但是很高兴。戈尔曼放开她以后,她转向我。
“罗马,”她喘了一口气,“罗马!”
“你看到了?”
“什么都看见了!成千上万的人!灯光!大街!集市!残破的古建筑!噢,瞭望人,罗马真是太棒了!”
“那你飞得好吗?”我说。
“真是奇迹!”
“明天我们就到罗马住下来。”
“不。隙望人,今晚就去,今晚就去吧!”她像小女孩儿一样心急,满脸激动。“路不远!看,就在那儿!”
“我们得先休息一下,”我说,“不然到了罗马个个都给累垮了。”
“可以到了那儿再休息嘛,”阿弗卢埃拉答道,“走吧!把东西都收拾好!你的瞭望也完了,对吧?”
“对。”
“那咱们走吧。去罗马!去罗马!”
我求助地望着戈尔曼。夜已经降临了,我们该搭好帐篷休息几个小时了。
戈尔曼这次总算站到我这一边。他对阿弗卢埃拉说:“他说得对,我们都要休息休息。天亮了再进罗马。”
阿弗卢埃拉噘起嘴巴,更像个小孩子了。她的双翼垂了下来,一下子就泄了气。她使着小性子,收起双翼,最后成了她背上两个拳头大小的小圆包,然后捡起先前扔在路上的长袍。我把食物分发给每个人;我们进入自己的隔间休息;我睡得不好,梦见阿弗卢埃拉在残月下的身影,戈尔曼在她的旁边飞。天亮前两小时,趁他们都还在睡,我就起来,进行第一次瞭望,然后叫醒他们,一起朝传说中的帝国城市走去,朝罗马走去。
第二章
虽是清晨,光线却明亮而刺眼,好像这世界才刚刚诞生。路上空荡荡的;如今,人们都不大爱出门旅行,像我这样走在路上的都是习惯四处漂泊或职业使然的人。有时候,碰上一辆宦官会的人乘坐的轿子,我们还得让到路旁,让其先过。拉车的十二个阉人面无表情,脖颈上都套着枷锁,一个连着一个。我们在路上走了两个小时,就有四辆类似的车经过,每一辆都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以免我们这些卑微的小百姓看到高傲的宦官们那高贵的脸。还有几辆滚轮篷车满载农产品从我们身旁驶过,不少飞行器呼啸着从我们头顶上掠过。除此以外,路上只有我们三个人。
罗马市郊都显示出罗马城的古老:孤独的圆柱,一条引水渠里什么都没有,根本不知道从前这水从哪里来,送到哪里去,一座庙宇还残存着几个入口处,而庙宇则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我们看到的罗马最古老的遗迹,随后的纪元里出现的东西也逐渐多了起来:农民的棚屋,圆屋顶的电站,居民楼高耸人云的外墙。我们还不时发现一些古代飞船被烧坏的外壳。戈尔曼仔细地检查每一样东西,不时地拣些东西作标本。阿弗卢埃拉眼睛瞪得大大的,默默地看着。我们继续前行,罗马的城墙终于隐隐出现在我们面前。
城墙的石头很光滑,呈蓝色,砌得整整齐齐的,差不多有八个人那么高。我们脚下的路从城墙上的拱形门穿过。城门敞开着,我们走近城门时,过来了一个人。他个子很高,头上罩着头巾,脸上蒙着面罩,深色服装,显然是朝圣者团会的人。人们一般是不会主动搭理这种人的,但是,一旦他先打招呼,就得理睬。这个人就先招呼我们了。
他的声音从对话机传出来:“你们从哪儿来的?”
“南边。我在埃及住过一阵子,然后经过连接欧洲和非洲的陆地桥到了意大利,”我回答道。
“去哪儿?”
“罗马,准备在那儿呆一阵子。”
“你的瞭望怎么样?”
“跟以往一样。”
“在罗马有住的地方吗?”朝圣者继续问。
我摇摇头。“圣意会赐福给我们的。”
“圣意并不总是仁慈的,”朝圣者漫不经心地说。“再说,罗马也不太需要瞭望人。你干嘛还带个飞人旅行?”
“为了有个伴儿。再说她年轻,需要人保护。”
“那另外一个呢?”
“他是无会人,一个丑人。”
“我看也是,但他为什么跟你在一起?”
“我太老了,他年轻力壮,所以我们就结伴而行了。你要到哪里去,朝圣者?”
“耶路撒冷。我们团会的人还能去哪儿?”
我耸耸肩。
朝圣者问道:“为什么不跟我一块儿去耶路撒冷?”
“现在的路是朝北方的,而耶路撒冷在南方,埃及附近。”
“你去过埃及,却没有去耶路撒冷?”他很不解地说道。
“没有,当时时间不允许我去那儿。”
“那现在就去吧。我们可以结伴而行,瞭望人,还可以谈论过去和未来,我还可以帮助你进行瞭望,你可以帮助我与圣意交流。
怎么样?”
这个诱惑可不小。我眼前浮现出金光闪闪的耶路撒冷,神圣的殿堂,使人返老还童的再生室,尖尖的屋顶,礼拜堂等等。如果我是朝圣者,我绝对愿意放弃罗马,跟他一起去耶路撒冷。
我说:“可是我的同伴?”
“别管他们。我是不能跟一个无会人同行的,也不想跟一个女的同行,就你跟我,瞭望人,一起去耶路撒冷。”
一直在一旁皱着眉头的阿弗卢埃拉盯了我一眼,眼神里突然充满了恐惧。
“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我说。
“那我就自个儿去耶路撒冷,”朝圣者说。他从长袍里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手指又长又白,我恭恭敬敬地把我的手指放到他的指尖上,然后他说:“愿圣意保佑你,朋友。等你到了耶路撒冷,别忘了来找我。”
然后,他再没说什么,就走了。
戈尔曼对我说:“你差点儿就跟他一块儿走了,对吧?”
“我想过。”
“耶路撒冷离这儿那么远,你能在那儿有什么收获?那是座圣城,这儿也一样啊。在这儿你还可以休息一会儿。你都累得不成人样了,还怎么走?”
“也许你是对的,”我并不否认。我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大步朝罗马城门走去。
墙里面有警觉的目光打量着我们。我们走到城门中间时,一个胖胖的麻脸哨兵拦住我们,问我们到罗马干什么。听我通报了我的会籍和来意后,他鼻子一哼,一副很厌恶的神情。
“到别的地方去,瞭望人!这儿只需要有用的人。”
“瞭望也有它的用处呀,”我很温和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他斜视着阿弗卢埃拉。“那是谁?瞭望人都是独身一辈子的,不是吗?”
“她不过是我的旅伴儿。”
哨兵狂笑起来。“我敢打赌,你常干这种勾当!她可不会那样下贱。她是干什么的,十三还是十四了?过来,小孩儿。让我看看带什么违禁品没有。”他的双手迅速地在阿弗卢埃拉身上摸起来,摸到她的胸部时,他皱了皱眉头,当他突然碰到她肩膀下面的翅膀包时,他的眉毛一扬:“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怎么比前面的还大!
你是飞人?真恶心,飞人居然跟又老又脏的瞭望人鬼混。”他咯咯地笑个不停,双手极不规矩地放在阿弗卢埃拉身上,很放肆,戈尔曼大怒,眼含杀意冲过去。我赶紧把他拉住,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的手腕,死死地拽住他,免得他因攻击哨兵而毁了我们三人。他使劲儿想挣脱,差点儿把我都拉过去了;不过他马上就冷静下来,冷冷地看着那胖子在阿弗卢埃拉身上检查“违禁品”。
终于,哨兵满脸厌恶地转向戈尔曼,问道:“你又是干什么的?”
“我是无会人,长官,”戈尔曼的话有些刺耳,“畸形生长的产物,地位卑微,不值钱,但我享有进入罗马的自由。”
“我们这儿要怪物吗?”
“我吃得少,干活儿又卖力气。”
“要是把你阉了,你会更卖力的,”哨兵说。
戈尔曼怒目而视。我赶忙问:“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等等。”哨兵戴上思维头盔,眯缝着眼睛向记忆库输人一条信息。他的脸由于用力而绷得紧紧的,然后才松弛下来。过了一会儿,传来了回音,我们根本听不见他们的交谈,但是,从他那失望的表情可以看出来,没有理由不让我们进城去。
“进去吧,你们三个,”他说,“快点儿!”
我们进了城。
戈尔曼说:“我真该一拳把他揍得稀巴烂。”
“而且天黑时把他给阉了。算了,忍忍吧,反正我们进了罗马了。”
“他对她那样!……”
“你觉得阿弗卢埃拉是你的人吧,”我说,“别忘了,她是个飞人,不可能和无会人通婚的。”
他不理会我的讽刺。“我对她跟对你一样没兴趣。但我看不惯那家伙那样对她。要是你不阻拦,我早就把他给杀了。”
阿弗卢埃拉说:“我们在哪儿住呢?”
“我要先找到我们瞭望会在罗马的总部,”我说,“我得在‘瞭望人旅店’登记。然后,我们也许可以在‘飞人旅店’里弄点吃的。”
“然后,”戈尔曼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到无会人住的贫民窟去讨几个小钱。”
“我可怜你,因为你是丑人,”我告诉他,“可要是你也可怜自己,我觉得太丢脸了。走吧。”
我们拐进一条弯弯曲曲的鹅卵石街道,真正进入罗马城了。这儿是罗马的外城居住区,房屋矮矮的,屋顶上的防卫装置也显得很笨重。我们昨晚在城外田野里看到的那些高高的铁塔就在这里。古罗马的遗迹被妥善地保存了一万多年;各种市场、工业区、信息传递台、朝拜圣意的庙宇、记忆库、收容所、外星人的妓院、政府办公大楼、各个团会的总部等等都坐落在这里。
在一个拐弯处,有一座第二纪元时代的建筑物,墙壁的质地如橡皮,旁边有一个公共思维头盔,我将其戴在前额,顿时,我的思想沿着一条通道奔驰,最后到了一处边界,可以从这里进入记忆库储存信息的大脑。我越过边界,看见了沟回纵横的大脑,灰白灰白递,周围则是一片深绿色。一位史学家曾经告诉我,在过去的纪元里,人们制造机器来帮他们思考问题,可惜,这些机器不但价格吓人,还要占据庞大的空间,消耗巨大的能量。这还不是先人们最糟糕递错误;每天有成百的人死去,那么多了不起的人脑都要进入记忆库,可为什么还要造那些人工大脑?难道人们不知道怎样使用自己的大脑?我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
我把身份告诉了大脑,询问我们瞭望人旅店在哪儿,很快就有了答案。于是我们就动身前往旅店,阿弗卢埃拉和戈尔曼分别跟在我两边,我则跟往常一样,推着装有瞭望仪器的大车。
城里很拥挤。在热浪袭人、令人恹恹嗜睡的埃及,我从未看到群么多来来往往的人群,更不用说这一路上了。街道上到处都是蒙着面罩的朝圣者,神神秘秘的。在他们中间穿梭着忙碌的史学家,脸色阴郁的商人,偶尔还会有一台宦官的轿子。阿弗卢埃拉看见了不少飞人,但飞人团会有规定,她在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