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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悠然道:“这是无线电控制的,我把按钮再按动一下,七枪齐发,卫先生,我本是电工学博士,你不想试一试我的设计,是否可行的,不是么?”
我只是愤然而默不作声。那少女的脸色,也显得特别难看。因为那七根枪口,作扇形排列,有一半是向著她的身子的。
“好了,”“死神”滔滔不绝:“卫先生既然有兴趣,我也不便加以拒绝。”他转向那位少女,道:“石小姐,三亿美金,虽然可爱,但是你的生命,总不止值那一点小数目的吧?”
三亿美金!我当真给这个数字,吓了一大跳,难怪“死神”口口声声,说这是一件“大买卖”了!
那少女偏过头去,道:“我不知你在说些甚么。”“死神”“啧”地一声,眯著眼睛,对那少女熟视了好一会,同时挪动一下坐姿,然后慢条斯理地续道:“可爱的少女,可爱的谎言,石小姐,你知道的,地图在甚么地方?”
“死神”在讲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中突然射出凌厉无匹的光芒,令人看了,心中不禁暗自生惊!我听得他提起“地图”,猛地想起刚才,在荒岛上,那少女曾逼著那年轻人,拿出一份地图来的。地图、那一袋钻石、三亿美元,在我脑中,迅速地转动起来。我感到我虽然要和“死神”作对,但我仍是绝不能退出这一场争斗,不义之财,固然不取,但是无主的财物,我倒一向主张取来做一些有用的用途的。
那少女面上的神情,显得十分的冷漠,仍然道:“我不懂你说些甚么。”
“死神”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笑话一样:“自从你一在印度的白拉马普屈拉河附近出现,装出对攀登喜马拉雅山十分有兴趣的时候,我便派人注意你了。我们不妨摊牌了,我所知道的,远比你想像的来得多!黄俊呢?他从意大利回来了么?啊,石小姐!你吃惊了!”
我回头向那少女望去,果然,她冷漠的面容中,现出了惊惶的神色。
“死神”又道:“现在,你愿意谈一谈了么?”
那少女的脸上,现出无可奈何的神色,道:“你总得给我考虑考虑!”
“死神”忙道:“当然!当然!”他身子向后靠了一靠,右手中指,离他那沙发柄上的按钮,只有半寸。我虽然想再向他袭击,但是我和他相隔,足有七尺,一个人移动七尺,速度再快,也及不上手指移动半寸的速度,所以我只好不动。
“死神号”一直在迅速的前进,已然到达茫茫大海之中。
从“死神号”前进的速度来看,我深信“死神号”虽然从外看来是游艇,但实则上,却一定有著最佳的炮艇的性能!
舱中静了下来,那少女抬起头来,望著对住我们的那一排扇形的枪口,在呆呆地出神。足尖敲打著地板,发出轻微的“拍拍”声。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当真在考虑向“死神”屈服,忽然,我猛地怔了一怔,那少女的足尖,敲打著地板的声音,乍一听来,像是一个人在焦虑之间的不注意的动作。可是我听了没有多久,便已然认出,那是一种鼓语。世界上的鼓语有许多种,也有专门研究鼓语的学者,我在这一方面,也曾下过不少功夫,所以听出那是中国西藏康巴族人的鼓语。
康巴族是藏族的一个旁支,族人最是饶勇善战,也擅于以皮鼓来传递消息,他们不但以鼓语召集战士,也以鼓语来谈情。康巴族因为住在深山之中,所以他们的鼓语,也是最冷门的一种,我倾耳细听了一会,只听得那少女不断地在叫唤:“勇敢的朋友,效天空的大鹰,带著猎物飞去吧!”
我深信那少女是在向我通这种鼓语,但是我却弄不懂她是甚么意思。我拼命地思索著,也轻轻地以足尖敲打著地板,回答她:“美丽的姑娘,你的声音我听到了,但是我却不明白你的心意!”“死神”本来在悠闲的抽烟,此际,突然定睛望著我们。
我心中吃了一惊,但我仍然装著不经意地点著脚,发出同样的鼓语。
“卫先生,”“死神”突然叫了我一声,“你到过非洲么?”
“到过非洲的大部分地区。”我一听得他提起非洲来,心中就宽了不少。他显然不愧是一个机警已极的人,他已看出了我和那少女之间,是在暗暗地通著消息,而且我敢断定他,也深诸不少鼓语,但是我更知道,康巴人的鼓语,他绝对不懂!
“唔,非洲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他一面和我敷衍著,一面深深地思索。我仍然留心著那少女足尖点地的声音,听得她道:“等我有所行动的时候,你就可以明白。”
“死神”的面上,现出了一个坦然的神色。当然,这是他以为我们两个人,只不过是焦虑而点著脚尖的缘故。那少女忽然道:“我想好了。”
“死神”道:“我希望结果对我们的买卖有利。”
那少女微笑了一下(直到此际,我才发现她微笑起来,原来是那样的甜蜜),道:“我可以帮你找到那份地图,但是我要分一半。”
“啧啧,”“死神”摇著头,道:“美丽的小姐,你实在不用那么多的。”
“为甚么不要?我在那个山谷中住腻了,有这个机会,可以来到外面的世界,我当然需要钱!”
“那么,由我送给石小姐一百万美元,也足够了!”“死神”满脸关怀的神气。
“太少。”那少女的回答很乾脆。
“好!”“死神”双掌一击,道:“咱们也乾脆些,小姐,要知道我虽然得到了地图,但未必能到手的哩,你取二百万吧!”
那少女冷笑一声,道:“四分之一。”
“死神”摊了摊手,道:“小姐,四分之一,是会引起匪徒的觊觎的,不过你如果坚持的话,我可以答应你,地图在甚么地方?”
那少女又是一笑,道:“在新加坡一家银行的保管箱中。”“死神”立即道:“钥匙呢?”少女道:“你别忘了,我也是四分之一的股东!”
“死神”大笑起来,道:“对!我们一起去取,石小姐,如果取到了那一大笔钱,我也打算退休了,你实在是为全世界做了一件好事,但是喜欢刺激性新闻的人,却不免要埋怨你了!”
那少女跟著他笑了笑,道:“我离开的时候,曾经答应我母亲,拍几套相片,带回去给她。如今,我不能回去了,这两套相片,我想托卫先生带去。”她转过头来向著我:“卫先生,想来你不会拒绝的吧!”
我心中正感到愕然之际,突然想起她的鼓语来,她曾说:“当我行动的时候,你就明白了。”如今,我的确已明白了。
因为我知道,她是要将那幅地图交给我!她想到利用公开交授这一点,令得“死神”以为她没有那么大胆,而给她骗过去。但是这个办法,对付“死神”这样的人物,会有用么?
当我想到,那幅地图,分明是和三亿美元这样庞大财富有关的时候,我的心也不禁激烈地跳动起来。而我继而一想,更是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因为我想到,那少女将地图交给了我,她当然不能再应付“死神”,而她的生命……
但当时,我实在不可能全面详细地去考虑问题,只能立即道:“当然可以!”那少女一笑,道:“我叫石菊,你一到中国和印度的边境,雅鲁藏布江的下源,向人提起我的名字来,便一定会有人带你去见我的母亲了,相片在这里。”她取出了两双尼龙纸袋来。我认得出其中一只,正是那年轻人给她的,而另一只,却不知是甚么。
我伸手接了过来,却不收起来而向“死神”一扬,道:“石小姐,我觉得似乎应该让死神先生,过目一下!”“死神”的眼中,正射出猎鹰也似的眼光,注视著那两只尼龙袋。
石菊道:“当然!要不然,他还当是那幅地图,就此交了给你哩!”
我对于石菊的镇定和勇敢,心中不禁佩服到了极点。我绝不是未见过世面的人,但是那时候,我的手未免微微发抖!
“死神”立即道:“能够欣赏一下石小姐的倩影,当然是莫大的荣幸!”
我早知道“死神”是一个极其精明的人,他的每一桩犯罪行为,几乎都是十全十美,丝毫不露破绽的。他当然不肯轻易放过这两个尼龙袋的!
一时之间,我倒没有了主意,连忙再以康巴人的鼓语,向石菊一问:“给他吗?”得到的回答很简单:“给他!”
老实说,我真给这一个回答迷惑了,我想我所料的,石菊要将那幅地图交由我手中,带出“死神号”一事,绝对是不会错的。
但是,为甚么她又肯将那两个尼龙袋,交到“死神”的手中?
难道说,那两个尼龙袋中,所包的根本全不是地图,·那么,石菊此举,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略想了一想,便将两个尼龙纸袋,放在地板上,向前面推了过去,“死神”用那柄特制的手杖,将两个尼龙袋,挑了起来,眼却望著我们。
石菊的脸上,现出极度不在乎的神气,两眼也直视著“死神”,而我,虽然看不到自己,也可以知道自己脸上,是一片茫然不解的神色。
“死神”将两只尼龙袋掂了掂,取起了其中的一只,刚要撕开来的时候,我的心已然“怦怦”地跳了起来,因为我识出,那尼龙袋正是从那年轻人--多半就是死神提过的那个黄俊那里来的,石菊却笑眯眯道:“不要拆那袋,那袋照得不好。”
“死神”的脸上,也带著微笑,道:“石小姐,你叫我不要拆这一袋,一定以为我会不信你所说,仍然去拆这一袋的,但是我却不,我听你的话!”他放了那一袋,取起了另一袋来!在那时候,我不禁佩服石菊罕见的聪明!
那时候,我也知道了石菊实质上是在进行一种极其危险的赌博,她先赌“死神”不会拆开那两个尼龙袋来一看究竟的,她输了。但是她还有本钱,她再赌“死神”只会拆开其中的一只来看,因为那两只尼龙袋,和袋中白纸包著方方整整、薄薄的一包,从外表来看,实在是没有多大的分别。
第二场的赌博正在进行,“死神”因为太聪明了,所以已输了一著,他因为石菊的一句话,而放下那幅地图,取起了另一只尼龙袋。
但是“死神”仍有大获全胜的机会,只要他拆开了一个尼龙袋,再拆开另一个就行了!
而就算是石菊在第二场“赌博”上,取得了胜利的话,她仍然输去了一项最大的赌注,那就是她的生命!因为她既然在“死神”的掌握之中,不交出地图来的话,“死神”岂肯轻易地放过她?
我感到在那幅地图,和近十多年来,突然不闻声息的北太极门,一定有著极其重大的关系,而石菊也准备以身殉图的了!
“死神”将尼龙袋拆了开来,又撕开了包在外面的白纸,里面是一叠,约有二三十张,放大成明信片大小的相片,“死神”一张一张地看了一遍,突然打了一个“哈欠”,显得他一点也不感兴趣。
看完了之后,连包都不包好,便站了起来,连另一个尼龙袋,一齐交给了我。我心中暗叫一声:石菊赢了!“死神”果然以为两袋全是相片,他没有这个耐心再看下去!
我接过了相片和那幅地图,塞在衣袋中,只听得石菊道:“我们现在往那里去?”
“死神”伸了一个懒腰,道:“当然是新加坡,卫先生,再向前去,是一个岛,你在使那里上岸如何?”我向石菊望了一眼,道:“好。”
然而,我又以足尖点地,仍用康巴人的鼓语,向她问道:“你怎么脱身?”石菊的态度,非常悠闲,回答道:“你不必管我。”我进一步地发问:“我们还可能见面吗?”实在的,我对石菊,心中已然起了一种莫名的感清,实在不希望离开她,她的回答是:“只有活佛才知道。”那句话,等于是“只有上帝才知道”,鼓语中,当然是没有“上帝”这一字眼的。
我心中起了一阵冲动,几乎想将我袋中的那幅地图,交给“死神”,而换得我们的自由。
但也正在这个时候,石菊转头,向我望了过来,她坚定无比的眼色,压制了我的冲动,我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而“死神号”在这时候,也已然渐渐地驶近小岛了。船靠岸的时候,我在两名大汉的监视下上了岸,在我回首一顾时,我发现船首的“死神号”三字,已然被一块髹有“天使号”的铁牌所遮住。“死神”也踱出了甲板来“哈哈”一笑,道:“死神和天使是差不多的,是不?卫先生,死神号的速度,你应该知道,是任何水警轮所追不到的,因此,你不必费神到警局去了。”我望著他,又望著舱中的石菊,心中感到说不出来的难过。
“死神”的手杖,在甲板上敲了两下,向我略略弯了弯腰,作了一个浅浅的鞠躬,“死神号”的马达,又“拍拍”地响了起来,片刻之间,已然将海水划开了两道,驶了出去。
我呆呆地站在海滩上,心头感到莫名的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