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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信的碎片是为了什么?是在寻找春子那颗真挚的心么?寻找到了又能怎样?那些破碎的纸片就像我支离破碎的心!让我年轻而无助的心脏难以承受。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尽可能的不去想任何事情,只是拼命地参加训练。有的时候,自己练习器械时会一直练到深夜。直到值班干部手拿手电筒把我从训练场上叫我回去休息才算罢休。
指导员说你这样练怎么不报名呢?你的体能标准早就达标了。
苏主任来找我了。
他说:“在上报的名单里面怎么找不到你的名字?有难度么?告诉我,我给你想办法。”
我说不是的,是我自己不想报考军校的。
苏主任叹了口气,头坐车离去了。同时也带走了我另一片梦想的天空。
摇摇复员的日子临近了。我的心情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一种无言的企盼。我不知道自己回去后会怎么办,那个让我激动的消息曾经是我不敢奢求愿望,现在已经变成了现实。复员后会分配工作,还极有可能被分配到油田去工作。但一想到六姐和春子,我的心就开始颤动,开始痉挛……六姐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呢?有一点我是相信的,六姐一定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我的归来。我根本就不相信什么所谓的“鬼火女”的存在!春子呢?我一直没有给她写信,她也再没有给我写信。我知道她一定还在生我的气。算了,有时候我就想,这样不是更好么?
原定于1991年1月复员,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复员时间向后推迟了两个月。阳春3月,我们这群坐一个车皮来的小子,在送兵干部的陪同下,又都兴高采烈地坐上了返回家乡的列车。
在离开军营的那一刻,我和很多战友都落下了难过的泪水。我哭得最为动情,我知道今生的一段美好的旅程就这样的结束了。其实自己本应该可以留下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年过去了,我仍会在睡梦中,又回到了我的军营。我曾经问过一些战友,他们竟和我一样,也都做过这样类似的梦。
第三天的中午时分,我就踏上了家乡的土地。
北方的三月仍然是寒风凛冽,走在街道上,看着自己熟悉的一切,我的心情突然亢奋起来,就感觉有很多事情在等待着自己去办。那些事情都是我必须要去办的!进了家门,放下简单的背包,我就冲出了家门,母亲追出来冲我喊到:“你这是做什么?也不好好在家呆一天!”
我直奔谦和镇派出所,我要去找父亲,告诉父亲一切。让父亲帮我去找六姐。去找他的儿媳妇我的妻子!毕竟我已经不是一名军人了。
我想假如派出所出面去寻找总比自己四处瞎转悠好得多。
我是多么的想见到你呀,六姐!
父亲没有在他的办公室。可是,办公桌的后面却坐一个人,一个让我今生都会痛恨的一个人,他是斜楞!这家伙正用双手翻动着父亲的办公桌……
“斜楞!”我大喊了一声。
“到!”斜楞惊恐地站了起来,回答了一声。我想这一定是他在监狱里养成的习惯。
“你在干什么?!”我想这家伙是在行窃。
“我……我没干什么……”斜楞在用他那双丑陋的眼睛仔细的观察着我,辨认着我的摸样。
“是我让他来的,派出所要重新更换一批办公桌椅。”父亲走进门来。“你是什么时候到家的小子?一月份你给家里来信让我去接你,我去车站却扑了个空。今儿自己就这么回来了?”
“复员时间推迟了。”我仍恶狠狠地瞪着斜楞说。
4
“这是……这是……雨歌?”斜楞走到我的面前仔细端详起我来。我厌恶地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斜楞讨好似的拍拍我的头说:“看,雨歌都比我高出一头了,有出息了。”
“你少碰我!”我用力将他的手拔拉到了一边,让斜楞很是尴尬。
“那……那什么,老校长,我有事我先走了,明天我们就开始加工……雨歌回来……到家坐啊……”斜楞匆匆离去了。
这老小子真能套近乎,叫我父亲为老校长。
“你怎么了儿子?那些事情都早已成了过去,斜楞也已经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不要总计较过去的事情了。”父亲疑惑地看着我。
“可我……可我就是忘不了……”我真的很痛恨斜楞,假如没有他,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无奈和伤痛,更没有六姐的悲伤和痛苦。
父亲怎么会和斜楞接触上的呢?
“斜楞还很有心计,在蹲监狱的日子里,苦心研究他的木工手艺。出狱后,就在县里开了一家木器加工厂。一年下来,资产到达了上百万。现在他在县里可混成了‘人物’了。你也别小瞧他。人都是会变化的。”父亲说,“人哪,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我的心里一阵难过,想起了那不知身在何方的六姐。六姐现在变化成什么样子了呢?三年多了,六姐还是那样美丽、温柔、善良、可爱么?
“爸爸,我要和您说件事情。”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声音会这样的微弱。
“什么?你说什么?”父亲在办公桌后坐下,凝视着我。让我的心砰砰乱跳个不停。
“对了,忘了告诉你。小春在北京向派出所打了好多次电话。都是打听你什么时候复员回来。呵呵,这小丫头你算是甩不掉了,彻底把你给粘上了。她今年也面临毕业分配的问题。不过,听这丫头的口气,她是执意要回油田工作的。我也和欧阳书记见了面了,他答应我一定把你弄到油田去工作。他说我曾经也为油田做过贡献的……都好多年的往事了,欧阳书记居然都记得那么清楚呢。要是你真的和小春成家的话,对你的前途一定会有很多帮助的。哈哈哈……”在父亲爽朗的笑声中,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竟生生地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此刻,我不敢刺破父亲这美好的愿望。
我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是不是该委婉的对父亲说呢?
“斜楞要结婚了,听说是个带着个孩子的年轻的小媳妇,长得还很漂亮。这个小媳妇的丈夫离家出走好几年了。一直没有音信。所以小媳妇执意要改嫁。我想她大概是看上斜楞的家财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父亲的办公室走出来的,父亲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只感觉有人进门找父亲谈工作,我就不自觉的走了出来。
斜楞要结婚了?和一个带着孩子的年轻的小媳妇结婚?!不可能是六姐,你想哪儿去了雨歌,六姐怎么会嫁给害她的斜楞呢?再说,没有丈夫的小媳妇怎么就会只有六姐一个人呢?走在阴冷的大街上,我自己宽慰着自己。还有,假如那个小媳妇真的是六姐的话,父亲应该认识啊,那么父亲就可以直接告诉我六姐的名字,也不会称呼她做“小媳妇”了。看来,她不是,真的不是。想到这里,我竟独自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是感觉没有底儿。
天空中阴沉沉的,布满了黑色的云层,冷风阵阵吹过,让我打了一个冷战。一种失落无助的滋味涌上心头,让我突然间伤感起来。本来是充满勇气和希望来找父亲,可结果呢?我现在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呢?不行,我一定要到斜楞的家去看看,去看看那个带着孩子的小媳妇到底是谁,我是决不会放弃任何一点点线索和希望的!
可是,斜楞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呢?
在吃晚饭的时候,父亲仍然没有回家。母亲说别等了,等他没个时候。看着一桌子的菜,我笑了。哥哥说你笑什么呀?我说咱家真的很少会一次做这么多的菜呢。三弟说家里景况好多了。父亲的工资高了,妈妈卖蔬菜比爸爸挣的钱还多呢。就是哥哥自己攒钱说媳妇呢……哈哈……
哥哥噔了三弟一眼说闭嘴你个三牙子。四弟说大哥哥害羞了大哥哥害羞了。母亲说:“你哥哥有对象了,叫晓晶。是隔壁你何婶给介绍的,晓晶在木器加工厂上班,做漆工呢。人长得特水灵儿,还很老实,真的不错哩!”
“木器加工厂?哪个木器加工厂?”我惊异地问母亲。
“斜楞开的那家,叫云青木器加工厂。工资很高呢。尤其是斜楞知道晓晶和你哥哥处了对象后,还给她提高工资了呢。这斜楞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忘了当年咱家对他家的照顾。”
我听到了这个让我很难接受的木器加工厂的名字!难道我们家真的就和这个让我痛恨的家伙脱离不了干系了么?还什么“云青木器加工厂”?六姐的名字不是叫郝云清么?斜楞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
北方的三月天黑得还是很早,傍晚时分的空气中的寒意不亚于隆冬。我慢步走在谦和县的大街上,借着霓虹灯的光芒,我搜寻着云青木器加工厂的招牌。哥哥说斜楞的木器加工厂就在县里最繁华的主街周谱街上。并且,斜楞有个习惯,这老小子永远都住在自己的门市房里。他在街里购买了一处两室一厅的楼房,只有他的老母亲一个人在住。他一个人固执地睡在门市房里的沙发上。有人说这小子是守财奴,怕丢了东西。还有人说他是等娶了媳妇后一块回楼房里去住哩。
哥哥和弟弟要陪我出来“溜达”的,都被我拒绝了。
夜色朦胧。
云青木器加工厂就坐落在周谱街西侧,我很容易就找到它了。
门市房的大窗子上挡着暗红色的布帘子,从里面透出的灯光把帘子照得红彤彤的。有两个人影在里面晃动了一下后,灯就灭了。看身形,那分明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我走进门前,听到里面一阵撕拽打闹的声音。还伴有女人喉咙里发出来的那种痛苦的呻吟声……我的心激烈地跳了起来,那女人的身影怎么那样的象六姐啊!我猛冲到门前,用力拉着门的把手,却没有拉开,里面是反锁着。我拼命地用脚揣着门,用拳头击打着门窗“啪啪”做响。
里面的灯终于亮了。门被打开了,露出了一张惊恐万状的面孔。
“是你?二癞子!”我脱口而出。
二癞子稳定了一下心神,半天才认出来是我。
“雨歌,是你,真的是你?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二癞子用颤抖的语气说。并随手要把门关上。想和我一起站在外面。我把他的手扒拉到一边,冲进了房间。
灯光下,我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很瘦弱的一个女人。她正畏缩在一张用于销售的样品床上,身上盖着一件兰色的破旧的棉大衣,裸露着白嫩的肩膀和小腿以下部分身体。白皙的脸上的那双黑黑的大眼睛闪着恐惧的光泽。
她不是六姐!
我长舒了一口气,忙退出了屋子。
二癞子蹲在门前的台阶上,正闷头吸着香烟。见我出来了,冲我笑了一下。其实是我感觉他冲我笑了一下,因为在夜色里我看到他呲了一下他那并不太白的牙齿。
“我……我还以为是他妈妈的斜楞回来了呢。可吓死我了……真没有想到是你,但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二癞子说。
“斜楞去哪儿了?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你等一下,我先把梅子打发走了,然后我们再好好唠唠。”二癞子进了屋子,低声说了些什么后,门市房里的灯光就熄灭了,他和那个女人走了出来。
乍看上去,这个叫梅子的女人无论是在身材上,还是在模样上,还真的和六姐有几分相象之处呢。这让我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看着叫梅子的女人拐进了胡同里后,二癞子就向我走了过来。看他的个头和以前相比,仍然没有长高多少。
我们走进了一家酒馆,要了两个小菜和两瓶啤酒,喝了起来。
我也真的很想和二癞子唠唠。
“你来这里一定不是来找斜楞的,对吧?”二癞子拿眼睛瞄着我说。
“为什么这样问?”我警觉地看着他。
“哼哼,你是在找郝云清!你的……”二癞子仍然用眼睛瞄着我,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我的什么?你想说什么?”我认真的看着二癞子。
“你的老师呀!嘿嘿!”二癞子奸笑了起来。
“告诉我,斜楞去了哪里?”我问道。
“他?他呀,很忙呢。这老犊子最近一段时间整夜都不回来一趟,好象在忙一件很神秘的事情呢。”
“是忙着结婚么?”我试探着问。
“结婚?和梅子?不会的,斜楞发誓要娶的是……你最好别问了。”二癞子喝干了杯子里啤酒,把头转向了门外。
“谁?他要娶谁?”我心里一阵紧张。
“你说呢“他敢?他在做梦!我……”我猛地从木板凳上跳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二癞子,仿佛他就是斜楞似的。小酒馆里的食客都把目光投了过来,观望着我下一步的举动。他们一定以为我要揍二癞子。
“你……你看你急什么啊,这事情我听了都来气,何况是你呢。我的心情和你一样。雨歌兄弟你快坐……坐下来……”二癞子慌乱地站了起来,拿手来按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