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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背面全裸还好,十三阿哥看到的应该是正面。
四阿哥踢开垂在脚面的长巾,下水游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拼命揉着眼睛瞧瞧四阿哥,又摇晃手指对着我:“你看,我的衣服怎么穿着小莹子?”
四阿哥简短道:“你醉了!”
十三阿哥猛然生出气力推开四阿哥,叉腰从水中站起,十分孩子气地翘起嘴巴:“我没醉!那不是小莹子么?拖着兔儿灯绕着圈儿跑来跑去,笑起来像是画里的人儿——”
四阿哥扭头看了看我,我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十三阿哥,又从十三阿哥脸上移到他,然后慢慢收起地上长巾,把自己连头带面遮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糟了,醉熏熏的十三阿哥怎么偏在这时雄起?
四阿哥默默朝我挥了挥手,我保持阿拉伯妇女的造型无声无息移出门口,刚出了门,只听里面水声大作,可能四阿哥在帮十三阿哥打马赛克了罢。
翌日,我起了个大早,四阿哥并不在房内,我独自吃了碗折叠奶皮,换好衣裳,晃晃荡荡溜达到渊鉴斋前院的池塘看我新近蓄养的汤鱼、汤鸭。
汤泉晶莹如玉、水质无色透明,凌冬远望,青烟缭绕,渺如仙境,临近则热气撩人,溅玉飞珠,世称“汤泉沸玉”,连附近的池塘也是冬春水暖,所养鱼、鸭,肉嫩骨酥髓多味美,鸭则更兼有滋阴补肾益肝注肺的功效,乃是每年献给朝中的贡品,我从前吃过不少,但没养过这等活的,正立在傍边瞧得出神,水里忽然冒出一只硕大海龟,将一群汤鸭吓得拍翅折腾,十分有趣,我寻思半日亦不知此龟从何而来,只听身后有人说话:“哇,好大的一个Gui头啊!”
我转头望向十三阿哥,一颗不知哪来的水珠在晨曦的照耀中闪烁在他的耳垂上,银色的,像一滴水银,我伸出手去,接触到了它,抹去它。
沉默像一块浸足了水的海绵挡在我们中间,然后十三阿哥笑了一笑,他开口叫我:“四嫂。”
他的乌黑的眉毛高高扬起,如同翱翔的海鹰的翅膀,我感觉到自己的前额和上嘴唇上都渗出一层薄薄的湿意。
不知几时,四阿哥从十三阿哥身后走过来,我转过眼看他,他手里捏着一张鹅黄信笺:“皇阿玛来信,我跟你差不多是时候动身回京了。”
我注意到四阿哥语气中的细微变化,因狐疑地瞧了一眼十三阿哥,十三阿哥平拉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你们先回吧,我已跟皇阿玛请了旨,在汤泉行宫从头坐满浴疗七九之数。”说完,他打着呵欠寻了路自己踱回房间去,留下我跟四阿哥面面相觑,然后四阿哥也打了个哈欠,我终于领悟到为何今天我觉得他们兄弟俩的脸看起来格外相似,经过昨儿一夜折腾,他们挂上了一对同样销魂的黑眼圈。
第八十七章
四月孟夏清和,正是桃花流水鳜鱼肥的季节,过了浴佛节,王府的女眷到千年古刹法源寺看了一回丁香,又值月末芍药盛开,府内沙白、深紫、杨妃、南红诸名色俱有,各房所需插花都能满足,因借赏芍药、开家宴之名,阖府大吃鱼虾,连日倒也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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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怡兴斋内正当玫瑰破蕊,藤萝垂花时候,左有芭蕉数本,右有碧梧一株,春夏之交,青翠可爱,当季藤萝覆盖前檐,好似一座绿天棚,花芬馥郁,香铺百步,很是清凉所在。
花开盛时,我领了仆众持竹剪剪藤萝、摘玫瑰,采其余者,留其鲜者,摘下的花瓣,做成藤萝糕与玫瑰糕,均是四阿哥好食之物,四阿哥在书房内看折子看得眼倦,间或来院中指点一二,笑语噱谈,每日如是,乐此不疲。
这日四阿哥有事进宫,临走别出心裁指明要做空烙藤萝、玫瑰螺蛳缸炉,我左思右想,只好将摘下来的藤萝花和玫瑰花差人送到桂福楼饽饽铺,再做成取回,不觉忙了半日,又因午眠昼卧,醒后即进热饮,身有微汗,令于密室中覃汤请浴,梳头洗面,方觉神清气爽,我空腹食淡粥一瓯,生津快胃,而日晴风定,就南窗下背光而坐,捧卷慢读,不多时脊梁得有微暖,遍体和畅,所益非细,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
过午阴气渐长,日光减暖,茶房送了杏仁茶和甜煮白豆上来,我还不见四阿哥回转,无心进食,便信步走到院中看花,忽听脚步声由外而内响起,却是回事太监领进一名来客。
四阿哥不在府内,客至无人回禀,我亦从不单独见客,凭他如何看衣冠、看职位行事,这个规矩总是定的,今日如此破例,我不由心生奇怪,抬头往那边看,不防日光刺了眼,一阵犯酸,揉一揉再看,客人已站定我身前。
我微微张开嘴,声音卡在喉咙里,那人穿得一身绿,仿佛远山苍绿,湖水碧绿,野草鲜绿,垂柳嫩绿,人比小葱俏,留得青柴在,不怕没山烧:“表妹,你改嫁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让人好伤心呐——”
我深吸一口气:“表哥,你滴眼神还是那么消魂。”
回事太监知趣退下,我屏退下人,引陈煜在藤萝架下现成软椅对面坐,亲手替他舀了碗冰糖莲子:“眼睛上为何挂了两个好似毛笔画就的浓墨黑圈?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陈煜扼腕而叹:“只怪我内功太过深厚,醒后一不小心把体内毒素全部逼到了眼部周围,尚不知几时可以全部消退,皇上说我神似木兰秋荻常见的浣熊。”
我点点头:“皇上的话总是不错的。”
“那也未必尽然。”陈煜忽道,“比方说有一个人尚在人世,皇上告诉过你么?”
我的心跳空过一拍,但我直直望住陈煜,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你知道些什么?”
陈煜轻笑一声:“我只知道那孩子还活着。”
我尽量稳住自己的语气:“他在哪?”
陈煜拂袖起身,云淡风轻一般:“我得走了,说完刚才一句话,京城再无我容身之处。”
我还要说话,陈煜插道:“海宁小苍山下,我曾与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达成一项约定,但后来发生的那件事并不在约定之内。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剩下的我没有时间去查,但你可以做到——只要你问,一定有答案。”
陈煜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我长久地注视着他走的方向,直到彩霞满天落日圆,一刹那绚烂游过去,然后暮霭沉沉地充塞了天空,王府的掌灯时分到了。
当晚,四阿哥不知自何处饮酒而来,醉归寝室,呼从者点灯,侍从阿乌达擎灯入室,四阿哥一口将灯吹灭:“点灯来”。
我闻声在寝衣外加披了大衣裳,匆匆持宫烛迎出,阿乌达重燃了灯,方至四阿哥跟前,他又一口吹灭:“点灯来。”
我闻声在寝衣外加披了大衣裳,匆匆持宫烛迎出,阿乌达重燃了灯,方至四阿哥跟前,他又一口吹灭:“点灯来。”
阿乌达回身见了我,行礼道:“王爷醉了。”
四阿哥喝道:“速点灯来!”
阿乌达急忙重新燃灯入室,擎在手中小心翼翼立在四阿哥跟前,四阿哥推开扶着他的人,靠近灯光,酒意犹酣:“灯下仔细观看,我醉也?乃汝醉也!”
我上前稳稳接过阿乌达手中灯盏,一手挽住四阿哥臂膀:“来,吾有话跟汝说。”
我床上新换了轻容纱帐,配加宫制银鼠皮壁帐,骨子扣虾须帘,入寝纽密,既可御蚊,又疏漏生凉,而纱补通光爽亮,如开圆月,就枕亦能辨晓夜。
四阿哥酒醉力重,我扶他入帐,床面一阵乱摇,连悬于帐顶下的盛花小棕篮也受震荡,飘落两瓣末丽,不偏不倚贴在四阿哥脑门上,我伸手替他拂去,他骤然攥了我的手指,将我牵拉向他,我推开他,他不由分说把我抱进怀中,狠狠一吻落在嘴唇,舌尖放肆,气息急促。
他的手指钻进我的发,掠过面颊、前额、后颈,贪婪摸索。
我打开他的手:“汝且慢!”
他定定眼睛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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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调:“吾有话问汝。”
他硬是不吭气。
我又重复了一遍:“吾有话问汝。”
他还是没反应。
我直截了当连珠炮般逼问:“汝说不说?汝说不说?不说?吾就用牙把汝阉了汝信不信?”
四阿哥听清楚我的话,露出一副“你就是把我阉了我也不能同意的”神情,分明完全不bird我。
我气急败坏:“汝不鸟吾?汝扮什么杨过?告诉汝,今次汝扮雕都没用!汝到底说不说?”
我扑上去拧他,才下手,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澈无比:“海宁陈氏从前明末起,累世簪缨,数传至陈之遴,清初降于清,位至极品,后陈氏一家,如陈说、陈世倌、陈元龙等父子叔侄,都是高官厚禄,尊宠备至,但他家与你渊源再深,又怎及得上我同你之间关系?陈煜是那种无事不管见树踢三脚的性子,为何他的话你信,我对你好你却不信?——想个办法让你冷静一下再说吧。”
他用指背轻轻挑起我的下巴,亲我。也不偏激,也不手软。
我背心的衬衣汗湿了,更加贴在肌肤,他在守算分数,我渐无所适从。
是夜,我做了一个梦,梦中遇见一人,好似二阿哥,我真心请教他:你骗我?
他说:不会。
我又问:你可是猪头。
他正色回答我:请你放尊重一点,叫我二师兄。
我放心而笑,一转身,旁边多出一名小小男童,眉眼酷肖四阿哥,我先是一惊,不知四阿哥怎会时光倒流,紧接下去便明白,呵,这是我儿。
我将手指触及他的掌心,他立即把它紧紧握住,我深恐被人听了去,轻声问他:你去了哪里?我找得你好辛苦。
他还不会说话,只对着我笑。
我等他说出他的下落,等得煎熬灼烧,可是他在眼前,我心底的欢喜就如陌上花开,细水长流,哪怕梦中有梦,唯愿此生不醒。
因上年年末康熙公开许了我和四阿哥的婚事后,今年正月里便诏谕右卫将军宗室费扬古办事诚实,供职年久,且系王室子弟,可封为辅国公,在四月底正式受封。
清制将宗室爵位厘定为十二等,四阿哥为和硕亲王,属于头一等,接下来依次为多罗郡王、多罗贝勒、固山贝子、奉恩镇国公、奉恩辅国公等,费扬古并非直系皇子血脉,能受封第七等的辅国公乃是无上荣光,而四福晋纳拉氏身为费扬古之女,亦是十分体面,在雍亲王王府现有妻妾中的地位更加凌然众人,她又深知我和四阿哥之间的历年纠葛,因此对这次指婚格外尽心,不仅亲自过问打点一切事务,还见缝插针地利用时间帮我跟府里其他女眷加深联系,以便将来关防院内相处和睦,也算投桃报李,向康熙证明她的皇子正室风度。
其实自从海宁回京,为着给十三阿哥治疗膝疾的缘故,我反而同十三福晋兆佳氏走得更近些,两相比较,深觉还是兆佳氏比较心无城府,况且亲王侧福晋定制满员为二,四阿哥的侧福晋已有李氏和年氏,今次康熙虽逾制给四阿哥多加了一个侧福晋的名额,使得我的名字同样可入宗人府玉牒族谱,但我始终对年宝珠等人心有芥蒂,早在答应四阿哥求婚时就跟他提出条件明说婚后我需长住圆明园,决不与王府关防院内女眷同流,四阿哥当面也无露出什么不愿意思。
鉴于我身份的特殊性,现在我不过暂时陪着四阿哥住在怡性斋书房,经济生活均独立于内院,所以任纳拉氏对我怎样热络,我只客气在面上,敷衍为主混混为辅,总之不向任何人透露将来去向,等我搬走以后她们自然知道我手段。
旋即粽席蒲觞苓令辰,虽然康熙和皇太后仍在热河避暑,京城里的端午节过得却也丝毫不含糊,不仅宫中有演屈原沉江应节戏、福海赛龙舟等活动,民间画船箫鼓江乡竞渡的盛举也层出不穷,而德妃赏了四阿哥不少纱、葛、扇子、香饼、香包、香袋、宫佩,还有紫金锭、蟾酥锭、盐水锭等避暑药品,这些宫制玩艺当然比外头买得到的雅致细洁多了,最重要图个心意亲情,四阿哥跟德妃谢了恩,回府便将一半封起令粘竿处的亲卫送去给仍然逗留在汤泉的十三阿哥,剩下一半尽数给了我。
我节前陪四阿哥连续整理了几天的公文,着实疲累,端午节当日昏沉沉睡到下午酉时,被四阿哥回来丢了东西拖我起身一起到诚亲王府看俄罗斯马戏。
三阿哥自从封了亲王,过得越发滋润,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却比只小他一年的四阿哥的外表看上去足足大了一轮,也不知他怎么养的身,两边腮帮的肉已沿着法令纹有下垂趋势,四阿哥往他身边一站,更被衬得眉清目秀有丰神,一个人的时间用在哪里果然是看得见的,三阿哥天天埋首故纸堆里就越来越像古人,所谓貌有古相自苍然。
诚亲王府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