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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算不死也该成刺猬了吧。”
我被他轻松的语气激怒了:“你——”
“没办法,我没法带两个人跑出来的。”
我正要发怒,突然发现原庆云摇晃了一下,然后发现他身侧有液体一滴滴滴下,“嗒嗒”的落地有声。
我吃了一惊,上前把他转过来察看,他举起手挡了一下,可居然软弱无力到连我的手也拨不开。还是被我达到了目的。
他右肩胛关节处深深埋进了一只箭,箭入得很深,几乎只有箭羽在外头,血正慢慢渗出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庆云居然朝我微笑了一下,虽然有点苍白。
“没事。”他笑着说,“堂堂张大学士还怕血吗?”
“你跟我在一起好像经常受伤啊……”心里虽然揪着紧紧的,我还是装作轻松的样子说。
我自动过去给他当拐杖,原庆云笑着说:“用不着,没那么厉害……”却身子晃了一下,踉跄地往一边倒,幸亏我扶住了他。
这家伙疼得都快龇牙了,我横了他一眼:“你不要逞强了。”一边小心扶着不要让他扯动了伤口。
“我们赶紧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处理下伤口。”
原庆云挪动着身子想尽量把体重从我肩上移开,我扶着他走本来就十分吃力,怒道:“别动。”
原庆云虽然脸色惨白,还是勉强笑着:“别靠得太近,仔细把你衣服弄脏了。”
我怔了一下,望了他一眼,嗔道:“这种时候,你就别贫嘴了,乖乖听我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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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庆云笑了一声,慢慢在我肩上放松了身子。
夜色浓重,一片黑暗,我肩上的重量越来越重,急促的心跳近在咫尺,远处隐隐有喊杀声,马蹄声,近处却静谧得能听到虫鸣,不时有不知名的枝条刮过我的脸,脚下偶尔踩着小石子踉跄一下,也顾不上磕得生疼,一个劲儿往前,到最后都辨不清方向了。
原庆云的重量似乎越来越沉,渐渐到了我不能负担的极限,呼吸也有点紊乱微弱,我有点慌了,轻轻叫他名字。他一开始没回应,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声音含糊不清。
我心中焦虑,举目四顾却不知往哪去才好,身上沉得我直想坐下来休息,却知道这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停下。
原庆云似乎些微恢复了神智,勉强举起手指着旁边,“别……别走路上,……到,到林子里去……”
我答应了一声,费尽力气把他连扶带拖弄进林子里,累得手脚酸麻,出了一身汗。原庆云早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我不敢生火,这时候引起注意无异于找死。黑暗中我半扶半抱着原庆云,他背上触手一片湿冷,我摸索着找到露在外面的箭,拿出靴子里的餐刀,齐根割下。现在不能拔出来,一拔出来血就止不住,现在血已经渐渐不流了。
没有火不能消毒,我也不敢进一步处理,只喂了一粒上次证明疗效很好的灵药。
黑暗中我抱着没有意识的身体,这个身体平时意笑飞扬,今天生命活动降到了谷底,叫我心慌。
幸好还有呼吸,有体温,有心跳。
我等着,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以为天不会亮了。
终于什么动静都渐渐消失,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可能药很有用,他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了,但是还处于昏睡状态。我想此时正好动手,还省得他太疼。
我拿火折子生起一小堆火,把刀在火上反复烤了以后,轻轻划开他背上皮肤,血流了出来。
“哎哟!”原庆云睁开眼叫了起来:“张青莲,你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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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脸苍白,声音低弱,但是叫痛还是一脸痞样,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突然间不再那么慌张,不知不觉带出微笑的意思说:“闭嘴!男人治个伤还叫什么疼!”
“你也轻点啊,不要趁机报复我……我也不容易啊……”
“小声点,想把匈奴人都招来吗!”
“啊——”
“小声点啊,我还没碰到呢。”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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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这样我就把你丢这儿了!”
……
终于把伤口处理好,割开肉,把里面的箭头挖出来,好在还没碰到骨头,但也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我还算冷静吗?
其实我真的还算是冷静的人,冷静地看着鲜红的血液涌出的方式,看着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我握住自己拿刀的手腕,还好刀在空气中颤抖是无声的,不会背叛我若无其事的声音:“怎么样?还受得住吧?”
“哎哟,”他有气无力地抱怨。“张青莲,我以前是打过你,也没你这么狠吧,你故意折磨一个为了救你受伤的人不觉得惭愧吗?”
“看你说话这么连贯,是没事了,自己走吧。”
原庆云哀怨地看着我。
好像被踹了一脚的小狗。
出了林子步行了一段时间我们看到了炊烟,两三间茅舍掩落,屋前有些鸡鸭,屋后有两三只牛羊,看来是境况尚可的寻常农家。
我回首看了原庆云,衣衫破烂,血迹斑斑,估计我也差不多。
“咱们这样……”
“就说遇到强盗。”
“很老套。”
“没关系,咱们俩长得都不像坏人,多给钱就是。”
“……”
算了,由他去吧,反正原庆云向来很擅长公关。
屋子门口有个正在嬉戏的垂髫小儿,屋子旁还有课大枣树。
原庆云勉强打起精神,整理了下已经没有整理价值的衣服,尽量和颜悦色地低头对小孩说:“你们家爹娘在吗?”
小孩惊疑地抬头看着他,突然大声叫着:“奶奶!奶奶!”
好像见了鬼似的飞一般跑进屋里。
原庆云僵在那里。
我大笑:“告诉你你这个样子会吓到小孩……”
他怨愤地瞪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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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走出个老太太,大约也年过六旬,头发都已白了,精神倒还健旺,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拄了根荆木拐棍,颤巍巍走了过来。
我怕原庆云再坏事,连忙自己抢上前去,陪笑说:“老人家,在下到这边来探亲,不料路上遇到匪徒,幸得那位义士相救。”说着一指原庆云。“但这位义士救我时却被暗箭所伤,可否请老人家大发善心,收留我们一天,我们必有重谢。”
不料那老太太还没听我说呢,一直就盯住我的脸看,露出惊恐欲绝的表情,身子一晃,差点晕过去,比见了鬼还吓人。
我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老人家,您这是怎么了?”
暗自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并没有什么血迹,我也不像原庆云那么狼狈,长得也不能说吓人吧?
原庆云在后头无声地嗤笑。
我很是有点恼火。
老太太似乎还算镇定,很快恢复了脸色,虽然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脸,好像能盯出花来似的。
“老人家?”
“噢……这位公子,老太婆失礼了。公子生得太像我死去的侄儿了……”
“啊?”我愣住了,天下还有长得像张青莲的人吗?
“您二位请进吧,我们这里屋子简陋,不能招待贵宾,二位不嫌弃就歇歇腿儿。”
我们被迎了进去。
老太太给我们端上了茶水,虽然粗糙,但渴了一夜我只觉很香,像原庆云那样失血过多的人就更不用说了,牛饮一番,完了用袖子胡乱擦干嘴角边的水珠,这家伙到这种狼狈的时候,居然还是帅得自在无比。他看到我看他,连忙朝我飞了个媚眼,我瞪了他一眼,再也不看他了。
老太太张罗要去做饭,我连忙说不用了,有什么现成的窝窝头之类的给我们拿两个来填下肚子就好,关键是找间屋子能睡一觉。
老太太说也好,等阿牛他爹妈赶完集回来给一起做点好吃的,就给我们找来几个玉米面的窝头,一碟子咸菜,又去煮了七八个鸡蛋,估计把最近攒的家里鸡下的蛋都煮了,小孩在旁边猛咽口水,我递了一个给他。小孩迟疑半天,才升出小手,接了过去,躲到一边大口大口吃得香甜。
我和原庆云也很饿了,把东西都吃光了。
老太太带我们去歇着,他家一共两间卧房,一间阿牛爹妈住,一间老太太带小孙子住,我看他家虽然简陋,床单帐幔倒都是干干净净,怕原庆云身上血迹弄脏了人家屋子,就说让我们住柴房就行,老太太说那怎么行,原庆云笑道:“没事,干草堆上睡着也挺舒服的。”
经过我们坚持,终于把柴房作为我们今晚的临时住所。
我把原庆云扶到干草堆躺下,把临时匆匆包扎的东西先揭开,观察了一下伤口,血是止了,伤口周围有点红肿,好在还没什么化脓的迹象。我请老大妈帮我们准备好干净剪刀和沸水,老大妈很配合的样子,手脚也还都算挺麻利。
我接过一盆沸水和干净的布条剪刀,塞给老太太两片金叶子,老太太摆摆手说不要,被我硬塞到手里。她也就收下了。
“你要小心点。”原庆云半垂着眼皮漫不经心说。
“嗯?”
“那个老太太。”
“不像是寻常人,很有点宠辱不惊。而且我死也不信她会有什么侄子长得像你。”
“哦。”我答应着,把剪刀和布条用沸水烫过,布条晾起来,自己把身边随身带的药丸嚼烂了敷在原庆云伤口上。
之前在林子里,天色尚黑,看不真切,此时天光正好,原庆云肩膀上洁白的皮肤,微隆的肌肉,漂亮的锁骨一览无遗,他因为疼痛而沁出的微小汗珠,一脸故意做出的不在乎的神情,艳丽的嘴唇和眉毛,他盯着我看的深黑眼眸,呼吸心跳,都离我太近。
我甚至想起了一些不愿意想起的事情。脸不由自主红了一下。
我低头掩饰过去。
气氛太暧昧了。
我站起身,说:“看看布条干了没。”
一起身,被一股力量拉得跌坐在干草堆上。
我没作声,低头望着紧紧握住我手腕的手,并不比我的肤色深到哪去,五只漂亮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紧得弄疼了我。
我的心跳得比我允许的要快。
一只手慢慢游到我腰间,勒住了我的腰,背后覆盖上一片温热,两片湿润柔软的东西贴住我脖子,呼吸热热地灼烧着我。
手在我身子上慢慢游移,手臂的力量把我往后边怀中带过去,我挣扎了一下,尽量坐好。
“你的肩膀不痛吗?”
“不痛……”后边紧贴我耳边的嗓音喑哑。
“……不行的,我不愿意。”我声音很轻,但是想必也足以叫他听出其中坚决。
“你要是害怕,还像以前也可以……”他呼吸很急切。
我摇头。
用力把他的手指一个个掰开。
他没有死缠,自己松了开来,半天不作声。
我慢慢平复心跳和呼吸。
“男人还要这么三贞九烈?”他笑着说。
我没说话。
“姚锦梓那小子真这么好?”
我低下头。
原庆云也不说话了。半天才传来很遥远的声音:“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么?”仿佛加了声轻笑。
我听了还是不言语,但是鼻子突然酸涩,心里被什么堵住了,难受得直想哭。
原庆云本来不应该说这些,我也不该在这里听他说这些,这个世界怎么了?我应该和锦梓在一起,共同面对敌人。
锦梓曾经在风中飘扬的紫灰色衣角,曾经静静为我等待的暗夜的影子,凝视过我的幽黑双瞳,我曾经那样的心跳过,柔肠百转的那些时日,到此时此刻,都在尖锐指责嘲笑我方才的软弱。
锦梓大概在心急如焚地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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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然没有立刻想到要设法跟他联系。
这样的事情到底算什么?
不是的,我不可能会对锦梓变心,一瞬间的动摇都不可能存在,我爱锦梓,锦梓对我也从没变过半分,如果这样的爱情还经不起时间消磨,如果我居然是这样的人,我还有什么立身的原则存在?
“日久生厌……”
“世界上没有不受诱惑的人,只有不够大的诱惑。”
这些话但凡知道些世事的人都知道吧。
可是我始终都不相信。
日久生厌,是因为没遇到真的值得厮守一生的人。
经不住诱惑,是因为没遇到比一切都重要的东西。
但是,如果连我自己都动摇了,我怎样也要相信的人性又要被放到什么地方。
我有一瞬间深深嫌恶自己。
比起以前曾经跟原庆云有过肉体的交欢,这次瞬间的软弱更让我惭愧。
“你这家伙少来这套,以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