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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样兵器的收藏,十分丰富,而且分门别类,分得很细,寒光阁中,专门收的是剑,绝没有别的兵刃混在其中,收藏室的名称,一望而知,是来自“一剑光寒十四州”的诗句。
虽然只是剑,但是剑也有长、短、厚、薄、乾、坤、单、双等等的分别。在这间收藏室之中,不下一千余柄各种形制的剑。
我和温宝裕,以及几个对古兵器,尤其是对剑有研究的人,曾在这间收藏室中,花费了不少时日,一面观赏,一面研究。
剑在中国的兵器之中,称为“百兵之首”,已有几千年历史,所以铸作工艺,已到了精巧绝伦的地步。其中铸钢技术之进步,匪夷所思,真难以想像几百年乃至千年之前的铸剑匠,是如何能铸造出硬度如此之高的精钢来──硬度越高,越是锋利,削金断玉的利剑,并非只是传说,在这寒光阁之中,就有上百柄之多。
中国的铸剑术,有著浓重的神话色彩,干将莫邪夫妇,为了铸成旷世的宝剑,甚至发生了他们的女儿跳进炉火之中,以身殉剑的事,所铸成的剑,以他们夫妇的名为名,一雌一雄,虽然名剑不知所终,但是这故事,却可以万世流传下去。
在寒光阁中的剑,有一大特色,就是并没有甚么“湛卢”、“鱼肠”等历史上的名剑,但却全是锋利无匹,真正的杀人利器。
陈长青的祖上,既是武夫,又是头号的造反者,当然注重实用,多于名气。所以,那一千多柄剑,只怕每一柄,都曾杀过十七、八人,或者更多,有几柄剑,在殷蓝或如寒水般的剑身之上,隐隐有血丝盘缠。由此可知,在剑的岁月之,不知有过多少次白刃进红刃出,血溅十步,开胸破膛的经验。
温宝裕想到了那千余柄剑,是很自然的事,按照降头术的理论,每一柄剑上,都不知附有多少亡于剑下者的精灵在,若是能一一召来,那可以说是一个古今中外的精灵大聚会了。
能够制造这样的一场大聚会,温宝裕当然放过这机会──我也不会放过,这便是我何以一听到“寒光阁”,就怦然心动的原因。
一时之间,我和温宝裕对望著,两人都感到了一股异样的兴奋,因而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我才道:“你……已经成功了?”
温宝裕的回答,令我有点意外:“没有,我准备和你一起进行。”
他这话,深得我心──这样肯定会是奇趣横生的事,若是他瞒著我独自去进行,那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我在他的肩头上,用力拍了两下──这时,我也已知道,事情还有大不对头之处,因为温宝裕并不是专程来请我去进行召集精灵大聚会的。他来,另有目的,就是他不想死,然后又是“陈长青回来了”。
如今,说了半天,这两个“主题”,还根本未曾提及,所以我并不催他立刻去进行,只是等他说下去。
温宝裕自然知道我在等些甚么,刹那之间,他的兴奋消失无踪,神情也变得忧忧郁郁。红绫在一旁,比我更先不耐烦:“小宝,你这是怎么啦,你一直不是说话这样吞吞吐吐的人。”
被红绫一喝,温宝裕像是如梦初醒一样,震动了一下,然后,又现出极无可奈何的神情:“我……不是吞吐,而是真的……不知从何说起。”
我看出事情必有过人的为难之处,因为小宝对分析事物的能力相当强,应该没有甚么事,可以难得住他的。
所以,我并不催他,只是道:“任何事,总有一个开始,就从开始说起。”
温宝裕很认真地想了一想,才道:“这种降头术,因为已进入了人鬼沟通的阶段,所以,是降头术之中,极高深的一种,普通的降头师,不能触及这一领域,蓝丝的师父猜王,因为自己归位在即,所以这才把这门最深奥的降头术,传给了蓝丝。”
他还是从降头术“开始”,那使我知道事情一定和降头术有关,可是,他不想死,或许可以和降头术扯上关系,陈长青回来了,又与之何干?
我没有问,由得他说下去。
温宝裕再一开口,竟然说起降头术概论来了:“绝大多数降头术,都和一些物质有关,各种古怪的植物、动物、死的和活的昆虫等,但这种召灵术,却还要外加施术者本身的精气──”
他说到这里,向我望来。我跟他熟了,知道他是在问我,是不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我摇了摇头,因为我确然不知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在这句话中,提到了“精气”这样一个古怪的名词,我不是十分能确定它的意义。
温宝裕的神情,有点沮丧:“所谓‘精灵’、‘精气’都是我译的,原来在降头师的语言之中,另有专门名称。那精气的意思,是施术者需要高度集中的精神,把自己的思想意志,精神气力,贯串在降头术之中,所以我称之为‘精气’。”
我点头:“很恰当的说法。”
温宝裕又高兴了起来:“蓝丝做了第一步,她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由我来进行第二步的工作,所以,在进行之前,我要全神贯注,把自己的意念,和降头术相结合,才能成事。”
我又点头:“需要用施术者的脑能量去催动,这很合理,因为所谓‘精灵’,也应该是过去死者的脑能量,两者之间,可以有能够设想的联系。”
温宝裕再道:“蓝丝交给我的是一包粉末状的物体,那包药粉,必须在七十二小时之内,溶于无根水之中──”
他又向我望来,这次,我点了点头,因为我知道甚么是“无根水”。
“无根水”就是未曾沾过地的水。
二、召灵术
水和土地,本来有极密切的关系,井水河水塘水海水,无不和地相连接。但是有一种是例外,那就是雨水。
如果在雨水还未落地之前,就将之接住,那么,这种自天而降的水,就称之为“无根水”──这本是中药药方中的名词,降头术在一定程度内,和中国的医学和药学有关,所以有此方法,不足为奇。
我又知道,前两天下过大雨──温宝裕自然是算定了在雨季易得无根水才行事的。
温宝裕沉声道:“共用无根水三十四万五千六百滴──”
他说到这里,我就吃了一惊。因为降头术是玄学的一个典型,绝没有道理可讲──或者说,它自有它的道理,只是人类不明白。
所以,一切都必须完全照足进行。无根水要三十四万五千六百滴,就一定是这个数字,少一滴,多一滴都不行。
我望著温宝裕,等他作进一步说明,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他如何能做得到这一点。
温宝裕知道我在想甚么,他道:“若不是蓝丝帮我,我绝做不到。”
听到这里,红绫陡然问:“蓝丝来了?”
温宝裕道:“没有,她给了我一样东西,放在木盆中,等雨水恰好滴到那数目时,这东西便会发出声响,我就得了恰好的分量。”
我和红绫都皱著眉──除非是极精密的电子仪器,不然,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但是,降头术和电子仪器,又显然是扯不上关系的。红绫口快,已抢著问:“那东西是甚么?”
温宝裕道:“我也不知道──”
他说了一句之后,立即顾左右言他,转换了话题:“把那包粉末,放进了无根水之后,就出现了很是奇怪的现象,蓝丝虽已说过,但是亲眼看到了,感受大是不同。”
我心知他不想多提那个可以计算雨滴的东西,必然是由于降头术中的某种顾忌,所以我也不再追问。
我只是道:“你说和我一起进行,但是我看你自己已进行得差不多了。”
温宝裕忙道:“不,最重要的程序,还未曾开始──施术者的精神,还没有贯串进去。”
我问:“施术者可以不止一个?”
温宝裕道:“是,越多越好──精神力量强大的人尤其适合。”
红绫当仁不让:“那我就最适合。”
我忙道:“且慢,这种人鬼本来殊途,却又要交流的事,谁知会出甚么意外,要从长计议。”
红绫却道:“不怕,阴间我也来去自如,还怕甚么!”
我向温宝裕一指:“你来,就是存心要请红绫协助你施术?”
温宝裕说得坦白:“本来是想请你的,但乃女胜乃父,当然你成了次选。”
我道:“你不是说人越多越好吗?”
温宝裕道:“若你们肯父女兵上阵,那自然更好。”
红绫高兴之至:“小宝,你还没说那粉末放进无根水之后,有甚么怪现象出现。”
我道:“他没说的事多著哩──他何以忽然说不想死,陈长青回来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温宝裕双手一摊:“这……在这里说,事倍而功半,不如移驾,到我那里去,容易说得多。”
我一夜未睡,著实相当疲倦,而且能使我彻夜不寐的,当然也是十分值得深究的事,所以听了小宝的建议,我不禁有点犹豫。
温宝裕看究了我的心意,忙道:“到了我那里,你可以一面听我说,一面打瞌睡。”
我苦笑:“若你说的令我瞌睡,那我不去也罢。”
温宝裕忙道:“不会,不会,保证不会。”
红绫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声忽哨,那鹰扑喇喇飞过来,停在她的肩上,一行三人,直往温宝裕的巨宅而去。
到了巨宅,随著温宝裕来到一个厅堂,那厅堂左首,正是“寒光阁”的大门,右首则是另一个储宝室,和本故事无关,是以略过不提。
那厅堂中的陈设,一色的全是硬木粗制,看来粗悍有劲,是武夫本色。
在近塞光阁的门口,有一只木架子,上面放著一只木盆,约有二十公分口径,盆中有大半盆水。
一到,温宝裕就向盆中一指:“你们自己看,我也形容不来。”
那木盆中,自然就是“无根水”了。而他已经把蓝丝所给的异术粉末放进去,他说的奇异现象,究竟是什么呢?”
我和红绫趋近去看时,都不禁呆了一呆。
那木盆不大,可是临近一看,那感觉,就像是面临一个很深的水潭一样。
不但看起来,“潭”水极深,水气氤氲,而且寒气森森,扑面而至,登时如身处穷山绝壑之中,身在一个绝顶深潭之前。
我定了定神,那种感觉,依然不变,但是,却也看到盆中的水,清澈无比。
那盆至多只有二十公分深,但是定睛看去,清澈无比的水,竟如深不见底一般,在水的中间,有许多各色粉末,正在上面翻滚。
水分明是静止的,可是那些各色粉末,却翻滚得如万长奔腾,风云变幻,巨浪滔天一般,无休无止,变幻万千,怪异绝伦。
粉末有各种颜色,在清澈如晶莹的水中,那颜色鲜艳无比,粒粒带著妖气。
更奇怪的是,所有粉末,既不沉底,也不浮上水面,只在水的中段翻滚,幻出各种异象,卷动各种色彩。
这情景奇特之绝,确实难以形容,若是勉强要作一个比喻,那情形有点像在观看一个巨型的“万花筒”。可是万花筒的图形有规律,而如今眼前所见,波诡云谲,却是千变万化。
而且,那些极微小的彩色粒子──也就是温宝裕所说的,蓝丝给他的“粉末”,并不是溶解在水中,而是一到水中,就变得像是有生命一样,所以这才出现了这样奇妙的情景。
我和温宝裕,看到红绫一见了这种情景就被吸引,全神贯注,双眼发定,盯著那盆水看。从他的神态看来,显然不单是为了好奇。
温宝裕几次想开口问,都被我阻止,直到红绫吁了一口气,我才问:“有甚么发现?”
红绫缓缓摇头:“不知道,这……盆水中,有点古怪,像是……像是有一股力量,叫人……跳进去,和那些有颜色的小粒子,一起跳舞。”
红绫的话,听来很是古怪,不易理解,我正想问,却看到温宝裕在听了红绫的话后,竟大有惊异之色。
我望向他:“怎么一回事?”
温宝裕吸了一口气:“蓝丝说,施术时,它有精灵附著的东西,浸在水中,只要使它能碰到那些粉末就行,然后集中精神,那样……施术者本身,就会和那些施过法的粉混为一体,把精灵召出来。”
我骇然:“那么,施术者岂不是──”
温宝裕道:“当然是施术者的精神──这就是刚才红绫所说,人像是想进去,和那些粉末一起跳舞的情形──我到现在,才算是明白了蓝丝所说的是这样一种情形。”
好不容易,我等他说完,就立即道:“你的意思是,施术过程之中,施术者……的精神,会进入这盆水中,这样才能将附在器物上的精灵召出来?”
宝裕眨著眼:“多半是这样,详细……具体的情形,要进行了才知道──可想而知的是,附在器物上的精灵,就算被召来了,也必然不会有一个具体的形象可以被肉眼看得到,我想,多半要靠施术者的精神去感应,所以──”
他说到这里,略犹豫了一下,红绫已道:“所以,施术者要和被召的精灵,处于相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