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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嗯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过了一会,他忽然向前走去。
我看着他在废墟前用两只手扒着土,一点点的抠出个脸盆大小的坑。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放了进去。我看的仔细,那是半截玉钗。
他把玉钗放进坑里,然后看了几秒钟,又将坑填上了。
他抠土的时候,一直是跪在那,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那是因为愧疚还是为了让自己动作更方便。我没有问,因为没什么好问的。
他跪在那很久,一句话也不说,更没有放声大哭,以纪念逝去的过往。
山风吹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如人在哽咽。在这声响中,一片片碎叶和尘土飞扬,他的身影显得落魄。
很久以后,他才站起来,轻轻拍打一下膝上的灰尘。当他走到我面前时,脸上已一片平静。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他问。
你?我不知道你能做什么。
他嗯了一声,不再问了。
随后,我带着他一起回了五行道观。临行前,我向废墟的方向拜了拜。
不仅仅是因为我尊重老妇人,更因为从前的身份,与她有很深的瓜葛。这一拜,算是彻底了了过去。
五行道观中,幡然看着陶天松不说话,而陶天松也看着她不吭声。
两人就那么沉默的站着,我等了一会,见气氛并没有缓和,便对幡然说: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嗯?什么?幡然抬起头看我。
如果为了这个世界牺牲自己,你愿意吗?我问。
她有些愕然的看着我,这时陶天松问:什么意思?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由幡然来凝聚帝山,然后让蛙妹吞掉,以此消耗天地中的五行能量。但是这速度实在太慢,天地重合的速度正在加快,我们没有时间了。因此,我想把幡然送进力量长河,在那……
力量长河?陶天松疑惑的问:那是什么地方?
那其实并不能算一个地方,因为它很虚幻。既真实存在,又无法在现实中触摸。那里聚集了天下的能量,除了力量之外,没有任何东西。没有见过的人,可能无法想象,如果非说清楚的话,那里就是把这个世界完全能量化并浓缩的地方。
你想让幡然去那里吸纳能量?陶天松问:很危险?
有被能量同化的可能。所以……我走到幡然的旁边,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感受那微颤的身躯所传来的热度:所以,我准备和她一起去。
幡然抬着头看我,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异样神情。她没有拒绝我揽住肩膀的动作,只是脸蛋微红。
陶天松看着我们俩,有些意外:你们两个……
我冲他笑了笑,没过多的解释。
他也笑了,点着头说好。我低下头看幡然,轻声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那里吗?哪怕只能做几年的救世主,哪怕一切都是徒劳。
幡然看着我,就那样一直静静的看着,正当她张嘴准备说话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我愿意去。
我愕然的转过头,因为这话是陶天松说的。
你们两个都不用去,有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他脸上露出了微笑,说:这,应该就是我能做的事了。
去那里需要吸纳能量,你……我话语戛然而止,因为突然想到,陶天松之前是天生,而天生是可以吸纳万物精气的。事实证明,他吸纳精气只是为了尽快成长起来,这或许是陶天松留下的一种本能,并不代表他无法吸纳能量。
之前他曾吸引来许多能量汇成一汪水,让蛙妹在里面泡脚。
如果去那里的话,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被能量同化的后果,就是从天地消失,再也没有任何痕迹留下。哪怕是五典的道法,也不可能复原一个被能量同化的人。我提醒说。
幡然的身子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什么。她把头重新低下,不看我,也不看陶天松。
面对我的提醒,陶天松并没有过多犹豫,他笑了起来,说:你忘记,我本就是一个已经消失的人吗。之所以留下化身,不是为了活过来,而是为了让独生脉传承下去。如果这天地毁了,那我即便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黑山那里,我还有一条路可以走下去。总有一天,你们会再见到我。
陶天松话说的直白,我默然。之所以在他和幡然同时在场的情况下提起力量长河,我本身就带着一点私心。
如果可以让幡然和我活下来……为什么不可以呢。
这或许有些自私,但陶天松毕竟还有一条命,而我和幡然,死了就死了。假如能以最小的代价来完成一件事,为什么要说不呢。
道德是一种束缚,让太多的人失去太多不需要失去的东西。
面对陶天松,我没有什么内疚感。因为他夺走了老妇人的生命,所以,他应该用命来偿还,哪怕还给的是幡然。
一定要去那里才能办到吗?幡然忽然低声问。
我低下头,她的头一直没抬起来,此刻的问话,也像在自言自语。我知道她心里在挣扎,在害怕,但负面情绪,不应该成为被阻止的理由。
只有这样做了。我说。
一阵沉默之后,幡然挣脱了我的手,默默的离开了房间。
陶天松目视着她离开,过了一会,才说:你觉得这样好吗?
这个问题有些怪,我平视着他,反问:你觉得好吗?
他笑了:挺好。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唯一让我心怀愧疚的是蛙妹。
我要送你去一个有很多好吃的地方,那里有吃不完的东西,你要和他一起去。我指着陶天松说。
蛙妹歪着脑袋看我,又回头看看站在不远处的蛟爷,伸出爪子指指,嘴里呱呱叫了两声。
那一刻,我明白了它是在问:蛟爷也一起去吗?
我的鼻子一酸,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它不去,它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的时候,你们再一起……我已经说不下去,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能够欺骗它。
它从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从与蛟爷化胎伴生而出的时候,就与我有种天生的亲密联系。或许在它心里,我就是类似父亲的角色。
然而如今,我要用谎言哄骗它去那个危险的地方。
这一去,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蛙妹虽然是异变的黑山老妖,但它的心很单纯,在它的世界里,只有吃,还有我。
蛟爷冲它吐舌头,发生不屑的冷哼声。蛙妹用爪子挠挠头,冲她呱呱叫了两声,像在进行临别前的招呼。
随后,它伸出大舌头,在我脸上用力的舔了一下,接着走向了陶天松。
如今的它已经变得很高大,那背影本应无比的宽阔,可在我看来,它太小了。就像一个孩子,就像一个被父母亲手送走的孩子。
我实在忍不住那种憋闷的心情,不得不大口的呼吸,只有这样,我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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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离去(2)
所谓的力量长河,不是一个完整的空间。。。它是介乎现实与虚拟之间的存在,所以,要把人送到那里并不容易。
平复心情以后,我走到陶天松和蛙妹之间,一手一个拉着他们。
要和她告个别吗?我低声问。
陶天松目视前方,微微摇头:安静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嗯了一声,又听到他说:好好对她。
会的。我说。
蛙妹的爪子很大,我的手握上去,连婴儿都不如。它的皮光滑,散发着一股子寒气。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默默将意志散开。
这是我之前想到的唯一办法,既然无法直接将人送去,那就让他们看到。只要看到了路,我们就可以走上去。
在意志的作用下,力量长河再次出现我眼前。它比之前更加宏伟,无数各色的洪流在眼前翻滚,长短不一,但都无法望见尽头。
就是这里吗?陶天松低声问。
我点点头,说:只能把你们送到这里了,你可以试一下是否能进去。
他应了一声,随后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竟真的踏在了那个虚幻的空间中。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产生变化,不再像之前那么真实。
陶天松停住了步子,他打量这个奇异的世界,忍不住感叹说:真是神奇的地方,我感触到无穷的力量,这就是一切的发源地吗。
或许是吧……我说。
他回过头,冲我笑了笑,说:记住,好好待她,不要给自己懊悔的机会。
他说罢,便回过头,并松开了我的手。虽然不再有八索意志的支撑,但是他已经成功踏入了那个地方。
我成功了……
呱呱……
旁边传来两声叫,我转头,看到蛙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我。
看到它,我忍不住会难过,便垂着眼皮,说:去吧,跟着他。
蛙妹再次呱呱叫两声,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我知道,它还在找蛟爷。到了如今,谁也说不清蛙妹和蛟爷是什么关系。
从化胎的情况来看,它们明显是仇敌,因为蛙妹吞掉了蛟爷的精气。但是从人的角度来看,它们更像兄妹。
回过头来的蛙妹,伸出大舌头在我身上舔了一下,然后放开了手,跟在陶天松后面。
一人一兽,就这么迈开了步子,逐渐步入力量的河流之中。
五彩的浪花不断滚动,将他们的身影彻底遮掩,哪怕我瞪圆了眼睛,也再找不着他们了。
我知道,从此以后,世上不再有这个陶天松了。
他们的命运如何,我不知道,只是心里盼望着,有一天还可以见到他们。
意志收回到体内,一切都恢复原样。没有力量的长河,也没有他们,眼前只有几双关切的眼睛。
成功了?老道士眉头锁在了一起,看得出,他也有些紧张。
我点头,下意识往手上看,陶天松的暖,蛙妹的寒,依然在掌间留存。
他们……还会回来吗?幡然低着头,小声问。
不知道……我摇头,但又不忍心让她彻底失望,便说:说不定有一天,他们还会回来,毕竟他们和我们的体质不同。
幡然抬起头,虽然她在尽力掩饰,可眼中的期盼依然很明显。
之后的几天里,我们等待并观察。
也许是真的起了作用,这几天天地间的能量浓度似乎有所降低,幅度很小,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虽然之前和蛙妹总是见面就掐,可蛟爷这几天明显闷闷不乐,整天耷拉着小脸,一句话也不说。
廖老在五天后到来,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位老人。这两人白发苍苍,穿着布满白黑圆点的衣服。如果意志力不够坚定,只看他们的衣服一眼,便会觉得头晕眼花。
他们是星罗棋的当代棋主。廖老介绍说。
老道看也不看他们,背着手走到平台的边缘望天而立。我也没什么心情和他们聊天,便问:带他们来干什么?
两位棋主并没有因为我和老道的态度而勃然大怒,但他们脸上有着高傲之色,像是自己很了不得一样。见识过五典,见识过她的道法,更见识了地府阎罗,秦岭天帝等大人物。哪怕星罗棋的手段与三坟有关,对如今的我来说,也不过如此。
世界的讯息已经收集完了,再有几天,便能为世界灌充足够的能量启动它。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廖老问。
和你们?我摇摇头,说:你们走吧,我想留在这里。
年轻人,拼死一搏的勇气值得敬佩,但没必要让自己毫无理由的牺牲。一位棋主开口。
或许吧,但也有可能我不需要牺牲。更何况……我看着廖老,说:我不相信你。
廖老呵呵笑了两声,说:你不相信是应该的,但这一次,我没有骗你们。驾驭世界,绝对可以突破天地的桎梏。而且在世界里,我们就是仙,我们就是神,我们可以得到长生。
那我只有恭喜你,达到长生的目的了。
廖老摇摇头,随后看向廖仙儿,问:仙儿,你是与我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
这个问题,让我觉得有些意外。因为按照情理来说,他根本不需要问,可是,他的确问了。这说明,廖仙儿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是走是留,只是随意的问一句而已。
廖仙儿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廖老也没有催促,很安静的等着。
我已经找到了过去……她忽然说。
廖老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立刻又舒展开来。
廖仙儿的目光越过他的身子,看向了中皇山的方向:我看到了从前的自己,看到了自己的挣扎,也看到了那悲惨的一切。我知道,自己早就该死去了,但你把我从那里解封。我应该感谢你,所以为你做了许多事,但如今……我不想离开这里,失去蜂房的蜜蜂,命运只应该是死才对。
廖仙儿的话,着实让人惊讶,她字句中连续说了好几次死。我能看到她心里的那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