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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白素指了一下:“谁叫她说中了我心里的伤心处。”
白素大为惊奇:“我说什么来了?”
那人还没有回答,就听到大厅那边传来了一声断喝:“住口!你们还想捉弄他多久?”
我不用看,也认出那正是黄堂的声音。果然,一回头,就看到黄堂大踏步走向前来。
这时,雨势未止,天井中颇有积水,黄堂的脚步沉重,踏得水花四溅,声势甚为惊人。
他来到那人身边,站定了身子,向我们怒目而视。
黄堂一上来就这样指责我们,我不想和他吵架,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白素叹了一声,道:“你言重了,我们怎么会捉弄他!”
黄堂也不听解释,仍是怒容满面,指著那人道:“他的聪明才智,绝不在你们之下,不过,若论人心险诈,那他是万万不及。他和你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请吧。”
要是依著我,说什么也不受这种肮脏气,铁定掉头就走。可是白素却拉住了我,同时,她向黄堂理论:“你现在处境如此,那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专程来道歉,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可是,你却不能把我们没做过的事,硬栽在我们身上。”
黄堂虽然怒火冲天,可是他倒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当下他嘿嘿冷笑:“你们的对话我全听到了。以你卫夫人之能,猜这种小小的问题,何用猜那么多次?最后,又说这种不三不四的话,这不是明摆著在捉弄他吗?”
听他那样说,我知道其中必有重大的误会在。可是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毛病出在什么地方。
这时,雨下得更大了。四个人在雨中,除了那人以外,个个情绪激动,自然动作的幅度也大。所以在我们的身边,水花四飞,我和黄堂几乎是面对面地站著,可是我却连他的脸都看不清楚。
那人也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叫道:“别说了,我有一个好主意!”
那人的行为往往都出人意表,他忽然之间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我想也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因为根本没有人去理会他。我就抢著要和黄堂说个明白。
那人(他的名字是黄而皇之,为了行文方便,我简称他为黄而)却不让我开口,大叫著:“听我说!听我说!”
我不服,大声道:“为什么要听你说?”
黄堂冷冷地道:“因为这里是他的家!”
那人(黄而)立刻冲著我:“听到没有?让我先说。”
白素拉了我一下,我努力忍住了气,心想,你这个白痴会有什么好话说出来。在百忙中,我还是抢了一句:“我们能不能到屋子里去说话?”
怪的是,居然没有人理我。
黄而伸手在头上乱拨,弄得水珠乱洒,他又伸手指向白素,大声道:“大哥,这女子人长得俊,又聪明,大哥你赶快娶她为妻,不可错过良机!”
老实说,我的人生经历堪称丰富,想像力也过得去。可是,你若是叫我事先猜黄而会说些什么,我杀头也想不出他会放出这种春秋大屁来。
白素也为之愕然,只怕那也是她从来未曾经历过的事。
我很快地定过神来,大声道:“这种话,才不三不四至于极点,你怎么说?”
黄堂神色尴尬,向黄而喝道:“你少胡说!”
接下来发生的事,倒真使我相信黄而这个人真的是不通世务到了极点。因为,他听黄堂这样说,竟然急得脸红脖子粗,重重顿足,睁大了眼,叫道:“像这种女子,万中无一,你不娶她,难道还想娶九天仙女不成?”
黄堂更是狼狈不堪,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黄堂,令弟的娱乐性真是丰富之极!”
白素也被逗乐了,刚想说话,黄而又直著嗓子叫:“就算九天仙女下凡,我看也未必如她!”
白素笑著,却态度很认真的解释:“黄而皇之先生,谢谢你对我的称赞,我早已结婚了。”
黄而呆了一呆,顿足埋怨黄堂:“你早在干什么,怎么会叫人先把她娶走了?”
我这时也不再生气了,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倒要看看黄堂怎么样收科。白素在这时候向我说了一句唇语:黄而确是天真烂漫,一点不假。
我不以为然,瞪了她一眼,意思是:人家说你好,你就说他天真烂漫,我就不信会有人天真到这种程度。
看来,黄堂对他的宝贝弟弟也一筹莫展,所以,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不知怎么才好。
那黄而却没完没了,继续向白素追问:“你的丈夫是谁?带我去瞧瞧,看配是不配!”
白素向我一指,黄而也立刻向我望来,目光怪异,大摇其头,道:“不配!不配!好一朵鲜花,却插在牛粪上。”
他不但出言无状,而且还摇头摆脑,口中“啧啧”有声,态度极之认真。
我不怒反笑,面对黄堂:“你可知道,这鲜花和牛冀的形容,是西门庆看到潘金莲配了武大郎时,对王婆说的。我虽然有大大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也不能这样侮辱我!本来,我是来请罪的,看来是自取其辱了。”
我讲完之后,就向白素道:“我们走吧,再待下去,不知道还有什么难听的话啦。”
白素叹了一声,那一下叹息声,在雨声中听来,微不可闻。我也是感到的,而不是听到的。我不明白白素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叹气。我感到已经仁至义尽,可以下再理会黄堂的事了。
我也不再等白素有什么别的反应,转身向外就走。却不料黄而还不肯干休,他一步跨向前来,伸手一把将我抓住。
刹那之间,我心中的吃惊实在是难以形容。那只不过是不到两秒钟的事情,可是其中的变化之多,起伏之奇,只怕除了我自己之外,就连在身边的白素,也不知情。
我有必要把在这两秒钟之内发生的事,详细说明一下。
当黄而出手向我抓来的时候,由于他来势汹汹,所以我早知道他来意不善,已经有了准备。照说,万无被他一抓就中之理。
非但不该被他抓中,而且应该是他反而被我一下子就摔出老远才是。因为在他向我攻击的时候,我已准备反击。可是我那一招居然连发出的机会都没有,他已经攻近身来。
我眼看情形不妙,立刻变招,抬脚就踢。而他却像是知道我会这样做,在几乎同一时间,也一脚踢来。两人的脚尖相碰撞在一起。
我只觉得其痛无比,手上略慢了一慢,就已经给他一把抓住了。
由此看来,此人的武术造诣之高,简直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当然,如果我就此束手就擒,那以后也就不用再见人了。当下我虽然吃惊,可是应变也极快。在他已把我抓住而手指还没有收紧的那一瞬间,不退反进,食中二指,疾攻他的心口。这一下,迫得他非放手后退不可。
只要他是武术的行家,他就应该知道我这一下攻势的凌厉,若是不避,非两败俱伤不可。
果然,他大叫一声,立刻放手后退,然后盯著我,像是不相信我有这个能耐把他逼退。
这时候,白素已疾声叫道:“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黄堂也叫:“你给我进去!别再丢人了!”
可是,黄而却不听他哥哥的,仍然望著我,这次却不再动手,而是软声软气地道:“这位朋友,和你打个商量。”
我急忙说;“没有什么商量的,你要是再说浑话,我可真要反脸了!”
黄堂这时已采取了行动,他走过去拉住黄而,拖著他向大厅走去。我知道黄堂不会武功,照说,他是万万拖不动黄而的。不过黄而并不挣扎,一面高叫:“等一等!”一面已经被黄堂拖进了大厅。
由于事情变得很怪异,我也打不定主意,是不是要跟进去。
白素却已经有了决定,她向我一挥手,向前就走。我跟著也走了进去。到了里面,我先擦去了脸上的水,看到黄堂正急急地在和黄而说话。
黄堂的声音很低,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稍安毋躁,我也就静以待变。
过了一会,黄堂推了黄而一下,黄而向前走来,老大不情愿地向我行了一礼:“是我不该这这些话,请你见谅。”
他既然向我赔了不是,我心中虽然有气,可是也不为己什,挥了挥手:“算了,谁叫我和你哥哥是好朋友。”
本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地步,也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黄而却大摇其头,连声道:“不对,我大哥说你不是东西,叫我千万不要和你来往,还说什么好朋友不好朋友的。”
这黄而竟然把他哥哥对他说的悄悄话也说了出来,这倒使我相信白素对他的评语 天真烂漫,一点不假。
当下,我也不说什么,只是望著黄堂,看他怎样说。
只见黄堂的脸色,又是难看,又是尴尬,转过头去,不来看我,只是道:“没有事了,两位请吧。”
黄堂在下逐客令,可是妙的是黄而却大声道:“等一等,我还有许多话要说。”
黄堂重重顿足:“你给我闭嘴!还不进去!”
在黄堂声色俱厉的责叱下,黄而现出十分委屈的神情,低下了头,轻轻地道:“我又不是要说那些浑话,你就骂人。我是个没爹的孩子,你尽著骂好了。”
他说到后来,竟然语带哭音,看来是真的伤心,并非做作。而黄堂也大是惶恐,走过去把他抱住,连连道:“是我不对,你有话,只管说吧。”
二、母命难违
这种情形,看得我和白素大惑不解,不知道他们这笔帐是怎么算的。因为他们既然是兄弟,那么黄而的爹不也就是黄堂的爹Qī。shū。ωǎng。?那黄而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看他们这种兄友弟恭的情形,他们的兄弟之情又显然不假,这真叫人莫名其妙。(奇*书*网。整*理*提*供)
在黄堂的安慰下,黄而很快就没有事了。他抹著眼睛,向我道:“你这人,虽然不是东西,可是功夫却高之极矣!”
他这样说,真令人啼笑皆非。不过他说我功夫高,我倒是又惊又喜。我直视著他:“你更不是东西,可是功夫比我更高!”
黄而大乐:“不见得,不见得。还要好好比较一下,才能知道究竟如何。”
我沉声道:“随时奉陪。”
黄而瞪著我,忽然现出十分狡狯的神情来 妙的是,他努力要掩饰他有这种心意,却又不成功。他道:“好啊,不过比较的地方,要由我来决定。”
我正想答应,白素在我身后碰了一下。我就改了口:“那可不公平。”
黄而道:“那怎样办?”
我有意和他纠缠:“不如先比较一场,谁赢了,就由谁来决定地方,你说可好?”
黄而满面喜容:“好极!就这么办。”
在这时候,黄堂发出了一下愤怒的叫声。黄而也立即觉醒:“不对,请问那场决定地方的比较,又在什么地方进行?”
黄堂跨前一步,挡在我和黄而之间,厉声道:“你是人不是!”
真叫我心中惭愧,黄而还在问:“大哥,你为什么又骂他?这人功夫不坏,他真不是好人?”
到这时候,我再无疑问,此人确实是不通人情世故至于极点,我实在不应该耍他。我先向黄堂行了一礼,然后又向黄而深深鞠躬:“真对不起。”
黄而还想说什么,黄堂又要拉他进去,黄而大叫:“我还有话要问大妹子!”
我为之愕然,哪里又走出一个大妹子来了?
黄堂叹了一声,黄而赶紧道︰“大妹子,你贵姓芳名?”
白素很是认真:“我年纪比你大,你该叫我一声大姐才是。我姓白,名素。那位给你哥哥说不是东西的,是我丈夫,他叫卫斯理。我们有些事情,对不起你哥哥,是特地来道歉的。”
白素说得很详细,态度也诚恳。所以黄堂没有抗议,只是向我狠狠瞪了一眼。意思是︰你看,她的态度就比你好得多!
不过,我却注意到白素后来的几句话,黄而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听到了一半,就双眼发光。
我当然无法知道白素的哪一个话特别吸引了他的注意。只听得黄而忽然怪叫一声:“你姓白?”
白素还没有回答,他又叫了起来:“姓白的,都了不得!”
他这话听来无头无尾,简直不知所谓,连白素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黄而见我们神色疑惑,笑著道:“这是我娘说的。”
这话更是大奇,我正想发问,黄堂已大怒,双手用力向黄而一推,以黄而的功夫而论,我知道不会武功的黄堂应该是无法推得他动的。
可是,黄而对他哥哥的攻击,显然不准备作任何抵抗。所以在一推之下,就被推得跌倒在地。黄堂也不扶起他,就拉著他,横拖倒拽,一面还连声呼喝:“你再说!你再说!娘要是生气了,看你怎么办!”
黄而也不反抗,任由黄堂把他拖了进去。
忽然之间,事情会有这样的变化,实在出人意料之外。我和白素面面相覤,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正在考虑是不是要跟进去,黄堂已经走了出来。他脸色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