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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船上的人再也站不住了。他们纷纷颓然倒在座板或船底,你压着我,我压着你地躺下来,有些人甚至三个人摞在一块儿。在这种情况下,夹在中间的那个人最走运,因为有躺在他身下和压在他身上的两个人的体温暖和着他。
海水不停地涌进两条超载的小船,水花把船上的人都浇成了落汤鸡,刺骨的夜风吹透了他们的湿衣裳。
水手们多么欢迎那初升的太阳啊!阳光照在冷得直打哆嗦的肉体上,射进冻僵的骨头里。多么温暖惬意!
但是,太阳越升越高,天气越来越热,赤道阳光灼人的烈焰烤炙着无遮无盖的身体。人们渴得嗓子眼儿直冒烟。
一艘船也看不见。他们见过的唯一的一条鱼是一条双髻鲨。那鱼一直跟在船边。有人想用桨敲它的鼻子,桨没打中,鲨鱼游走了。
26、一只叫做比尔的信天翁
海鸥和燕鸥在头顶上盘旋,但它们飞得不够矮,抓不着。一只巨大的信天翁高高地悬在远处的天空中。
“我敢打赌,那是比尔,”布鲁谢尔说,“从夏威夷起它就一直跟着我们这艘船。船沉没的时候,你们还以为它会离开我们呢,可它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好让我们这些家伙得到一点儿安慰。好比尔,老伙计!”
这只海鸟之中最大的鸟在水手们的头顶上翱翔,就像是对他们的祝福。捕鲸者们一向喜爱信天翁或“戈尼”,他们爱管它叫“戈尼”。
他们对信天翁非常迷信。他们认为戈尼鸟就是死去的水手们的灵魂,这些水手太爱船了,死后仍然要日复一同地追随海船去漂洋过海。不管是南极的严寒还是赤道的酷暑都挡不住它们——事实上,夏威夷西部的岛屿上就栖息着三种信天翁。
为了与朝气蓬勃的水手们亲近,它们会在帆桁上停歇,甚至会在甲板上落脚。它们不怕水手,它们知道水手们不会伤害它们——他们不敢,因为这些信天翁原先可能是他们的亲密伙伴。他们相信杀害信天翁会招致厄运,就像科尔里奇的书中所描写的那些古代水手那样。
那只被水手们叫做比尔的信天翁已经跟人混熟了。它常跟在船后扑下去叼水面上的残羹剩板,常赖在厨房门旁,等着厨子给它扔碎肉。
活儿忙的时候,它在船上碍手碍脚,因为它那两只翅膀完全张开时宽达三米六五。但它每次在船上落脚都不会呆得太久,因为信天翁在行驶着的船上会晕船,戈尼鸟晕船的样子很滑稽,也很惹人伶爱。
“等它发现我们没有东西可喂它时,就不会再呆在那儿了。”德金斯说。
比尔慢悠悠地盘旋着,飞到捕鲸艇的正上方时,它停下来,完全借助上升的气流悬在空中。它飞得很低,几乎一伸手就摸得着它。它就那样呆着,不拍翅膀,看上去像静止了似的。它投下的宽阔的影子遮住了火辣辣的太阳,给了水手们片刻阴凉。水手们拾起头望着那只友好的鸟儿张嘴笑了。信天翁张开它那钩状长嘴,“呱噢,呱噢!”地叫起来,那嘶哑的叫声像驴叫一样难听,可布鲁谢尔却说:
“真好听,不是吗?”
“就像音乐一样。”吉格斯说。
“它就像天使,在保佑我们,”另一个人插嘴说,“对吗?”
“你们这些多愁善感的傻瓜!”格林德尔船长吼道。“用桨狠狠敲它。把它拽下来。够我们美美地吃一顿了——戈尼鸟肉的筋是多一点儿,那总比没东西吃强啊。”
一些水手高声反对,另一些人却犹豫不定。他们的辘辘饥肠战胜了他们对这种鸟的敬畏之情,就算它真的是一位死难水手的灵魂又怎么样呢!
“我们要是不赶紧弄点儿什么吃吃,我们自己也会很快变成鬼魂的。”
“要是它能给我们带个信儿——”罗杰说。
格林德尔恶狠狠地瞪着他:“胡扯些什么?我们那个年代,大人商量事情的时候,小孩子是不会开口的。”
“等一下,”斯科特说,“这孩子说的可能有些道理。在我那个博物馆的档案里,就有好几份材料记载着这一类事情——我是说,让鸟儿送信儿。送信儿的鸟通常是信天翁或军舰鸟——因为它们爱船——而且体型大,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我们没有东西喂它,因此,比尔很快就会离开我们。它很可能会飞去寻找另一艘离我们最近的船。”
“可是,谁会注意一只鸟呢?”格林德尔不以为然。
“我们就注意到这一只鸟了,不是吗?”斯科特说,“记住,它已经跟人混熟了。它很可能会在船的桅杆、帆桁或栏杆上落脚,乞讨一点儿施舍的食物。它个子这么大,又这么漂亮友好——水手们一准会注意它的。”
“那么,它怎么样替我们把话传给他们呢?它又不会讲话。”
“嘿——!嘿——!”信天翁叫道,这叫声听起来很像一头生气的驴子。“哼,当真不会讲话?”它仿佛在说:“让我试试看再说吧。”
“我们并不需要它说话。我们可以把信系在它的腿上。”
“谁会注意鸟腿上的那么一丁点儿纸片?”格林德尔嘲笑道。
“我们往它腿上系一根丝带。”格林德尔放声大笑。“你说说看,你上哪儿去找丝带?你当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女子学校吗?”
斯科特低头看着自己的衬衫,那是一件运动衣,而且刚巧是红色的。“伙计们,你们只管去抓那只鸟,”他说,“丝带我这儿有。”
“我觉得,我们还是该把它吃了,”格林德尔表示反对,但是,人们已经在手忙脚乱地去抓那只大鸟垂下来的那两条腿,谁也没留神他在说些什么。那只戈尼鸟就是不让人们抓着。一个水手爬到另一个水手的肩膀上,那只鸟就往上升那么六七厘米,但仍然稳稳当当地呆在老地方。
在这种时候,哈尔活捉野主动物的经验就使他显得比别人高明。他用绳子结了个绳环,打了个活套,然后朝上一抛,套住了信天翁的右腿。戈尼鸟被拽了下来。它拚命地叫,活像十几头驴子在齐声嘶鸣。它用有力的钩形嘴啄人,宽阔的双翼使劲儿扑打,水手们的脑袋、肩膀被它抽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就像挨骡子连踢带蹬了一顿。那么多双粗壮的手臂忙乱了好一阵子,总算把它给牢牢地抓住了,直到这时,这只海鸟当中最勇猛的鸟还在大叫不止呢。
他们逮鸟的时候,斯科特在二副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写成了一张条子。他把条子念给水手们听:
沉船杀人鲸号的全体船员正在两条小船上漂泊。方向大约在西经150°5′南纬3°。航向南。食物及水皆无。情况紧急。
条子用一块帆布包着,帆布是从一位水手的大衣上割下来的。有人从散开的缆绳尾上扯下一根细绳,把包好的纸条系在鸟的右腿上。斯科特把束在便裤里的衬衫扯出来,从衣脚上撕下一条宽约5公分的长布条儿,布条儿的一端牢牢地系在鸟腿上。
“好吧,放它飞吧。”
27、飞来的信使
戈尼鸟被放开后,生气地“呱噢”一声,直冲云霄飞走了。红丝带在它身后飞扬。即使远在四五百米以外,也能清楚地看见斯科特那红得像火焰似的衬衣下摆。
戈尼鸟一直朝着正西方向飞去。看样子,能摆脱那帮折磨它的人,它感到很高兴。
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更能使那帮“虐待狂”高兴的了。
“它讨厌我们,”布鲁谢尔说,“要往别的船上飞呢。”船上每一位饥饿干渴的人的心中都重新燃起了勇气和希望的火花。
但一个钟头后,那只鸟又飞回来了。显然,它已经原谅了那些折磨它的人。它又在小船上头盘旋,尽管它小心翼翼,飞得比上次高。它那红色的旗帜在微风中勇敢地飘扬。
水手们想把它嘘走。“走开——别来捣乱!”他们作出捡石块要砸它的样子,不幸的是,他们既没有石块也没有别的东西可扔。戈尼鸟把珠子似的亮晶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有没有从船上扔出来的残羹剩饭,下午逐渐消逝,黄昏来临了。苍茫暮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夜幕降下来了,但那只鸟却还在头顶上滑翔。
落难的船员们再次把身体蜷作一团,横七竖八地你压着我我压着你地躺在船底。难忍的饥饿和干渴不断袭来,困扰着他们,使他们难以入睡。
拂晓,第一个睁开眼睛的人欢呼着把其他人叫醒:
“比尔飞走了!”
他们察看着天空,那只流浪的巨鸟已经不见踪影,人们又重新充满希望。
“我们见过的那艘加工船离我们不会超过四五百公里远,”吉姆逊说,“它大约有20条捕船,因此,我们有13次被救的机会。”
“除非你们的那只蠢鸟找得到那些船,”格林德尔插嘴道,“戈尼鸟身上没装雷达,这你们知道。”
“鸟儿身上有些东西跟雷达很相似。”斯科特说。
格林德尔改变策略。他打定主意要让船员们反对德金斯。只要能使二副大出洋相,他就有可能夺回他的指挥权。
“要是我的话,”他说,“我就直朝圣诞岛划去。那岛在正西方,比你们的什么弗伦奇岛近多了。”
德金斯没搭理他,布鲁谢尔却开口了。他厉声说:“闭上你那臭嘴,船长。从眼下的风向看,到圣诞节我们也到不了圣诞岛。”
“朝南划最保险,最可靠。”杰姆逊说。
“最保险最可靠的是比尔。”斯科特快活地说。
但是,空气清新的早晨逐渐被酷热难当的中午所取代,这两种可靠保险的办法也就随之变得不那么可靠保险了。水手们用充血的眼睛看着德金斯,烈日和咸水使他们的眼睛红肿发炎。二副干得对头吗?塔希提岛和死亡,这两种命运哪一种会首先降临?他们把生的希望寄托在一只鸟儿身上是不是太愚蠢了?
他们往衣裳上浇海水,这样可以凉快一时,但并非长久之计。海水曝晒汽化,那样,人反而会更热。
饥饿的折磨使人痛苦不堪。这种时候,人们开始觉得,一条皮带或者一只皮靴看上去都像可口的食物。一位水手试图啃一只皮戽水桶。
一条小鲨鱼游过来了。吉格斯赤脚坐在船边把脚吊在水里想引鲨鱼过去。这种试验很危险,但只要能够得到一点儿吃的就值得一试。
鲨鱼凑上前去端详着那只垂在水里的像鱼一样的东西。接着,它朝那玩意儿猛扑过去。
吉格斯一边举起桨砸它的头,一边迅速地把脚抽回来。总算他运气好,鲨鱼只咬着了他的大脚趾,没把整只脚咬掉。鲨鱼津津有味地嚼着那一小口精美的点心游开了,吉格斯和他的伙伴们却仍然饥肠辘辘。
快要渴死的人的行为不同于常人。吉格斯被咬掉脚趾的地方竟没有痛的感觉——他只注意到血淌出来了。他用手掌把血接住捧起来喝。斯科特从衬衫的衣角上撕下一块把他的伤脚包扎起来。
过了一个寒冷潮湿的夜晚,接着,又是一个能把人身上晒起燎泡的火辣辣的白天。饥饿感减轻了,但干渴却更厉害。胃已经放弃了对食物的需求,而对水的迫切渴求却成了一种剧烈的痛苦。
干渴使嘴唇焦裂,舌头肿胀,每个人说起话来嘴里都像含着一个很大的烤土豆。有人开始喝海水了。
“最好还是别喝,”二副说,“除非你们不怕精神错乱。”
第二天拂晓,当二副发现在遥远的海面上有一艘船的时候,他当真以为自己精神错乱了。
他捅了捅哈尔·亨特。“我看见一样东西,你看见了吗?就在那边,很远。”
哈尔揉揉红肿的双眼。“是一条船,没错儿。我猜,是一条捕船。”
几个水手用微弱的声音欢呼起来,其他水手却衰弱得连头也抬不起来了。
“我敢打赌,它是在找我们。”二副说。
格林德尔盯着那条船。“它可能是在找我们,但却不可能找到我们。我们看得见它是因为它很大,可它看不见我们,距离太远了。”
“它正朝我们驶过来呢。用不了多久,它一定能看见我们。”
但是,就在他们翘首盼望的时候,那条船却改变了航向。它缓缓拐向北方,然后,朝西北方向驶去。半小时以后,捕船就不见踪影了。
“我说什么来着?”格林德尔说。
船上的人昏过去了,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船底。头天晚上,他们也是这样躺了一整夜。连二副都打算放弃了,他合上双眼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哈尔不知道这样睡了多长时间,突然,他听到一阵飕飕声。他迷迷糊糊地往上看,就这么一眼,他就大喊起来——用一个嘴巴被肿胀的舌头堵着的人所能喊出的声音大喊。
“看呀!”一架小型直升飞机在捕鲸艇正上方盘旋。下降到离船约6~9米时,它的飞行员朝下望,看到他的笑脸是多么令人愉快啊!
“怎么样了?”他喊。
二副挣扎着要回答,但嗓子却不听使唤。
“你们让鸟儿送的信收到了,”飞行员喊道,“找你们两天了。我来呼叫捕船。”
他们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