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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样!
等到妈妈跟继父回到家的时候,陶凡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他把那只猫和它尚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们装在食品袋里,扔进了街角的垃圾箱。
他在厨房里反复地洗手,把洗完的手放在鼻子下面嗅着,仍闻到隐隐约约的血腥味,这气味儿让陶凡作呕,却又让他忍不住深深地把它吸进鼻腔里,吸进肺叶里,兴奋地品味着。
陶凡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潜能,他已经下了决心长大要做一名外科医生。
他发现自己能无师自通,异常熟练地运用各种刀子。他在脑海里一遍一遍解剖着继父,他熟悉那家伙的每一块骨头,每一个关节和每一条筋络,熟悉他肚子里那些肮脏的五脏六腑!他能游刃有余、分毫不差地沿着他的骨缝把他肢解得七零八落,然后再痛快地把那些新鲜的瘦肉从骨头上剔掉,剔得干干净净,一丝儿纤维也不剩……
几年之后,陶凡读到“庖丁解牛”那篇文章,他不禁暗暗地笑了。
自从产生了这个当医生的理想之后,陶凡更加努力地学习了,不断受到老师的夸奖。
可是,家里那个可恨的小东西还是整天哭闹个不停。
他那憋得紫红色的小脸儿皱成一团,眼睛死死地闭着,咧着一张红通通的、空洞的大嘴没完没了地哭个不停!吵得陶凡头都要炸了!
陶凡每每趁没人的时候,悄悄走到摇篮前,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小东西……
他为什么就不能闭嘴呢?怎么才能让这个烦人的小东西永远地闭上嘴?
陶凡歪着头冥思苦想,似乎为这个小弟弟伤透了脑筋。
有一天,妈妈出去买菜,小东西又没完没了地哭起来了。陶凡再一次悄悄走近了摇篮,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反正,当他走出房间后,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听到那小东西的哭声。
他睡着了?陶凡侧耳听了一会儿,是的,他肯定是睡着了。听话的小弟弟!陶凡摇了摇头,他可真不该这么大哭大闹!
这一天妈妈买菜回来,发现摇篮里的孩子被蒙在被子里,上面还压着一个大枕头。妈妈发疯般把被子掀开,婴儿脸色青紫,早已断了气。她魂飞魄散地转头看陶凡,陶凡平静地跟她对视着。
继父和妈妈像躲避瘟神一样,仓皇地弃下陶凡,跑得无影无踪。小陶凡被辗转送到一些不同的家庭抚养,他的床头总是放着一只旅行包,随时随地准备拎起来走人。
他想,自己如今之所以能为了一个目标而耐得住寂寞,完全得益于小时候的那一段特殊经历。如果没有那段畸形的日子,他现在可能就是一个平庸的医生,靠收取患者的红包和药厂的回扣,过着沾沾自喜的小日子。
而现在,他在做的事情是会让多少人吃惊的啊!那些平庸的医生怎么能想得到,世界上还有这么直截了当的发财方式和这么独特的生活方式呢?
他喜欢。
他太喜欢了。
外面的狼狗突然又“呜呜”地发出一阵哼哼,那是一种对空气中某些东西表示怀疑的声音。
陶凡僵硬的脖子突然歪了一下。又歪了一下。他的耳朵像狗那样,也警觉地竖了起来。
今晚真怪,是不是又有生人出现了……。想到这儿,陶凡不由得愣了愣。
他听到远远地,好像有什么乱糟糟的声音隐隐传来。那是从村里人家集中的地方传来的,类似鸡犬不宁的骚动。
近处狼狗的叫声渐渐停了,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2
初秀在乱糟糟的犬吠声中昏昏睡去,
她梦见自己一个人走在村前的山坡上,头上挂着个清白的大月亮,脚下的羊肠小道在夜色中呈现出一条灰白色的痕迹。
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背后有人跟了上来,她咬紧牙关回头一看,又是那个白头发的邱老太太。
这一回老太太什么也不说,只是一言不发,紧追着她,吓得初秀撒腿就跑!
跑啊跑啊,一抬头,前面就是老宅黑色的大门,高高地耸立着,她想到了医生,就像找到了救星,想也没想就推开大门钻了进去。
初秀正为甩掉了可怕的老太太而感到松了一口气时,却发现自己在老宅里徘徊着,怎么也找不到方向了。她从一间屋子走到另一间屋子,每间都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哪里有医生的影子?
她一边走,一边将两只手努力向前伸着,就像瞎子那样,到处乱摸,却只抓到了两把空气。
她走啊走啊,那黑屋子就像长长的走廊一样,怎么走也不到头儿。她正犹豫间,突然一脚踩空,忽悠一下,整个人就像掉进了一口深井,直坠下去……
她吓得大叫,乱蹬乱踹,突然感到一只手在推她:
“老师老师,你醒醒啊!”
初秀扑楞一下坐起来,看到了银枝胆怯的小脸儿,她正在黑暗中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呢。
“哎呀,老师做了一个梦,挺吓人的!没事儿没事儿……快躺下!”她一边给银枝盖被子,一边儿回味着那个可怕的梦境,心还在“咚咚”乱跳,止不住地打冷战。
听着银枝均匀的呼吸声,初秀回想着刚才那个奇怪的梦,不明白这梦到底预示着什么。
她想起了那天深夜,老宅大铁门那惊人的响声,想起了苏婉掉在小河上的那只红皮鞋,不禁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梦中的自己,会不会是苏婉的替身呢?梦里的事情不会就是苏婉的遭遇吧?
初秀突然急于见到明哲,把这个噩梦和自己的感觉告诉他。而且,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去老宅里探索一番,至少弄清楚医生和一系列奇怪事件的关系,看看这个人神神秘秘地躲在乡下,到底在干什么?
3
医生陶凡坐在曼陀罗旁边,
呆呆地看着那紫色的花朵,陷入沉思中无以自拔。
自己果然是优秀的,长大后轻轻松松如愿以偿,一帆风顺地考上了省城的医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家不大不小的医院里,成为一名受人尊重的外科医生。
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切割人的肉体和各种脏器,并且妙手回春地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只是有一件事情一直困扰着陶凡,他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对待女人。
愚蠢的女人!肉体的欲望总是高过精神的需求,开头是死缠滥打,待她们一得到满足就想立即逃走!陶凡常常有一种强烈的欲望,真想把她们一一仔细剖开,好好研究一下她们那奇怪的大脑。
陶凡苦苦等待的一天终于来了。
那个慌慌张张、连招呼也不打就从自己身边跑掉的蠢女人,因急性阑尾炎发作被送进了他所在的医院。
陶凡碰巧成了她的主刀医生。
在注射了麻醉剂还没陷入昏睡之前,那女人看见戴着大口罩的医生对她笑了一下。陶凡的确对她笑了,而且,他立刻从她那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恐惧,不知道那是不是对手术本身的恐惧。
那恐惧的目光只是一闪,陶凡还没来得及分辨,她的目光就有些涣散了。她似乎还想挣扎着起来,但很快,她的眼珠儿就呆滞不动,继而慢慢合上了眼皮。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手术台上,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身上盖着一块雪白的单子,让陶凡想起自己曾经为她买过的一件婚纱。
听说她就要结婚了,嫁给别的男人。
陶凡隐藏在大口罩下的嘴角轻轻朝上扯了扯,带着欣赏的目光看了一下她那暴露出的白腻肚皮,然后熟练地打开了她的腹腔。
他轻车熟路地割除了已经穿孔的阑尾,然后捎带着,从容不迫地为她做了一侧输卵管结扎术。
陶凡就此从一位受人敬仰的医生,沦为一名阶下囚。
他确信自己不论在哪儿都是杰出的,这不过是一次意外。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就暴露了。这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凡事要考虑得缜密些,再缜密些。如果你认为这是个秘密,那就最好……不,那就必须要让知情者永远闭上嘴。
医生陶凡看着面前紫色的鲜花在强烈的灯光下轻轻地颤抖着,嘴角不由向上扯了扯,微微笑了。
院子里的狼狗突然又大声咆啸起来,医生警觉地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狼狗叫得更凶了。从叫声里能听得出来,它的确是发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医生轻轻走出暖房,悄悄站在院子里四处察看着。
“怎么了?法老!”他压低声音问道。
狼狗听到主人的声音,立即摇着尾巴跑到他的身边,低头在医生的裤腿上蹭着,嗓子眼儿里一边发出撒娇的哼叫,一边还不忘继续向黑暗中发出威胁的怒吼。
“有什么情况吗?嗯?”
大狼狗紧张地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又低头在医生周围绕着圈子。从它的神情上可以看出,这危险究竟来自何方,一时还很难确定。
“好了!今晚咱们都得小心点儿……”医生伸手在它颈上摸了摸,又拍了拍它硕大的脑袋,转身走进了屋子。
室内很温暖,他把取暖设备和暖房的锅炉连在了一起,暖房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热的,屋子里也就从来不会冷。
医生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他不会让自己受到委屈,即使是在这种特殊的地方、在这种非常时期也一样。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像血一样的红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走到厨房里去为自己弄点儿简单的晚饭。
在狱中,医生冷静的头脑和坚忍的态度,很快征服了周围的犯人,他们都带着敬畏的心态疏远着他。
医生的刑期不长。于是,那个整日做着发财梦的老惯犯邱瘸子,就盯住了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身上。
“咱们谈个条件吧。”一天,那老家伙笑嘻嘻地蹭过来,把一张令人窒息的臭嘴凑到医生的耳朵上。
医生厌恶地躲开了他。
“我知道一个秘密,那可是一个发大财的最好机会。嘻嘻嘻。”他不知趣地又凑了过来,“嘁嘁嚓嚓”的耳语直搔得医生的耳朵一阵钻心地发痒。
“我对发财不感兴趣。”医生翘起小指,用力挖了挖耳朵眼儿,不耐烦地说。
“不感兴趣?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女人?”他的大黄牙沾满了污垢,嘴角两边溢着白色的唾沫和食物的残渣。
医生真想朝他那张笑嘻嘻的丑脸上狠狠地揍上一拳!
“没有人会对钱不感兴趣。有钱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就会有大把的女人送上门来,打都打不走!当初如果我有钱,也不至于判了我这么多年!我干的不过都是一些杀富济贫的小事儿!真正的罪犯还都在外面逍遥自在呢。”他撇着嘴,忿忿不平地说。
“我可听说,你这次是因为强奸罪进来的。”医生鄙夷地瞅着他,他可不愿意跟这种鸡鸣狗盗之徒打什么交道。
“嘻嘻,不止。我还顺手拿了别人一点儿东西。”臭老头儿恬不知耻地笑着,接着又拉下脸来:“不过那也不能判我这么多年哪?我都六十多岁了,能不能熬到活着出去都不好说。在这儿谁都欺负我,你瞅瞅把我这脑袋打的,都他妈开了瓢了!这帮王八羔子!呸!我还有个八十多岁的瞎老娘没人管呢。我可不甘心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打懂事起,我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不甘心!我实在不甘心……呜……”老家伙说着说着,捧着裹了肮脏绷带的大脑袋哭了起来。
“行了行了!”医生厌恶地扔给他一块纸巾。他没接,只用脏袖子擦了擦眼泪,“哧”一声擤了一大滩鼻涕甩在了地上,然后顺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跟你说,我手头有一宗大买卖,可我出不去,只能干着急!如果你出去以后能想办法把我也弄出去,咱俩就二一添作五,怎么样?”邱瘸子见医生没有反应,又痛心疾首地说:“你六我四!不能再多了!”
医生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感到好笑:“你自己在这儿画饼充饥吧,我可要睡觉了。”
“是真的!我可不是说着玩的!你听我详细给你讲……”邱瘸子左右看了看,把手捂在嘴上,神秘地压低了嗓子……
“真的?你不是在给我讲瞎话儿吧?”医生听完了他的故事,突然怀疑地盯着这个脏老头儿,多看了好几眼。
“他妈的!你小子终于开始正眼儿看我了吧?我说的没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是你的逻辑。”医生表面没动声色,心里不觉一动。
“我跟你说,我家老爷子为这事儿送了三个人的命!他用铡刀把住在那儿的一家人脑袋都给剁下来了!嚓!嚓嚓!”邱瘸子说着,用手在自己脖子上狠狠比划了几下。
“我不相信。”医生盯着他的眼睛,观察他是不是又在胡说八道。
“我要骗你是这个!”他用手指做了个王八的手势,“他把抓他的一个警察都给弄死了!那都是解放前的事了,要搁现在,哼!长多少个脑袋都得让共产党的枪子儿给崩喽!”
“你已经跟多少人讲过这个故事了?嗯?”医生犀利的目光盯住了邱瘸子。老家伙一下子显得有些紧张,他慌忙赌咒发誓道:
“我要是跟别人讲了,就叫狗咬死,叫猫挠死……”
“听听,听听,你这叫发誓吗?不疼不痒的,谁听说过猫能把人挠死?”
“猫要是有了狂犬病毒呢?”邱瘸子无耻地咧着大嘴,狡猾地笑道。
医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