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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堂苦笑了一下,没有说甚么,我忙打圆场:“你监视了多久?没有别的发展?”
黄堂道:“接近两小时,除了他们刚回来的时候有点不同之处,一直都是如此。”
我道:“那也没有甚么奇怪的,你为甚么急著找我?”
黄堂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却反问我:“你没注意到屋中有不该有的东西?”
我呆了一呆,这房间我到过两次,堪称熟悉。尤其第二次去,和黄堂一起,还曾仔细留意过。不过,刚才确然未曾特别留意。
这时,经黄堂一提,我正待看仔细一点时,红绫已然道:“房间里,有一只大公鸡!”
她说的时候,我也看到了,房间中有一只大公鸡!
我一眼就可以肯定,那大公鸡就是曾和我交过手的那只。说出来有点荒谬,但我的确是从它那种异样的眼神之中认出来的。
这里是鸡场,鸡场主人的房间之中有一只公鸡,虽然古怪,但也还说得过去。可是,这只公鸡所处的位置,却不应该是一只正常的鸡所在之处。
它蹲在蚊帐的顶上!
准确点说,它是在帐子的一角之上。
床上的蚊帐是方形的那种,四角要由竹竿来支撑。这公鸡的体重,估计有六七公斤,若是它停在帐子的中心,帐顶会承受不住它的体重而下陷,所以它拣了帐子的一角,那里有竹竿支持,它的身子就不致下坠。
那公鸡停在帐上不动,只是不时转动一下它的头部,但是却一直侧著头,盯著丁真看,从它的眼神看来,大有敌意。
一看到了这样的眼神,我就吃了一惊:“丁真知不知道有一只公鸡在?”
黄堂道:“可能不知道,他扶著何可人进来之后,视线似乎未曾离开过何可人,那鸡又没有动过,所以他可能不知道。”
白素问道:“那鸡,在他们进来之前就已经在屋子之中了?”
黄堂道:“是,就是这个位置。”
我皱著眉:“怪极,何可人急著要出院,回来之后,却又甚么都不做。”
黄堂道:“只是表示要休息,要丁真离去,而丁真则不肯。”
十、异样神情
我吸了一口气:“丁真的处境,相当危险,这公鸡要是临空下击,我看丁真未必躲得过去。”
黄堂立时应道:“正是,我一见了这等情形,就想起了何正汉老人!”
我本来就有一股寒意,一听黄堂这样讲,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何正汉老人陈尸之处,十分特别,那里又是行凶的现场。狭窄的地方,很难想像凶手如何发力以利器伤人。但如果是一只鸡凌空下击
我向黄堂看去,黄堂神色异样,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我在想甚么。
我沉声道:“要不要去警告丁真,他在危险中?”
白素道:“不必,有何可人在,不应该会有事发生。”
白素说得很是肯定,我不禁诧异:“有甚么根据?”
白素道:“看来这公鸡和何可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何可人若不想丁真有危险,就不会有。”
我听了之后,略想了一想,全身寒毛都有倒竖之感,失声道:“那你的意思是,何可人和那公鸡之间……和那公鸡之间,有著……有著……”
我平时也可以算是口齿伶俐的人,可是由于此际想到的事,实在太过于异常出格,所以竟也结结巴巴起来。而且,我也根本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我结巴了片刻,才道:“他们之间,存在著可以沟通的……关系?”
白素瞪了我一眼:“这有甚么大惊小怪,红绫和神鹰之间,不是也有这种关系?”
我伸手在头上拍了一下:“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可是我总觉得何可人和公鸡之间的……关系……有说不出来的妖异和暧昧!”
白素可以明白我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
这时,监视到的情形,又有了发化,只见何可人闭上眼,对丁真不瞅不睬。丁真搔耳挠腮,一副不知如何是好,心痒难熬的表情,可是却渐渐在向床前移近。
等到他到了床沿,我就注意到,在帐子一角上的那公鸡,向下伸长了颈,一副不怀好意,准备偷袭的样子。
我轻轻推了一下白素,白素仍然很镇定。
何可人也就在此时,倏然睁开眼来,尖声道:“你有完没完,走不走?”
这一喝,把丁真吓得运退了三步,口中唯唯,也听不清他在说甚么。
只见何可人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继续在斥责:“难怪你会失恋,原来你这个人这样讨厌,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像你这样的男人,你给我滚!”
这话说得很重了,何可人一面说,丁真的身子一路后退,返到了门口。
何可人用尽了全身气力在叫,叫声连我们听了,也觉得耳鼓发震,她叫的是:“滚!滚!滚!”
这一连串的“滚”字,当真有雷霆万钧之力,丁真大叫一声,打开门,就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丁真一出房间,我们还可以看到他,另一组的监视设备,立时把他摄入了镜头。只见他背靠门站著喘气,接著,走开了几步,双手抱著头Qī。shū。ωǎng。,蹲了下来。
看情形,这里要是有酒吧的话,他又会去买醉,然后在大雨中站在马路中心了。
在房间之中,只见何可人喘了几口气,抬头向帐角望去 这证明她是早知那公鸡蹲在帐角的。
一霎间之前,她在怒斥丁真之时,还是怒容满面,甚至脸上肌肉扭曲。可是此际,却完全换了一副神情,似怒非怒,似喜非喜,略带三分娇嗔,却又有两成怨恨,眼波流转,如倾如诉。
我看了之后,全身皆起肉痱子,失声道:“这算是甚么表情?”
黄堂沉声道:“一般来说,妓女向恩客卖弄风情,会用这种表情 她就只差齿咬下唇了 ”
正说著,只见何可人上排雪白整齐的牙齿,就真的轻轻咬住了下唇。
我叫道:“不得了,这人和这鸡之间……这人……和这鸡之间……”
我叫了两次,可是这人和这鸡之间究竟怎么了,我还是说不上来。
白素沉声道:“看下去……”
后来我问她:“你说‘看下去’的时候,期望会看到甚么?”
白素道:“很模糊,没有甚么特别的概念,总感到我们看下去,应该可以有新发现。”
白素那样说,和我当时的想法也一样。
我忽然加了这一小段,大家当然也可以明白,在看下去的时候,有了意外。
是的,确然有了意外。
那时,只见何可人眼波流转,那神态,无论如何,不像是一个人对著一只鸡所应有的,她低声地道:“还不下来。”
那公鸡双翅略振,自帐角上扑了下来,站在床前。它身形高大,在床边一站,比床高出许多,也可以和何可人面对面。
何可人那时扬起手来,不知道想有甚么动作,那公鸡已飞快地在它的手背之上,轻啄了一下。
这还罢了,接下来的情景,更叫我、白素、红绫和黄堂等人,看得目定口呆!
只见那公鸡头一昂,蜡黄发光的鸡喙,斜斜向上,又腾身飞了起来。
突然之间,画面之上甚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了一只鸡喙。这种情形,一看就知道是那公鸡飞了起来,用喙去啄窥伺监视设备的镜头。
虽然只是一刹那间,那公鸡又落了下来。我们又看到了何可人也斜眼向上,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挥了挥手,那公鸡就走到屋内,引颈伸动几下,也伏了下来,何可人则闭上了眼睛。
这一切变化,只不过是十来秒钟的事,可是我们所感到的震撼,少说也维持了两分钟之久。
黄堂竟然脱口骂了一句粗话,才道:“它……发现了有监视设备!”
红绫则道:“它还告诉了何可人!”
我道:“是,它的用意是叫何可人小心,不可以任意做甚么说甚么。”
白素沉声道:“他们原来准备做甚么、说甚么?”
我向黄堂望去,黄堂忙道:“布置监视设备的,全是久经训练的专家!”
我叹了一声:“不怪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一只鸡在作反监视。”
红绫怒道:“把那只该死的鸡抓来,叫神鹰去!”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继而一想,把它抓了来又怎么样呢?没有可能在一只鸡的身上,逼出甚么来的。
白素低声道:“在鸡身上逼不出甚么来,在人的身上,却是可以逼出来的。”
我明白她的意思 那鸡和何可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若是抓住了鸡,以之要胁何可人,何可人会有可能说出些甚么来。
同时,我也想到了另一点,我道:“不能积怨,要示恩,少不免弄些狡狯。”
红绫心直,不知何意,我道:“要在何可人不知情的情形下,弄走那只鸡,等何可人发现它失踪了,再由我们出面去帮她‘找回来’。在这个过程之中,要何可人说出她心中的秘密来。”
红绫扬眉:“骗人?”
我笑:“是的,骗人!”
红绫侧著头,过了一会,方点头,表示同意。
白素道:“别以为容易进行,看来她和那鸡寸步不离,如何分开他们才好?”
黄堂道:“利用丁真!”
他说了之后,又道:“这事,交给我来办好了。”
多半是他也感到此计虽然大妙,可是也欠光明正大,所以才全揽在自己的身上。
红绫却道:“我和你合作 神鹰只听我的话。”
在这时候,九幅画面上所见到的情形,全是静止的。何可人看来也睡著了,她的脸上,有一丝很是诡异的笑容显露。
那只公鸡一动也不动地伏著,也闭上了眼睛。
在门外,丁真也找到一处地方,半躺了下来,看来也已倦极而睡,其余各画面之中,也皆不见异象。
我哼了一声:“为了要把所有的鸡全找回来,何可人发了多大的疯,可是现在肯定还欠一只,她不知道落在我们手中,却倒忽然又像没事人一样了。”
白素摇头:“不,她采取了行动。”
我和黄堂都愕然:“甚么行动?”
白素道:“她坚持要由医院回鸡场来,这就是她采取的行动!”
我冷笑:“那只三六五号关在笼子里,她回到鸡场来,那母鸡就能逃走?”
白素很是平静:“我想她之所以要所有走散了的母鸡全抓回来,目的是要那些母鸡,没有一只能回鸡场。当她知道还有一只没找到时,她就要回来,守著,看那只是不是逃回鸡场了。”
黄堂不明:“为甚么,她和那些母鸡有仇?”
白素对于黄堂的这个问题,居然并不轻视,反倒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黄堂惘然,我倒是朦朦胧胧地想到了一些甚么,红绫却像是全明白了,吁了一口气。
我不禁大奇 有甚么事,是红绫能先我明白的,真是大不了解。
后来,白素解释道:“红绫的目光、胸襟都和我们不同,她的基础教育,来自‘成了仙’的她的外婆,所以她有宇宙胸怀,和我们只有地球胸怀大不相同。许多观念,在地球胸怀而言,荒诞而不可思议,自然而然加以否定。可是在宇宙胸怀而言,却是理所当然,简单之至。”
我们不明白:“你未曾说到问题中心点。”
白素道:“譬如这件事你不能理解,她能,就是由于她的知识领域是宇宙性的,所以明白甚么样的生命都同样存在,有对等地位的道理 佛说:众生平等。你却以为人才是生命。”
我仍是不服:“那你呢?你何以就先我而觉察到了这一点?”
白素笑道:“这,你羡慕也没有用,这是凭我女性特具的直觉。”
这是后来的讨论,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而且特别需要指出,一些所谓“哪有这种事”、“不可能”、“太荒谬了”,以至看来有权威的“不科学”等等的说法,只不过是持这种说法的人,知识领域太过狭窄而已,岂有他哉。
却说当时,我心中虽是疑惑,却也只是想了一想就算,我道:“难道她在这里,等那母鸡逃来?”
白素“啊”地一声:“这倒提醒我了 放那只母鸡回来,或许会出现一些混乱,让我们有所发现。”
黄堂不明所以:“那只母鸡 ”
我把情形对他讲了一遍,他道:“此计大妙,看看这些人鸡之间,究竟有甚么古怪。”
我道:“那么,是不是迟一步对付那只公鸡?”
白素和红绫也都同意,我叹了一口气:“为了对付那两只鸡,我们竟用了那么多的心计!”
白素道:“既然那公鸡可以识破监视装置,也就值得用心计。”
我忽然想起:“既然对方知道了有监视设备,也就不会在监视设置之下,有甚么异动。”
说到这里,我忽然举了一个例子:“就像是所有成了精的妖孽,都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出原形来。”
白素听了之后,反应也很特别,她突然问了一个听来像是毫不相干的问题,她问:“你说何可人……她像是对《白蛇传》特别有兴趣。”
我呆了一呆:“是,我有这个印象,你这样问,是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