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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男子却步步紧迫:“此事她迟早会发觉,你道她知道了会怎么说?”
他将牧白逼去九层骷髅塔处,幽冷道:“牧白,你还是不要趟这浑水,你既不能保护三三,也无从保护自己,不如尽早抽身而退离开这里。”
这语气高傲卓然,一如刚下凡时的无浪公子,对着唯一能入目的美男子诸多命令——“牧白,替我写检讨。”;“牧白,替我洗衣。”;“牧白,替我约出邻家少女。”。
“无浪,牧白不会放弃丫头。”他的眼眸泛出坚定的紫光,经历了昨夜,一切已成定局,牧白与他的丫头已经尘埃落定,绝不轻易分离。
九层骷髅塔轰然而倒,是无浪一拳所为。
两位老板站在无数骷髅头中间,谁都一脸倔强,无解。
花姑姑进书房的时候,两位美男老板仍然有造型有计划地站在一地骷髅中互不搭理。
她最是有眼色,见了这情形只得略清了清嗓子道:“老板们,今夜本说好要开月度总结大会,会场已然布置妥当了,不知二位是否都出席?”
总结大会好歹总是黄泉路33号的正经公事,无浪淡淡道:“知道了,我等下就过去……”又转头看看牧白问:“二老板近日忙于自己的终身大事,是否还愿拨冗同往啊?”
这话多少总有些赌气,连花姑姑都轻易听了出来。
果然好脾气牧白微笑着回:“唯大老板之命是从,自然是吾等千年老二的本分!”语毕就率先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他那湛蓝袍子的衣摆在大老板无浪的黑衣前大打了一个华丽的圈,才翻飞出了大家的视线。
花姑姑张大了嘴巴,呆愣许久才道:“对了,阎罗天子王府送来了请柬,邀请我们三三今夜去赏雪,不知大老板放不放行……”
无浪的黑眸定定而又恨恨地对着门外不知哪处,以一种奇怪而陌生的语调道:“放,如何敢不放,寅罡太子和千年老二牧白哪个是我无浪得罪得起的!我立马就下去恭送三三娘娘出门!”这话就有些孩子气了。
但无浪的黑衣并无宽大衣摆可以打出华丽的圈子,总算他的身形还飘逸,眨眼间就到了楼下,宛如一只翩然的黑色蝴蝶。
门口的三三站在寅罡派来的轿子旁正等得有些焦躁,只见无浪款款飞出,冷冷对自己道:“怎么回事?连总结大会这类集体活动你也不打算参加吗?”
“大老板,不是三三偷懒要去赏雪的,是那寅罡……”她总要装腔作势反抗一下,牧白知道了也就不好怪罪她。
“雪都停了,还赏个什么雪?你去告诉寅罡,以后要造谎也造得逼真一些——”无浪忽然欺近三三,夜色里他眸深似海,身上处处散发着危险的意味。
以三三在宫内与冷漠父皇相处数百年的生活经验来看,大老板此刻一定正在生闷气,而且正用这副漂亮眼睛四处寻找发作对象中。她谨慎地往后退一步,再轻挪一步,在脸上铺排出傻憨憨无心机的笑,小心翼翼回道:“那三三先告退了,大老板。”
“三三,你给我听清楚了!牧白没有功夫,他也没有你那样的威武老子在背后撑腰,行差踏错一步对他来讲都是万劫不复,届时就算你我联手,只怕也救不了他!”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重,黑衣无浪向来平静无浪,极少极少有如此的大爆发。
但他盯牢她的脸,以眼神再度警告示意,在不远处轿夫的目光注视下转身离去,留一道沉重的背影给呆立在原地的三三。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握紧双拳,上轿赴约,脑海中却一直浮现清晨无浪在雪地中的回眸一笑。
三三是见过世面的女子。美男子 宫中就有一个,而且他冷冰冰的俊脸日日在用膳时出现,令她无法逃避,必须面对那双幽沉的眼睛,感同身受父皇大人内心的冷寂;心爱的二老板牧白也是美男子,脾气虽是温和得犹如三月暖阳,一张脸却是轮廓分明,线条刚毅,即使微笑,也仿佛许多心事从旁牵扯,两道横眉依旧冷对。
大老板无浪,极少扯动唇角大笑。他的笑向来淡漠而节制,好比用一个远远的颔首就代替了全部的寒暄。
今晨,究竟是什么缘故令他对着自己绽放那样的笑颜?
“难道是想色 诱本宫离开牧白投他怀抱?”三三自我安慰地笑笑。
还是为了提醒她,他就是记忆深处那个故人?
这些日子好似浮光掠影,天逸过得着实有些糊涂。
但该查的事情件件在查,牧白的行踪,牧白的交友,牧白身上伤痕的由来;可是她独独没有想到,为何如此多错综复杂的盗丹线索偏偏都指向一个伤重的牧白,而寅罡太子更是极早就要她留一步退路好待将来为牧白求情。
八鬼大轿行路极快,不多时便到了阎罗天子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貌媚而妖
寅罡太子长身挺立在侧门等候多时。
今夜他也似无浪,穿了一套挺括的黑色毛袍,头顶还戴了地府官帽,可见场合十分严肃。
三三照例昂首挺胸,气势轩然往前。自他身边过时,这天归贵族不知怎得,忽然偷偷往她身后的斗篷帽子里塞了什么东西。
“放肆!”她别转头瞪他一眼:“快取走。”
寅罡不理,脸向前方,面带得手的笑意。
她气咻咻继续行路,只得任帽子里的碎花茎悉悉索索晃荡,又发出独特浓郁的花香来。
雪已经停了,王府内的月廊仍是亮白一片,男子负手在前,每一个停转都轻车熟路;女子紧随在后,偶尔举头看看府内的风景。
却原来这地府也并不是遍地骷髅。
孟婆泉,彼岸花,黄泉山,离魂灯……
离魂灯分外明亮,也不知是不是人说的用了鬼油熬炼,在幽冥中放光,为离魂指引生的方向。
景致妖异得让人落泪,她的心揪起,在黑暗与绝望中一直守候下去,究竟会是如何心境?
天魔宫虽大,总也有出得去的那一天;地府无望,若非自我放逐,谁又肯在此永不见天光?
寅罡在看似不能转弯的地方一个转弯。
“难得殿下也有不迷路的时候!”她轻声讽刺。
这话听在他耳内却分外痒,不免回头对着三三宫主一笑道:“你帽子里头有了彼岸花碎叶,以后我去找你便再也不会迷路,请放心。”
他们之间到底还是亲近的,他这样想。
三三也莞尔。这一瞬间,他仿佛就是她从小没有过的兄弟,或是玩伴。
她的亲兄弟都被父皇送去练功苦修,一年到头,并无几次会面。
刚想仔细打量眼前的天归贵族,密室却到了。
寅罡恢复一脸肃然,躬身相请道:“神教特使已在内久候多时。”
三三颔首,从容入了室内。
第五层地狱之主阎罗天子正在一旁伺立,座上客却十分年轻,远看就觉面熟。
寅罡连忙引荐道:“这位就是魔教特使三三姑娘,座上这位却是神教特使暄城公子。”
暄城依然在十二月天气里摇着手里头的桃花大扇,这画摊男声音也依旧动听:“三三姑娘与在下也算有多面之缘,我为姑娘画了不下十张行乐图;姑娘为在下也端过一碗好汤。”
三三当此场面,只遥遥用下巴示意,并不置一词。
寅罡又为三三解释:“暄城公子现为神教车路将军,也是小王的师兄,同样毕业自龙凤堂。”
此话一出,三三马上露出一丝笑意。这传说中的龙凤堂真正有趣,出了一个寅罡这样的路痴毕业生不算;还出了一个爱给人画行乐图,最喜吃霸王餐的摇扇子男来。
暄城,神教的车路大将军,一手放下扇子,缓缓将视线投来,客客气气道:“三三姑娘,你可以落座了。”
“呃……”三三在心内略微叹息,怎么会一直站在堂中,低了自己的身价?
座上的暄城并没有穿神教将军服,身上只是一袭暗红的棉袍,上头的图案却是奔腾江河,一浪又过一浪。最大的浪一路打上他正垂头喝茶的脸,三三侧目,这男子额际有一道竖起的深色红痕,端茶的手指分外修长,左手中指上戴了一枚修罗戒指。
貌媚而妖。她在位子上给他下了定论,不禁感慨,天界的元帅将军们为甚都这样喜好打扮,酷爱招摇?
寅罡再度开腔道:“小王此次忝为地府特使,与二位一同调查天界两教避劫丹大量失窃一事……”
三三拿起手边茶,冷冷道:“慢着,本宫有特使玄玉作为身份凭证,请问暄城将军如何证明自己有资格参与此案调查?”
暄城不动声色,又拿起桃花扇来缓缓展开道:“三三姑娘,那日在黄泉路33号本座已将凭证亮出,可惜姑娘不识,只得当面错过。”
三三脸一红,只得接过这把扇子来细看,果然于那万朵桃花中,书写着五个大大的金字:此丹无觅处。
正是两教事先说定的接头密语,原来画摊男十二月舞扇子都为了要她看清他的来历,却被她当场讥笑为疯子——魔教特使再度落了下风。
“本座早于三三姑娘下了地府,也在这黄泉路33号作了一番试探,如今此案已初见端倪,故特请姑娘前来相商。”
此刻他的姿态颇具仪度,实在算得上三三在地府中所见最具贵气的一个男子。
口气也温文有理,浑不似在店里时的胡搅蛮缠,他道:“依在下之见,黄泉路33号的大老板无浪十分可疑。”
三三与寅罡闻此言尽皆一愣。
暄城沉着一双凤目,以手指绕茶杯杯沿,仿佛在说一个故事似的:“近年来两界被盗避劫丹频繁被窃,据我神教追查,其中有颇多都流入了地府第五层地狱。由此可见,有人专意在此储藏,买卖,传送所有的丹物。最近数日神教藏宝殿中避劫丹又遭失窃,数目巨大,且偷窃者功夫不凡,连创四个天王,当场负伤而逃——”
三三接口道:“本宫未见大老板无浪有甚伤口在身……”
暄城回以一笑,这一笑却令三三看了着恼,里头有说不尽的揶揄与讽刺。
他用手轻轻拂袖道:“本座并未说盗丹者只有一人。而且,听闻二老板牧白近日负伤严重,也于前日去过天界,不能排除同谋嫌疑……”
“牧白没有功夫!”三三脱口而出。牧白的伤恰恰是她最不愿提及的线索。可眼前的神教特使毫不退让,云淡风轻地对着寅罡太子道:“本座将此小事托付给殿下,你不妨查看一下牧白身上的伤口是否为打神鞭所为。神教自然会把他当日的一应行踪搜集整理出来呈给魔教特使过目。”
无话可以应答。
三三的表情凝重,到了这般田地,要她怎么为牧白澄清说明?
暄城转而欣赏满扇面的桃花,嘴角都是神秘笑意,隔着扇子轻轻发问:“三三姑娘,你可知道本座为何至今没有派人搜搜无浪与牧白的屋子?”
三三又一怔,怎么办?自己处处皆落下风。
暄城用手按下扇面,露一脸清风得宜,双眼并不注视三三,口中话语却像有剧毒的风般飘来三三处:“只为要给魔教特使稍留颜面,总不好图穷匕见,让事情毫无转圜。”
三三极力自持,才没有让身体发抖,但她的心发出哀鸣,临行前无浪的警告眼神自脑海中浮现,事情已经危急到这种地步,她却还稀里糊涂要伺卫对父皇报什么天逸在地府很开心。
她按捺着自己的手,也按捺着急跳的心,微微一笑道:“本宫愿为两位老板作保。神教特使你或许不知大老板无浪是哪个,若知道了,本宫自信你绝不会作此无稽的怀疑。”
为了保牧白,她不惜出卖故人,只为了她的牧白。
他们两个正似弈棋,执棋在手,深思熟虑不敢轻易落子。寅罡旁观已久,以局外人的身份突然插了一句话进来:“也可以将牧白下牢审问……”
三三狠狠剜他一眼,几乎要将他这个混账的身体刺穿,一入冥府地牢,要什么样的口供不得?
此回却又是对家暄城摆摆手道:“三三姑娘,本座不妨直言了。我多日前将姑娘绘成行乐图送回神教,已有知情人告知了姑娘的身份。”
他一双凤目流露些微敬意:“神教并无料到此次天羽帝陛下会派出四公主天逸作为此案特使……”
寅罡闻言周身一颤,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暄城侃侃道:“本座恩师重光元帅得知后,特别关照,避劫丹虽珍贵,却远比不上天魔皇陛下的掌上明珠来得重要。若四公主不喜神教深究此事,暄城立马罢手回天界,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相信无浪与牧白有了公主这样的朋友,小小几粒避劫丹也不会再放入他们眼中。”
此言如同打神鞭,骤然挥来令堂堂魔教四公主也无处可遁。
这是一口苦水,不得不亲自咽下。
她若默许暄城罢手,便是替牧白与无浪认下了盗丹的滔天罪名;她若咬牙不理,牧白却哪里受得住拷打刑问?
于她,进与退步步棋子皆受阻。
难怪暄城志得意满饮尽杯中冷茶,又开玩笑似地说:“龙凤堂弟子犹如过江之鲫,难免会出几个如同在下般不成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