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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少去破庙附近玩耍了,尤其是天黑的时候。还有,那个胡同我也很少去了。
斜楞娘开始露面了,她经常去生产队要救济。是啊,她家连电灯都用不起。
斜楞娘每次去生产队要救济,打扮得都很利索,就是戴补丁的裤子也洗得特干净。头发梳理得很光鲜。不管你给不给救济,她的脸上永远都挂着一丝很奇怪的笑容。空空的布袋子在她的手里荡啊荡的。
接待她的,大多都是生产队的会计何大算盘。郝大伯为了避闲,很少与她正面接触。
有一次,我在上学的路上遇到了斜楞娘,她用眼睛死死盯着我,嘴巴在不停地蠕动,好象在嚼冰块一样。发着“咯吱咯吱”的响动。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是在咬牙切齿!她在恨我吗?是因为我用瓶子砸了他的儿子吗?可是,我觉得自己没有错。六月里的一天,吴大夫来叫我吃饭。我说,婶子,我不去了。吴大夫说,来吧雨歌,正好帮我收拾一下东西,你六姐明天回来。学校里放暑假了。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想让她回来看看,她总不能永远不回这个家吧。
那天,我起得很早,就到到村口去等。
中午,当我坐在老槐树下昏昏欲睡的时候(主要是昨晚有点兴奋没有睡好的缘故),我感觉有一双带着香味的小手蒙住了我的眼睛,是六姐!
我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回过头去看。六姐,真的是你么?
我看到了仍然是从前的那个六姐: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脖子上还围系了一条红色的纱巾。个子还是要比我高半头的样子,只是要比从前瘦弱一些。她微笑着拉住了我的手,我知道,自从那件事以后,六姐拉我的手就象拉她自己的手一样随便。有一次我问过六姐,为什么喜欢拉我的手,六姐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说,我拉着你的手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怕了。继而又说:以后不许你问了!
你的个子怎么还是撵不上我高呢?六姐拍拍我的头打趣的说。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比你高的。我很认真的说。
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我看到是一本用牛皮纸包得非常板正的书。我知道你喜欢看书,我就攒钱给你买了一本,是苏联作家高尔基的小说《童年》。等姐姐上班发工资的时候,我会给你买更好的礼物。
不用,我长大后会挣很多钱的,我给你买。
真的?六姐认真的看着我。我说你想要什么都行,我都可以买到。
六姐突然沉默了一下,说有些时候,钱并不是什么都可以买到的。
我抬头望了望大槐树,说六姐,你等着,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我用最快的速度从树上的喜鹊窝里取下了一包东西:水彩膏。
六姐轻轻打开塑料布、牛皮纸的包装,水彩盒上布满灰尘,里面的彩膏都已经发硬了。但是六姐仍然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到了背包里,这让我很感动。可是,我突然发现六姐的眼睛湿润了。我说,姐,你怎么了?六姐说没什么,只是有沙子飞进了眼睛里。
六姐,你还回咱们学校教书么?
回,只要你在这里读书,姐就回这里教书。
那我要是出去读初中呢?你到那里,姐就到那里去教书。
真的么?真的。
还有,六姐,告诉我,你知道什么是“鬼媳妇”么?我好想知道呢。我突然想起了斜楞娘。我原本想把斜楞娘的事情告诉她,又怕她担心,就把到了嘴边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六姐看着我的眼神儿明显地一楞,这让我立即想起了我询问父亲时,父亲的样子也是一楞。你还是孩子,不要问这些没有用的事情,也许……也许你长大后,就会明白的。你现在该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呀。“嗯。”我点了一下头。
其实我现在回忆起当年和六姐在槐树下的对话,我只能这么说:六姐是个成年人,我仍然是个孩子。可,到底什么是“鬼媳妇”呢?六姐在家里只住了一宿,第二天就匆匆返回了城里。村里的人大多都不知道六姐回来过。她走的时候,甚至连招呼都没有和我打,这让我感到很伤心。但是,这种伤心仅仅保持了那么几天,我就什么都忘记了。很多的事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必要想的那么复杂么?少时的很多事情或者不愉快的伤痛,在我的心里都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被许许多多的新鲜的事物所冲淡。留下的只能是或深或浅的一些记忆罢了。
转眼间,期中考试的时间到了。这次考试对于我来说,可以说是终身难忘。
父亲因工作突出的关系,被调到县城郊区的谦和镇中学任教导主任工作。每天都骑着家里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往返十几里的沙石路上下班。我们学校新调来一位姓于的校长,是个总喜欢绷着脸教训人的老头儿。他连老师都不放过,我亲眼看到他把教二年的小许老师训得哇哇大哭。学生们见到校长的时候,都会远远的就躲开了。
考试那天是个很晴朗的日子。上午第一节考语文,我一看作文题目是写《我的妈妈》。我的眼前立即就浮现出妈妈平日里的样子,马上就开始按照写作文的时间、地点、人物、经过等老师讲的几大要素开始写。可以说是一气呵成。当我放下笔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四周一片寂静。同时我发觉很多的同学都在用不安的眼神望着我。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我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吓得“啊”的一下站了起来。原来于校长正静静的站在我的身后,双眼紧盯着我的卷子看。“坐下。坐下。继续答卷。”于校长拍拍我的肩膀很温和的说。
后来下课的时候,同学们告诉我,于校长在我身后站很长时间了。发卷子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的语文卷子被作为典范在全校各班级展览。原因是于校长说这个学生的作文写得太好了,语言朴实,内容充实,赋有真情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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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我就开始迷恋文学写作。于校长曾经找我谈过,告诉我如何写作,怎样写文章,怎样构思。并要求我每天坚持写日记,我问都写些什么?于校长说很简单,只要写每天你都做了什么,都想了些什么,总之,什么都可以写。绝对不要瞎编乱造就行了。
我是学校里唯一一个见了于校长不躲闪的学生。那段时光对于我成长有着很深远的意义。但是也十分的短暂,不久我就小学毕业,升到了父亲所在的谦和镇中学读书了。家也随着父亲搬迁到了谦和镇。然后我就很久没有回七家村去看看了,虽然只有16华里—8公里。只是母亲有时会想念她的那些邻里姐妹,会回去看看。
谦和镇中学坐落在县郊区西部,四周都是村屯。附近的村民都是“菜农”,就是以播种蔬菜为生的村民。田地里都是一溜溜的蔬菜大棚。他们吃的是白本供应粮,和城市里居民的红色的粮本只差个颜色而已。这里的村民家家都很富有,当然这里所说的富有只是和七家村做比较而已罢了。每个村里几乎都是一面红的砖房(房屋的正面是用红砖砌成的)。这里所生产出来的蔬菜全部供应城里人食用。每个生产队在集市上都有固定的蔬菜市场。
七家村那间可怜的小房只卖了450元钱,父亲又借了550元钱,在离中学最近的谦和村买了一间较宽敞的土坯房,让我们兄弟四个有了一个房间。这让我们兄弟几个兴奋了好些日子。那种感觉现在想仍然是那么的美好和激动。后来,好象是在86年的一个雨天里深夜,土坯房的一面山墙被雨水泡倒了半片,好在屋子没有坍塌。
吃白本供应粮的菜民并没有把自己看作是农民的,他们对于我家的搬来,并没有太多的好感。总是背地说,看,从农村搬来的。所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让热心朴实的母亲很难交到象七家村那么多的邻里和姐妹。很让母亲感到伤心和失落,尤其是我们没有这里户口,母亲闲在家里不能到生产队里去干活,这更让母亲难过。因为家里买房借了债,全凭父亲的工资是很难积攒下多少钱的。忽然有一天,母亲发现前院的周家要盖新房,需要搬运砖瓦的小工,每天给2元钱。母亲就自己去联系当了小工,二十几天下来,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痛的回来。脸色都变得灰灰的都是沙土。我们兄弟几个放学后就都去帮母亲般运,但都被母亲撵回家读书。很多时候都是父亲下班回来后,去帮母亲,众人见都打趣的说:学校的教导主任也干小工啊。父亲边卷袖子边说:凭自己的力气挣钱有什么不好?
父亲仍然穿着戴补丁的衣服去上班。母亲的愿望是让她和自己的四个孩子的户口早早的变成和谦和村村民一样的户口。就多次要求父亲快去办理手续。因为父亲的户口一直是红本本的城市户口。父亲就去找镇里的领导,谦和镇的书记和镇长还很办事,说可以是可以,但有个条件:镇里缺个公安助理,必须让父亲来担任这个角色。原因很简单,父亲办事公道、果断,还有魄力和工作能力。父亲说做什么工作都可以的,假如有一天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的话,他就还回学校做个教书匠。
领到白本供粮证的那天,父亲破例花了1元钱和2斤粮票买了10个面包。那是我们全家比过年还要高兴和幸福的一天。不久,母亲就到生产队去参加劳动挣工分了。年底的时候,家里的景况有了很大的改观。这个时候,母亲就开始想念七家村的那些姐妹和邻里了。就约了几个最相好的邻居婆娘来家里做客,唠些家常。看着她们的到来,我突然想念起吴大夫和郝大伯一家来了。就经常溜到她们的近前听她们的话语。隐约听到些消息:说郝大伯还在做支书,吴大夫还在做赤脚医生。但是她们就是不谈起六姐郝云青的景况,这让我感到有些失望。突然凉子妈妈一把把我拉过来说,你也不回去看看你媳妇?她现在又在咱村的小学校里教书了。我涨红了脸,在她们无所顾忌的笑声中跑出了屋子。
是呀,离开七家村快二年了。在新的环境里,我有时很难记起七家村的一些事物来。主要原因是我要学会适应这里的环境。很多新鲜的事物让我着迷。比如说那些从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好听音乐啦、一天比一天增多的各种车辆啦、有些同学穿的大喇叭裤啦等等等。我喜欢在每天放学后和兄弟们坐在生产队门前看着汽车从村道上一辆辆的呼呼开过,经过最多的是油田的CA10B型的绿色解放车。车上总是站满了穿着脏脏工服的石油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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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七家村看六姐的决定是周六晚上做出的,我在被窝里想了很久才进入梦乡的。我在想六姐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她应该快有20多岁了吧。自己明天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呢?自己没有一件不带补丁的衣服。想着想着自己又觉得脸红和不好意思了。见了六姐说什么呢?只是有一种朦朦胧胧的兴奋的感觉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悄悄地涌动着……
那晚,我做了一个难以启齿的美梦。我梦到了六姐……
早晨,我很婉转的向父亲说明去向:我要骑父亲的自行车去七家村的,我说我要在好好练练怎样骑好自行车,那里的沙石路很适合练习骑车。父亲说,要靠边骑车,顺便给你郝大伯带两瓶高粱酒去。
带上两瓶高粱酒去到六姐家,是我求之不得的。父亲给了我一个多好的理由呀。
顺着凹凸不平的沙石路,我慢慢地骑着车子。收获的秋季即将来临,沙石路两旁高大的白杨树林在略带寒意的晨风中耸立着,只有部分枝叶在微微的颤动。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下了沙石路,顺着通往七家村的土路开始推着自行车前进。望着远出的土沙丘,我的心里突然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滋味,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过了沙丘和学校,上了村道,就快进到村里了。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苗条的女人。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本书,在低头看。那是六姐么?是的,真的是六姐!同时,六姐也抬头看到了我。
六姐手上的书突然掉到了地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闪着激动的光泽。她疾步走到我身边,一下子就抱住了我,很紧的,尤其那两个鼓鼓的奶子顶得让我透不过气来。我忙松开了握在车把上的双手,任凭自行车摔倒在路上。我的胸口憋得难受,想挣脱出来,动了几次也没有挣脱出来。我感觉到有水珠滴落到自己的脖子上,是六姐的泪水么?
终于,六姐把我松开了。却握住了我的手说,你怎么才来看姐姐呀?!
我怔怔的望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我都去你的学校看你好多回了,你真的不知道?!
什么?我愣了一下。六姐真的到过谦和镇中学来看我?!
什么时候来看过我?我问。
算了,不说了。看来你早把六姐给忘了。
我的脸顿时发起烧来。后来我才知道,在我离开七家村这近两年多的时间里,六姐几乎每个周日的早晨,都会到村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