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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痛,这促使我不断地喝水。射进储藏室的光不再是灰色的,而是红色的了。在我混乱的想象当中,那象是血的颜色。
第十四天的时候,我走进了厨房,我惊奇地发现墙壁的裂口上长满了红草,把半明半暗的屋子里映成了模糊的血红色。
在第十五天的早上,我从厨房里听见一种奇怪的,熟悉的响声,我细听着,辨认出这是一只狗在嗅闻,抓挠的声音。我走进厨房,看见一条狗的鼻子从长满红草的墙上的裂缝里伸了进来。这叫我非常的吃惊。狗一看见我就急促地吠叫了一声。
我想如果能把它不出声地诱骗进来的话,我也许可以把它杀了吃掉;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把狗杀了,要不然它的行动会引起火星人的注意。
我向前爬过去,轻轻地说了声“好狗!”;但是它突然缩回头不见了。我听了听——我没聋——但是土坑那边的确没有声音。我听见好象是鸟翅膀的扑动的声音还有一声嘶哑的尖叫声,除此之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在裂口那里躺等了很长时间,但是不敢把挡在前面的红草拨到一边去。有一两次我听见狗在下面的沙地上走来走去的声音,还有些鸟叫声,但只有这些声音。最后,外头的宁静让我鼓起了勇气,我朝外头看去。
在角落里,我看见一大群乌鸦在火星人吃剩的尸体骨骸上扑腾着,争抢着。除此之外,坑边没有一个人。
我环顾着四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有的机器都走了。除了角落上一大堆蓝绿色的灰土,另一边有几条铝棒,黑色的乌鸦和死尸的骨架以外,整个地方只剩下沙地上圆形的大坑。
我慢慢地穿过红草,站到了一堆废墟上。我除了看不到身后的地方,也就是北面,我能看到四周的各个方向。我既看不到火星人,也看不到他们的任何痕迹。我脚边的坑壁很陡,但是沿着瓦砾上有一条斜坡通到废墟的上面。我逃跑的机会来了。我开始颤抖了起来。
我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我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心脏狂跳着,爬到了废墟的顶上。我已经给这个废墟埋了好几天了。
我又向四周看了看。北面也看不到火星人的影子。
我最后一次看阳光下看到这一部分希恩的时候,它还是个由曲折蜿蜒的悦目白色街道和红色房子组成的小镇,茂密的树丛点缀在其间。现在我却站在一个碎砖烂瓦和砂石堆起的土堆上,上面蔓延着齐膝深的,红色仙人掌一样的植物,没有一株地球上的植物能跟它们竞争。我身边的树已经发黄,快要枯死了,而稍远的地方,红色的枝条仍然还缠在活着的树枝上。
附近的房子都给毁了,但是却没有一幢给火烧过;游戏楼房的墙还都立着,门和窗子全碎了。红草没有了房顶的房间里恣意生长着。我下面是那个土坑,乌鸦还在边上争食。还有几只鸟在废墟上跳着。远处,我看见一只瘦猫弓着身子在墙边走过。但是没有一个人影。
同我当时的禁闭相比,那一天看起来非常眩目,天空是明亮的蓝色。一阵微风吹得地上的红草轻轻摇动了起来。啊!多么清新的空气啊!
第六章十五天里造成的破坏
我在土堆上遥遥晃晃地站了一会儿,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危险。当我待在废墟里的时候,只考虑到我们眼前的安全。我完全没有了解世界上发生的事情,也没有预料到眼前这个陌生的景象。我曾经想象着希恩变成一片废墟——我发现四周的景色变得非常怪异,仿佛来到了另一个星球。
这个时候,我产生了一种人类所难以体会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受我们人类控制的动物所熟知的。我觉得就象一只兔子回到了自己的窝里,突然发现十来个人在挖一座房子的地基。这种感觉在我的脑子里慢慢变得清晰,让我在以后的好几天里感到压抑,在火星人的脚下,我们给剥夺了主宰的地位,不再是万物之主,只是动物的一种。我们在火星人面前,就象动物在人的面前一样,只能悄悄窥探,四处奔逃,躲躲藏藏;人类的威严和统治权已经荡然无存。
然而我这个奇怪的想法很快就结束了,我唯一能感到的只有因为长期禁食所造成的饥饿。往土坑的另一边看过去,在红草覆盖的围墙后面有一个园子,园里的土地还没有长出红草。这给了我一个暗示,我迈步进了齐膝深的红草,有的地方的红草长到了我的脖子那么高。茂密的红草提供了很好的藏身之处,使我感到很安全。围墙大约有六英尺高,我试着想翻过围墙,可是两脚却跨不到墙头。于是我沿着墙跟走了一圈,在一个墙角那里,我踩着墙上露出来的石头爬上墙头,跳进了那个让我十分渴望的园子里。我在里面找到了一些小洋葱头,两个菊芋和几个生胡萝卜。我把它们收集起来,翻过一道破墙,在血红色的树丛里朝沃金走去——就象走在巨大的血滴铺成的大道上一样——我脑子里只有两个想法:多找些食物,要是我的体力允许的话,逃离土坑周围这个不象地球的该死的地方。
我又往远处走了一些,在一个长满野草的地方发现了一些蘑菇,我狼吞虎咽地把它们都吃了,然后我就来到了一片浅浅的,褐色水塘边,那里曾经是一片草地。我吃的那点东西反倒让我感到更加饥饿了。起先,我对在这么炎热的夏天看到流水感到很奇怪,后来我才明白这是由于红草到处蔓延的缘故。这种奇怪的植物一碰到水就长得又高又大,异常繁茂。红草的种子洒进了威河和泰晤士河,它迅速生长,富含水分的宽大叶子很快就把两条河给遮没了。
后来,我在彼尼看见一座桥几乎全给红草遮住了,在里士满也是如此,泰晤士河水形成宽广但却很浅的水面,把汉普顿和特维根汉的草地淹没了。红草跟着水面扩散,有一个时期,泰晤士河谷那些倒塌的别墅都给红草遮住看不见了。我在周围探查了一下,红草把火星人造成的大部分破坏的痕迹都掩盖了。
最后,就象它们迅即蔓延开来一样,红草很快地都死掉了。人们相信是一种细菌引起的一种疾病感染了红草,造成了它们的死亡。经过自然选择,所有地球上的植物都获得了抵抗细菌传染疾病的能力——它们从来不会不经过艰苦的斗争而轻易死亡的,但是红草却象死了的动物一样腐烂了。叶子已经发白,后来渐渐枯萎变脆了,只要用手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曾经滋养了红草生长的河水,现在把它们的残余都带进海里去了。
我看到水塘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是赶紧喝些水解渴。我喝了很多水,一时冲动之下,还啃了几口红草的叶子;可是这些叶子里水很多,还有一种难吃的金属气味。我发觉水很浅,虽然红草有点碍事,但还可以淌过去;但是河当中的水变得很深,我只好回到莫特莱克这边来。我勉强地靠着侥幸留下来的别墅废墟,篱笆和路灯认着路,走出了沼泽地,登上了通往洛恰姆波顿的山岗,来到了彼尼草地。
在这里,陌生而奇特的景象变成了一片熟悉的废墟:地上一块一块地似乎象给飓风扫过了一样,再走几步,我能看见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破坏的地方,房子里严严实实地拉着窗帘,门也关着,好象主人才离开了几天,或者正在睡觉。这里的红草没有那么繁茂;路边高高的大树上也没有它们攀援上去的枝条。我在树上想找些食物,但是什么也没找到,我还闯进了两幢房子,但里面早已经有人进去过了,东西给搜罗一空。剩下的大半个白天,我一直躺在灌木丛里休息,我实在没力气再往前走了。
我始终没有见到一个人,也没看到火星人。我遇到了两只饿狗,它们看到我走过去就躲开了。我在洛恰姆波顿看见两具人的骨骸——没有身体,只有两个给啃得干干净净的头骨——在旁边的树林里,我还发现了几只碎裂的猫和兔子的骨骸,还有几只绵羊的骨头。我啃了几块骨头,但是上面没有什么肉。
太阳下山的时候,我挣扎着向通向彼尼的路上走去,火星人在那里使用过热光。走过洛恰姆波顿以后,我在一个园子里找到了不少生土豆,稍稍让我缓解了一下饥饿。从这个园子里我可以看到彼尼和一条河流。在黄昏里,这个景色非常荒凉:焦黑的树林,孤零零的黑色废墟,山岗下是一片给红草染红的水面。四周只有一片沉寂。想到这么迅速而可怕的变化,我感到难以形容的恐惧。
我那时相信人类已经完全被消灭了,我独自站在那里,是唯一活着的人。我在彼尼的山顶上又遇到了另一副骷髅,两只手给拉下来,扔在了离身体好几码远的地方。我走得越远就越相信,除了我这个侥幸逃脱的人,人类已经给彻底灭绝了。我确信,火星人打这里经过,留下一片荒废的土地,到其他地方去寻找食物了。也许它们现在正在摧毁柏林或是巴黎,要么它们已经向北去了。
第七章彼尼山上的人
我在彼尼山顶的一个小酒店里过了一夜,这是我自打莱瑟海德逃出来以后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我开始花了很大力气想破门而入——后来发现大门上只上了一个门闩——我就这么轻易进了门,在每一间屋子里翻找食物,直到后来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才在一个好象是佣人的卧房里找到了一块给老鼠啃过的硬面包和两个菠萝罐头。这个地方已经给人仔细地搜过,没什么东西留下来了。我在酒吧间里发现了一些饼干和三明治,先前来的人没有注意到这些东西。我没吃三明治,因为它们都坏了,但是我不仅吃了许多的饼干来充饥,而且把它们装满了口袋。我没有开灯,害怕火星人在夜里会到伦敦的这一带来找东西吃。上床之前,我先忙乎了一阵,我偷偷地从一扇窗子走到另一扇窗子,向外望着是不是有那些火星人的动静。我睡得很少。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发现自己能够合理的思考了——这是自从和牧师最后一次争吵后,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从那以后,我的精神状况一直处在模糊的心绪不宁和麻木的愚钝状态当中。但是那天晚上吃过东西以后,我的脑子变得更加清醒了,我开始思考了。
我的脑子里交替地思考着三件事:牧师之死,火星人在什么地方,还有我妻子可能遭到的命运。对于第一件事情,我感到没有恐惧和后悔;我只把它看作已经发生的事情,虽然这样的记忆不令人愉快,但也不引起丝毫懊悔的感受。我那时和现在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因为一系列的事件驱使,我才在仓促之中用刀柄砸向了牧师。我不感到良心受到谴责;然而记忆却一直紧紧地缠绕着我。在夜晚的静寂当中,我感觉离上帝更近,我为了自己那愤怒的一刻接受着上帝的审判。我追忆着自从牧师第一次蹲在我身边以后的每一对话,他对我的口渴置之不理,却指着威勃利奇的废墟上升起的火光和烟柱。我们根本就无法合作——可是机会却把我们放到了一起。如果我预料到所发生的事,我早就把他留在哈利伏特了。但是我预料不到;如果我预料到一切,却仍然那么做,那就是我的罪过了。我象写其他的事情一样把这件事写下来。我没有目击证人,我原本可以隐瞒这件事。但是我还是把它写出来了,请读者们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作出判断吧。
当我努力把牧师俯卧在地上的形象抛到脑后的时候,我又不得不面对火星人的问题和我妻子的命运。对前者我没有一点主意;我可以有一百种答案,而糟糕的是,对于我妻子的问题也是如此。突然间,那晚变得非常可怕。我坐在床上,呆呆地在黑暗里望着。我祈祷热光突然击中她,把她毫无痛苦地杀死。自从我那晚从莱瑟海德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祈祷过。我作过一些狂热的祷告,在极端危险中象异教徒一样地着了魔地祷告;但是现在我真心的祈祷,在黑暗里坚定而虔诚地面对上帝。奇怪的夜晚!最奇怪的是,黎明刚一到来,我虽然已经和上帝交谈过,却象一只老鼠一样爬出房子——一个比老鼠大一些的动物,一个低等动物——只消主人一怒之下就可以把我抓起来杀掉。也许老鼠也充满信心地向上帝祈祷。如果我们没有学到其他的东西,这场战争教会我们了怜悯——为我们统治下的没有智慧的动物感到怜悯。
早晨非常明亮,天气很好,东方的天空闪着粉红色的光芒,点缀着小块的金色云朵。在从彼尼山顶通向温布尔登的大路当中,还看得出星期天晚上战争开始以后,惊慌的人流涌向伦敦方向时留下的痕迹。一辆两轮的手推车上刻着“新麦尔登青菜商,托马斯·罗伯”,一个轮子碎了,还有一个白铁箱子也给丢下了;一顶草帽给踩进了现在已经变硬的泥地里,在西山顶上的一个翻倒的水槽旁边,有不少沾着血迹的玻璃。我的行动缓慢,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