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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没有甚么发现,我转身出了屋子。
离开了鸡场,一面驾车,一面和黄堂联络,告诉他鸡场的情形,要他和福利部门联络,立即派人来。
黄堂苦笑:“派人照顾老人,没有问题;派人去养鸡,那只怕全世界都没有如此的福利。”
我也觉得黄堂所说有理,就道:“说得对,我去找大发明家。”
黄堂这时也想到了,他道:“这位何姑娘,确实古怪,难道她忘记了鸡场中有一个不能照顾自己的老人了?”
我答不上来,黄堂又道:“说来,这老人和她的关系,也非比寻常。”
我闷哼了一声:“当年若不是那老人收留了她,她不知会流落何处。”
黄堂皱著眉,好一会不说话,我问:“你在想甚么?”
黄堂道:“我在想你刚才所说的一切,有甚么不对头之处。”
我没好气:“我全是照实说的,会有甚么不对头之处?”
黄堂道:“就是奇怪,我……觉得很不对头,可是却又说不出原因来。”
我知道黄堂并非无中生有之徒,所以道:“且好好想一想。”
黄堂伸手在额角上轻轻敲著:“好像是和我记忆中的一件甚么事有关连,可是却又想不起来了。”
我只好道:“那你慢慢想,一想到了,请立刻告诉我,嗯!”
黄堂点头答应 这时,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到那鸡场去,经历平凡之至,在卫斯理故事之中,简直不值一提,连记述出来也属多余,竟会有意外之至的发展。世事之奇,真有无法预料者。
黄堂问:“你去找大发明家?”
我道:“是,我看这大发明家,对那位何姑娘颇是迷恋,他一定陪在病床之旁,叫他找人去鸡场,那再好不过了。”
黄堂也没有异议,于是我又到医院去,一路上,我不禁埋怨自己不知浪费时间干甚么,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来去去,真是无聊之至。我已决定,就此一次,再不理会了。
到了医院,先找丁真,果然,丁真病房的护士抿著嘴笑:“丁先生在何姑娘处。”
我闷哼了一声,走向何可人的病房。推门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一个妙人儿,那当然就是何可人了。虽在受伤之后,可是俏脸英爽之气迫人,一看就会叫人暗叫:好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而且,这种美,不是艳,也不是媚,另有一股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尽管这时她的浓眉微蹙,大眼茫然无神,但仍不掩其秀丽。
她双眼睁得很大,望著天花板,一眨也不眨,也不知道她在出甚么神,她的这种神态,看来很是动人。难怪坐在病床边的丁真,目不转睛地望著她,和她一样,都一动也不动。
我曾听白素和丁真描述过何可人的样子,此刻一见,才知道这位何姑娘,可以说“别有系人心处”,另有一股与别的美女不同的韵味,就算丁真对她迷恋,也不算是情理之外的事。
但是她弃一个老人于不顾,这种行为,无论如何,和她的外貌不甚相称。
我一想到这一点,就用力咳嗽了几声,破坏了静默的气氛。
可是我发出的声音,对这一男一女来说,却一点作用也不起,他们仍然一动不动。
我走向前去,在丁真的肩头上,推了一下,丁真这才陡然震动,向我望来。他一见是我,口唇掀动了几下,欲语又止,我提高了声音,喝道:“别向我提那只鸡,有一件事,你立刻去办。”
我这一说话,床上的何可人也向我望了过来。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向我,眼神依然茫然,我冲她瞪了一眼,发出了“哼”地一声冷笑。
我的行动,可算突兀,我估计她多少会有一点反应。可是她却视若无睹,只是望了我一眼,重又把视线投向天花板去了,倒像是在那天花板上,有甚么世界可以令她久久欣赏。
这时,丁真总算认出我来了,他语音乾涩,问我:“我该去做甚么事?”
看他这种沮丧的神情,我倒可以知道,那“最后的一只鸡”还没有找回来。这时,我当然不会去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我疾声道:“那位老人,你立刻派人去,照顾他。不然,他就要死了!”
丁真现出极其迷惘的神色来,反问道:“甚么老人?”
丁真的反应,本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他本来就不知道有一个老人在何氏鸡场之中。可是何可人听了我的话之后,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在看她的天花板,这就令人气愤了 除非她撞车撞昏了头,不然,如今这种情形,她可说是冷血了!
所以,我向何可人一指:“你去问她。”
丁真又呆了一呆,向何可人望去,问道:“卫先生说要我去照顾一个老人,是怎么一回事?”
我留意何可人的反应,只见她在听到了“卫先生”之后,除再向我望来之外,并没有甚么别的行动,等丁真问完,她淡淡地道:“我怎么知道,你该去问卫先生。”
丁真又向我望来,我已气往上冲,若不是对方是女性,我才不理会是不是受了伤,早就一把提起来了。
我盯著何可人,冷冷地道:“我才从鸡场来,你的鸡场。”
我特地在“你的鸡场”上提高了声音,加重语气,何可人果然震动了一下,可是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我摸不著头脑。
她失声道:“啊!它回去了?”
我一怔:“谁回去了?”
何可人道:“那只鸡,那只还没有找回来的鸡,它回家去了?”
听得自它的口中吐出这样的话来,至少使我肯定一点:何可人的精神,绝非处于正常的状态之中!
因为她只是牵挂著那只鸡,而不理会那个老人!
我盯著她,可是却发现她的神情之中,一点也没有作伪或掩饰的成分,反倒是很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我心思电转,心想:在遭到了翻车的意外之后,她的精神状态有异,倒也可以理解,甚至暂时性的失忆,也大有可能。
所以我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那只鸡有没回去,我不知道 鸡场中有上千只鸡,我也无法在其中认出特定的一只来。”
听得我这样说,何可人先是呆了片刻,接著,很是失望。
我再道:“你在医院里,那么多鸡没有人喂,饿得发慌,我去喂它们的时候,它们几乎想冲出来把我也吞下去。”
何可人一扬眉,有讶然之色:“怎么会呢?”
我大是恼怒:“你以为那些鸡可以多少天不必进食?”
何可人像是根本没有听出我话中的责备,居然笑了一下:“我当然没有忘了我那些宝贝,不过,自动喂饲器在七十二小时之内,会不断把饲料喂给它们,我离开还不到四十八小时。我正准备一等那只鸡找到了,我就回去 你为甚么要去喂它们?”
她倒反而责问起我来了,我真是啼笑皆非,这种情形,我始料未及,所以竟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丁真这时也道:“可人对我说了鸡场中的情形,我也接洽了工人,在她未能操作之前,去鸡场帮忙。”
听丁真的话,竟也有点怪我多事之意。我冷笑道:“或许不必请工人,那老人就可以负责工作。”
在我这样说的时候,我努力在想,鸡场中有“自动喂饲设备”吗?
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鸡场残旧,虽然管理不错,但是绝不现代化,若是有这类设备,我一定可以知道。而且,事实是,那几千只鸡在我去的时候,由于饥饿,几乎暴动了,哪里有甚么自动喂饲设备: 何可人这样说,真不知是甚么意思。
这时,当我提及了老人,丁真怔了一怔,反问道:“甚么老人?”
我冷笑:“何姑娘没向你提及那行动不便的老人?”
丁真立时向何可人望去,我也望向何可人,何可人居然也问道:“甚么老人?”
我倒抽了一口气:“鸡场的主人,何老伯。你是靠了他才能在鸡场工作的,你忘记他了?他无法照顾自己,七十二小时,他要饿死了,或许,你也为他准备了自动喂食设备?”
我一口气说下来,只见何可人的神色变得怪异之至,她几次想要撑起身子来,又几次想要开口,但却未曾出声。等我说完,她才尖著声问丁真:“这人……就是卫斯理?”
我不等丁真回答,就大声道:“正是区区在下!”
何可人的神情,更是怪异之极,她可能心中感到很害怕,反手握住了丁真的一只手,丁真忙把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她的手。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推开,一个警官喘著气,闯了进来,大呼小叫:“卫斯理!卫斯理先生!”
我向他望去,他忙道:“黄主任有电话来,十万火急,请你立刻去听!”
我没好气:“甚么事?”
那警官道:“黄主任说,半秒也不能延误,请你快去通话,请!”
我虽然等著何可人的回话,但是黄堂催得如此急,不知有甚么事。
所以我向何可人指了一下,意思是“你最好能有令我满意的答覆”,何可人陡然叫了起来:“你说老人,何伯……是甚么意思?”
我道:“你该知道是甚么意思,你出来多久,他就饿了多久。”
那警官见我还在说话,竟急到来拉我,我看何可人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也没有再等地,就和警官一起走了出去。
出了病房几步,才听得何可人在病房之中,发出了一下怪异之至的叫声。
我跟著警官到了一辆警车旁,只见黄堂自警车之中探出头来,叫我:“卫斯理!”
我一看是黄堂自己来了,并不是他有电话来,就怔了一怔:“你在搞甚么名堂,鬼头鬼脑的!”
黄堂又叫了我一声:“卫斯理!”
他连叫我两声,却又不说别的甚么,这已经奇怪之至了。我正想发作,却见他望定了我的神情,古怪莫名,难以言宣,像是我的脸上有著甚么五色缤纷的图案一样。
我不由自主,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怎么啦?”
黄堂再叫了我一声,这才问:“你……向何可人提到了……那……老人没有?”
他不但神情紧张,而且说到后来,声音竟然在微微发颤,此情此景,真是怪异之至。
我没好气:“才提起,就叫你的手下抓出来了。”
黄堂竟然“啯”地一声,吞了一口口水:“她……听了之后,反应如何?”
我心中兀自有气,哼了一声:“她竟然反问我甚么老人。”
黄堂第三度叫我:“卫斯理!”
我忍无可忍,气往上冲:“有话请说,有屁请放,别像招魂一样,不断地叫我。”
黄堂又吞了一口口水,才道:“你……你不应该在鸡场中见到那……姓何的老人的!”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真的不明白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我瞪著他,他摇著头,神情更是怪得难以形容:“该如何说才好呢?”
六、见鬼
我认识黄堂很久了,知道他不是行事颠三倒四的人,如今情状如此古怪,那使我可以肯定,必然有些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我定下神来:“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黄堂吸了一口气:“你来向我说在鸡场中的情形,我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头,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甚么事。等你走了之后,我才突然想起,三年之前,有一件案子曾到过我的部门 ”
他讲到这里,我心中已是疑惑之极,黄堂的部门是“特别工作室”,专处理“疑难杂症”,那和我的鸡场之行,又有甚么关系呢?
我望著他,他续道:“三年之前,何氏鸡场出了命案,鸡场主人,何正汉,七十二岁,原本是军人,死得离奇。我的部门,曾插手调查。”
他说到这里,望定了我。
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在鸡场中见到的何姓老人,就是三年前离奇死亡的何正汉?”
我的问题,可以说够古怪的了 由于黄堂的神情如此异特,我才这样问的,其中也多少有点开玩笑的成分在内。
可是黄堂听了,居然神色凝重,点了点头:“是,就是他!”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不是活见鬼了吗?”
黄堂大是骇然,说起话来也有点结巴,他道:“我,我可……不敢那么说……那……是你自己说的!”
我看他紧张成那样,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当然不会是那样!天下有的是曾当过军人的老汉,总不成死了一个就不会有第二个了。”
我这样说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三年前的命案是一回事,我在鸡场之中,见到了一个老人,那又是另一回事。
黄堂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可是他的神态,仍然怪异之至,他岔开话题,又问:“那……何姑娘,她怎么说?”
我有点恼怒:“我也告诉你了,她竟然反问我‘甚么老人?’”
黄堂“啯”地一声,大大地吞了一口口水:“你是不是要看看当年命案的……档案?”
我没好气:“有必要么?”
黄堂坚持:“应该有点帮助。”
我心中疑惑,不知道黄堂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