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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玻璃瓶中,本来只是一点液体,已经呈冻状,可是这时,却变成了一只“那东西”,正在蠕动著,深棕色之中的那个“眼珠”,在闪著光,看样子,像是正在拚命想挤出玻璃瓶来!
我曾经用细胞来比拟“那东西”,“那东西”,竟然真的像细胞一样,会分裂繁殖,而且在极短的时间中,就可以成长!
我也明白了何以在奥干古达的屋子中,会有那么多“那东西”出现,他们是在楼上成长了之后,再慢慢爬下来的!
我猜测,这一只怪物,由于早已被蔡根富“弄死”了的缘故,所以由“原生质” 我借用了细胞中一个组成部分的名称 变成怪物的时间,比较慢些。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一定更快!
而事实上,这时,我和奥干古达都已看到,流出来的液汁,都已凝成了一团一团。在凝成了一团一团之中,颜色开始变幻,渐渐变成深棕色。
一看到了这样的变化,我和奥干古达两人,都大叫一声,奥干古达拉著我直奔了出去:“车房里有汽油!”
我已经知道他准备干甚么,我绝对同意他的决定。我们奔出屋子,用最快的速度奔进车房,一人提了一桶汽油,再奔回来。
那时,凝聚成一团一团的东西,已变成了深棕色,中间已开始现出一团黑色的东西。
我们将汽油淋上去,退出来,我用打火机打著火,连打火机一起抛进去。“轰”地一声,烈焰燃烧,我们后退著,进了车子,驶出了一百公尺左右,才停下车来,向屋子看看。
这时,浓焰和烈火,已从窗口冒了出来,邻居也发现了失火,有很多人奔过来。
我和奥干古达互望著,各自苦笑,都只好希望火能够彻底消灭这种东西!不多久,消防车也来了,当消防员和消防官跳下车来,准备救火时,奥干古达下了车,大声叫道:“不要扑救,让它烧!”
在附近的所有人,都以极度的错愕的眼光望定了奥干古达,但显然由于奥干古达在这个国家中的地位高,是以没有人敢提出异议来。
再过一会,警方人员也来了,奥干古达要警方人员将附近聚集的人全驱散。火足足烧了一小时,才逐渐弱了下来,奥干古达的豪华住宅,也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奥干古达望了我一眼,低声道:“他们完了?”
我道:“要去看一看才能知道,可是如今,我们无法进入火场。”
奥干古达将消防官召了来,吩咐他向屋子射水,又过了半小时,我和奥干古达一起利用消防员的装备,进入了火场。
这一场火,烧得极其彻底,当我们又走进屋子之际,几乎甚么也没有剩下。
比拉尔曾利用这里,作为研究蔡根富事件的总部,一切有关资料,也全在这屋子里,这时,也烧了个乾乾净净,一点都没有剩下。
我们仔细看屋中的一切,直到肯定完全没有“那东西”的踪迹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而当我们下楼之后,看到比拉尔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原来早已过了我们约定的时间,比拉尔在机场等我们,不见我们去,才找了来的。
他一看到我和奥干古达,连声追问发生了甚么事,我说道:“我会对你详细说的,请你别心急。”
比拉尔道:“我们原来的计画取消了么?”
奥干古达道:“当然去,这就出发!”
比拉尔的神情十分疑惑,我们两人拉著他进了车,直驶机场。
三十分钟后,直升机升空,在直升机中,奥干古达表现得很沉默,我一面驾机,一面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比拉尔。
比拉尔听得脸色发青,等我讲完之后,他呆了半晌:“要不是奥干古达恰好赶来,你……只怕……也……”
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向奥干古达望去:“你是怎么会忽然回来的?”
奥干古达苦笑道:“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我安排好了直升机,时间还有多,我总觉得有点不放心,怕卫斯理会闯祸,所以回来看看,谁知道才一进门,就看到了……看到了如此可怕的情景。当时,我除了拔枪射击之外,简直就不能做别的事。”
比拉尔道:“绝没有人怪你拔枪,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都会这样!”
我说道:“现在,蔡根富在矿坑中杀人之谜,总算已经解决了!”
比拉尔和奥干古达沉默了片刻,奥干古达才叹了一口气:“是,蔡根富没有罪,他并不想杀人,他只不过想杀死那些怪物!”
比拉尔苦笑道:“如果不是蔡根富又发生了变化,事情已可以结束了!”
奥干古达发出了“咕”地一声,吞下了一口口水。我道:“在蔡根富身上发生的变化,也有了初步的推测。那东西,加上人,就成了维奇奇大神!”
比拉尔叫了起来:“天,那东西!那东西究竟是甚么东西?”
奥干古达不出声,我也不出声,过了好一会,我才道:“在未有进一步资料之前,我们只好称之为一种不知名的生物!”
奥干古达道:“怪物!”
我苦笑:“别忘了,这种生物和人结合,就是你们所崇拜的大神!”
奥干古达摇著头,道:“我们并不崇拜维奇奇大神,只是恐惧,因为那是灾祸之神,他会带来种种人力无法预防的灾祸!这种恐惧,不知多少年来,深入人心!”
我思绪仍相当乱,对照著地图,向前飞著。我们已到了连绵不断的山岭上空,估计还有十余小时的飞行,就可以到达目的地的上空。据奥干古达说,在直升机降落之后,还至少有一日行程,那是极其艰苦的旅程,所以我提议大家轮流休息。
奥干古达和比拉尔,都没有异议,可是看他们的情形,无论如何不像是睡得著。
比拉尔在不断地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真是想不到!”
奥干古达则叹道:“我早就知道,事情有著太多不可测的因素!”
我忍不住道:“所有不可测的事,都可以揭露其真相,我们已经逐步接近事实了!”
奥干古达苦笑道:“真正的事实真相,可能比我们估计更加骇人!”
我道:“那也是没有办法可想的事,总之,我们一定要探索到最后为止!”
在我这句话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我注视著窗外,下面起伏的山岭,无穷无尽,向四面八方,伸延开去。整个维奇奇山脉,幅员极其广大。我想起了当地土人的传说:整个山脉,全是维奇奇大神创造的!
这种像眼睛一样的怪物,竟有那么大的力量?实在不可想像。但是,从“那东西”一破裂之后,在转眼之间,就可以化生出许多只来看,又似乎没有甚么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驾驶了四小时,脑中一直被各式各样的想像占据著,四小时后,我离开了驾驶座,由比拉尔驾驶。不多久,飞越过了一个在山中的大湖。自上面看下去,大湖的湖水,极其平静。
直升机继续向前飞,我对奥干古达道:“除非蔡根富不到那个山洞去,不然,他决计不会有那么快的交通工具,我们一定可以先到那山洞中等他出现!”
奥干古达道:“如果他来的话!”
我道:“如果蔡根富如你所说,要利用他维奇奇大神的身份,影响一大群人,我想不出他还有甚么更好的地方可以去!”
奥干古达叹了一口气,比拉尔道:“就算见到了他,又怎么样?将那东西从他的脸上,硬挖下来?”
比拉尔忽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我不禁呆了一呆,这是我未曾想到过的。
真的,见到了蔡根富,那又怎么样呢?是不是将“那东西”自他的脸上挖下来?挖下来之后,蔡根富的脸会变成甚么样子?是恢复原状,还是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想到这里,真叫人不由自主,背脊发凉。想到了这种事,叫人感到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完全不可测的,超越人类知识范围以外的怪事!
我呆了半晌,才道:“至少我们可以在蔡根富的口中,知道是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有些我们已经知道了,有些我们还不知道,一定要在他身上弄明白。”
比拉尔没有再出声,又四小时后,他交由奥干古达驾驶,而在奥干古达驾驶了三小时后,最后一小时的航程,由我驾驶著。
这时,已经过了黑夜,到了天明时分。不多久,朝阳升起,我们已经在密密层层山峦的中间,向四面八方望去,除了山之外,甚么也见不到。
我很想问奥干古达上次怎么在这样的崇山峻岭之中找到那个山洞,可是我提了两三次,奥干古达都支吾其词,没有直接回答我,我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可是又想不出他有甚么难言之隐。
到了天色大明,我根据地图上的指示,开始低飞,找到了一个比较平坦的山头,停下了直升机。等到机翼的“轧轧”声停止,我跳下了直升机时,简直有置身于另一个星球上的感觉。
附近的山形十分奇特,长满了大树,全然无路可走。比拉尔忙著将他准备好的装备、食物搬出来。我和奥干古达各自背负了一些,我用一柄锋利的刀开路,向山下走去,到了半山。
奥干古达指著一条依稀可以看到,但是已长满了灌木的小路:“就是这条路!”
比拉尔道:“上次你也是走这条路去的?”
奥干古达不出声,只是用力挥著利刀,去斩路上的灌木。我和比拉尔互望了一眼,比拉尔大有不满的神情,我却只是奇怪。
因为自从我们三人见面以来,坦诚相对,可是为甚么一提起这件事,奥干古达就变得如此支吾?
我知道奥干古达这样做,一定有他的苦哀,所以当我看出比拉尔有进一步责问的意思时,我向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暂时不必追究。
比拉尔仍然神情相当愤怒,奥干古达却向前急急走著。我和比拉尔跟在后面 我们除了跟在他后面之外,别无他法,因为我们一点也不知道何处才是那个有大壁画的山洞所在处,而他曾经到过一次。
奥干古达给我的地图,也只有直升机降落的那个山头的所在处,至于下了直升机之后,应该如何走,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
我们跟著奥干古达,一直走了几个小时,才在一道山溪旁,停了下来,一面休息,一面进食。在这时候,我更感到奥干古达的神态,和以前有所不同,他甚至有意离得我们相当远,自己一个人,坐在山溪旁的一块大石上。
我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秉著中国人的传统,比较含畜,但是比拉尔却不同,他是西方人,而且,他认识奥干古达的时间比我长。尽管我一再暗示,可是比拉尔还是忍不住,大声道:“奥干古达,我们三个人,三位一体,你是早已经承认了的!”
奥干古达向我们望来:“是啊,现在,我们在一起!”
比拉尔道:“在一起,要坦诚相对才好!”
奥干古达听到了比拉尔这样直接的责问,低下了头一会,才抬起头来:“我没有甚么事瞒著你们,真的没有,信不信随便你们!”
我吸了一口气:“可是,你……有点不同。”
奥干古达苦笑道:“请原谅我,愈是离目的地近,我心中的恐惧……就愈甚!”
我和比拉尔互望了一眼,对奥干古达都不再生气,反倒同情起来,我们都认为奥干古达受了传统的影响,是以产生了心理上的恐惧,因而变得精神恍惚!
比拉尔也没有再责问下去,我们休息了一小时,又继续前进,愈向前走,看来四周围的环境,也愈是荒凉。奇怪的是,经过之处,完全没有动物。本来这样的山岭地区,应该十分多动物才是,可是完全见不到,只是许许多多的树木,有的树木上,缠满了手臂粗细的藤。
当晚,我们在山中露宿,轮流值夜。我被安排在最后一班,而比拉尔最先轮值。这样的轮班次序,看来虽然无关紧要,但却有相当干系。
如果我值第一班,奥干古达来接替我,我被替下来之后,一定十分疲倦,那么,在熟睡中,我可能甚么声音也听不到。
但如今我是接奥干古达的班,已经有了相当时间的休息,所以,即使轻微的声音,也可以令得我醒过来,而我就是被那种轻微的声音弄醒的。
起先,我以为那只不过是风声,我看了看手表,离我轮值的时间,不过四十分钟,反正已经睡够了,我没打算再睡。
山间十分静,那声音虽然低,但如果凝神细听,还是可以听得到。我已经辨认出那不像是风声,仔细听来,像是有人在哭泣!
真是不可思议,山里怎会有人在哭?比拉尔就在我身边,只有奥干古达在帐篷外面。
难道,在外面哭泣的是奥干古达?
一想到了这点,心中的疑惑,到了顶点,悄悄揭开了帐篷,向外看去。天色十分黑,我只是勉强可以看到奥干古达离我大约在二十公尺开外,身子伏在一株大树的树干上,背对著我。
虽然他背对著我,可是他的背部却在抽搐著,而且那种哭泣声,正是从他那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