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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室床榻上,诸葛守幽幽转醒,只觉浑身发热刺痛,喉口也烧得干灼,脑中有片刻恍惚,待模糊的视线慢慢凝聚成形,混沌的意识也逐渐清晰,一张狞笑的脸庞,一只夺命的巨掌是晕厥前唯一看见的,记得的。
忆起那猛烈的掌风,诸葛守陡然一惊,直觉想要起身,哪知才微一使劲,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啊'了一声,复又躺回去,右手腕也隐隐作痛,从躯干到每一根指头都酥麻无力。
这时,门'吱嘎'被推开,一股药香钻入鼻间,他缓缓偏头望去,就见玄影端碗走进来,跨入门槛时身形一顿,接着急步走到床前,把碗放在桌上,转身道,'你醒了?感觉如何?'说着伸手探他的额头,仍是滚烫。'网罗电子书:。WRbook。'
诸葛守轻吐一口气,眼神越过他看向四周,空无一人的屋内,陈设简单而熟悉,又看向玄影问道,'这儿不是咱们夜宿的民宅么?其他人呢……'突然气血翻涌,令他忍不住猛咳起来。
玄影迅速点了他心口两处穴道,手掌平摊在胸腹间运气输送,诸葛守顿觉劲凉之息抚平燥热,疼痛骤减。玄影见他面色稍霁,收掌坐到床头,轻轻扶他靠在枕上,边道,'穆御官与卢怀任善后,清除残尸,殿下去令尊府上求援。'
诸葛守诧异莫名,'去我爹那儿求援?求什么援?'丞相不再,徒留空名,无法过问朝政,是同布衣平民,还能给予何种援手?私心里,他并不希望爹再趟入这滩浑水,但自个儿却已经身在其中,只怕会牵连一家老小,所以诸葛守早有与家人断绝关系的准备,没想到书信还未寄出,却又多生是非,以爹的个性,若知道他被伤,决不会坐视不管,要撇清,难呐。
玄影端起碗用勺子搅了两下,舀出来送到诸葛守嘴边,见他嘴巴紧闭,以为他怕药苦不想喝,便宽慰道,'药汤乃汤,不难喝。'
诸葛守仰头靠在竹枕上,皱皱眉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殿下为什么去找我爹?他要做什么?对了,尸五爷……没事吧?'他到现在仍不明白,就算'尸五爷'是御尸,到底也只是具照符令行事的死尸,为什么不管是经年也好,还是那个元天师,都对他那般执着?
玄影把勺子移近,'你先把药汤喝了我再说。'诸葛守听他语气坚持得很,这时候身子本来就虚,连脾气都跟着力气一块儿流逝掉,又深知玄影这个人不知变通不懂转寰,也懒得跟他在喝药这上面争执不休,便道,'我喝就是,你放下来,我自己喝。'玄影道,'你不方便,刚接好的骨头,别动它,我喂你。'
诸葛守低头,瞥见右手腕部到肘部缠着厚厚几层绷带,手指稍一弯曲就从手腕处传来一阵疼痛。玄影见他面色发白,额间渗出细汗,知道他在暗暗用力,查探伤势,忙开口阻止,'别用劲,你受了内伤,不能出力。'诸葛守听出他语气中的关切之意,笑道,'别担心,我只试试。'玄影点点头,勺子里的汤已经凉了,他倒回碗中搅了搅,又舀一勺出来,'喝。'
诸葛守伸出左手拿过勺子,'又不是全身瘫痪,你帮我端着碗就成了。'喝了一口,忍不住赞许,'好味道,这药汤是谁做的?'玄影不语,诸葛守想了一会儿,'不会是你炖的吧?'见他还是不语,似乎是默认了,瞪大眼睛看向他,从上扫到下,叹道,'从武学医术到女人家的缝缝补补你都不落下,没想到还有一手好厨艺,玄影,你让贫道不得不佩服,怪不得殿下连个贴身丫头都不要,原来一切早有贴身护卫打点妥当……'说着偏头沉思。
玄影端碗的手轻颤了一下,低低道,'诸葛大人抬举了,玄影为影,是下人,做这些,应该。'嘶哑的嗓音里含着些许抑郁,话不多,却叫诸葛守听出了端倪,虽然不满他的这套下人论调,但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不知为什么,他能感觉出玄影对自己的身份很在意,有那么点自卑的意味在里面,当下道,'为人臣子都一样,你是,诸葛守也是,除了人皇,哪个不都是下人?'玄影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催促,'快喝,凉了效果减半。'诸葛守'嗯'了声,把勺子放进碗里,直接用左手捧起碗,'咕咚咕咚'饮尽,交还玄影放在桌上,胡乱用袖子抹了抹嘴,却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过了,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是你帮我包扎的么?这衣服……'
玄影替他拉好被子,声音有些不自然,'情非得已,望诸葛大人见谅,血衣已弃,这衣服可能不太合适……请先将就。'诸葛守注视他半天,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听这吞吐的语气也知道他万分尴尬,笑道,'委屈你了,还要为贫道忙里忙外,唉……想来殿下没让你跟着他也是顾虑到我,贫道真是没用……你大可不必管我,保护殿下,随时护在他身旁该是你的责任。'玄影道,'诸葛大人亦然,殿下也吩咐过玄影要好好照顾你。'
诸葛守惨然一笑,苦中作乐,'他也够大方,你对我太好,贫道真怕殿下会喝醋啊!'玄影摇摇头,'决不会。'诸葛守哈哈笑了两声,忽而面容一变,正色道,'好了,我已经喝完了药,换你回答问题,说吧,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玄影考虑片刻,缓缓道来,'尸五爷被夺,你伤重,穆御官让我们先带你来这处治疗。因这里粗陋潮湿,不适养伤,虽做了针灸,仍需上好药物补血回气,你不便走动,殿下便快马加鞭赶往贤丞相居所,找人来接我们。'
诸葛守闻言松了一口气,喃喃道,'原来是这种求援……'玄影听见他的低语,只说了个'你'字便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诸葛守轻抚胸口,闭上眼睛,任玄影扶他躺平,就在玄影欲起身的前一刻捉住他的手,张眼定定地凝望床帐顶,柔声道,'玄影,你真体贴,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忍痛割爱……'停了一下,斜眼望过去,'不过,贫道流浪惯了,要人跟着颠沛流离……怕是没人愿意。'玄影拉开他的手塞进被褥中,轻道,'玄影没有选择主人的权利,但对诸葛大人,玄影只有甘愿二字。'诸葛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呛咳着开口,'玄影,你……你……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我说说而已……道士还要啥贴身丫环侍卫的,你别认真,别认真。'
玄影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捧起桌上的碗,仿若没把他的话听在耳里,回头关照道,'你好好休息吧,等接的人来了我再叫你。'诸葛守见他要走,忙问,'那姑娘和姓卢的呢?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玄影回道,'殿下说,穆御官不会过来了,他们自有他们的打算,无需我们操心。'
诸葛守心下暗叹,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算是有点了解经年的处事方式,她能独自去梅岭会灵蛇就敢单枪匹马闯禁宫夺人,殿下对她有心,况且事关己身,不会不管,只是,要帮,也要有能耐,自己身负重伤,殿下不会武功,玄影又丢不下他二人,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吗?他刚刚开始喜欢上那姑娘,真不希望见她遇到不测,想帮,却又不知从何帮起,怕是反倒拖累了人家……
玄影见他愁容满面,安抚道,'穆御官非是俗辈,别挂怀,先养好自己的伤才有作为。'他平日不怎么说话,也不懂得如何安慰别人,话说到这份上已是极限,语毕,再不回头,端着碗慢慢走出去,掩好房门。
诸葛守失血过多,身心俱疲,在玄影出门后又沉沉睡去,等他二度醒来,已身在马车的卧榻上,正在赶往丞相府青莲居的途中。
???
经年从翠石大道直闯北门'凤尾三关',不容两旁侍卫拦阻,抖出灵蛇剑强杀而入,随着一阵呼啸,大批持矛官兵一队接着一队从楼廊后窜出,朝这边包抄过来,领头的正是提御史。
经年瞪眼看向他,厉声喝问,'五爷在哪里!?'提御史冷笑回道,'将死之人何必问这么多。'经年轻哼一声,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双眼冲血,放出红光,顿时唏嘘四起,最前排的士兵个个面露惧色,她环眼一周,视线重回提御史身上,逐渐变回原色,咧嘴笑道,'碑羽正殿,祭脏坛。'提御史脸色一变随即隐去讶色,森然道,'知道又如何?没命哪里也去不了!上!'手一招,身后士兵如潮水般涌出。
经年立剑于身前,缓缓吸进一口气,俯身前冲,一手持剑斩断矛头,另一手隔空挥扫,挡开来袭之人,脚不停歇,挥开一人往前进上一步,但被困在中间,腹背受敌,不断有矛尖刺向后心,经年边闪边挡,始终脱不出人围。若对手换作鬼怪尸魔,她可毫不犹豫,大开杀戒,偏偏阻路的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非是她忌讳杀人,只是眼前的士兵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对着无辜,她下不了杀手,因此剑只守不攻,掌力还需拿捏三分。方才她现出追魂眼,探得'尸五爷'所在之地正是远古遗留的拜神祭魔法堂——祭脏坛,出昼至阳,奉果品香烛供神,入夜至阴,以鲜血活肉养魔,两极相顾,消灾解难。把'尸五爷'带到那种神魔相杂的地方必有他因,那原因,经年并不明白,所以更加焦急,无奈兵士越涌越多,她狠招不出,处处留手,难进难退,被纠缠在原地。
正当两相僵持之际,忽而传来砰砰作响之声,哀嚎此起彼伏,不出多时,后方官兵如城墙坍塌倒了一片,卢怀任与陈木双双杀将而上,掌罗万象,拳雨横飞,脚踏三十六式梅花步,一左一右,轮换进击,正是少林绝学——伏魔双罗阵。此阵在罗汉拳的基础上加入下盘攻势,需二人配合方能成阵,拳出五行,仰掌为水,立掌为木,扑掌为火,握拳为土,钩手为金,辅以十路弹腿,出招如箭,收招如绵,一招得手,连环进击,如黄龙滚水,浪里推舟,气势磅礴,立时排开众人,冲到经年身边,被拳脚直接击中的官兵个个瘫在地上呻吟,再也爬不起来。
经年没想到他会跟过来,心中忧喜参半,硬是展开笑颜招呼道,'卢大哥,你来得正是时候!'卢怀任对她龇牙咧嘴,'小妹子,我就知道你会私跑,看来你是不相信我这作大哥的了?不够意思啊不够意思!'经年搔搔后脑,眼珠斜上去看看天,突然一拍手,大声道,'哎呀!卢大哥,刚才你那一路拳法可真叫经年大开眼界,敢情在风花谷你还藏私来着?谁才不够意思哩!'卢怀任抓住刺过来的矛一扭折断,又出一拳打在那人脸上,回头瞥向经年,'风花谷是意外啊,要不是咱家仁兄出状况,卢某也不会丢了魂儿连祖师爷都忘了叫啥!'听他语气忒冲,经年笑道,'哎哟!大哥,您还跟妹子怄气啊?'卢怀任道,'这时倒叫大哥了,哎,反正是卢某倒贴,人家不领情也没法子,只好独自伤心咯!'经年被他故作心痛的模样逗乐了,直道,'哎呀哎呀,大哥就甭在糗我了,都是经年不好,改明儿敬大哥一壶酒当作赔罪还不成么?'卢怀任哈哈大笑,'赔罪就不必了,小妹子,真当大哥是自己人就说说要我怎么帮忙,看你急得很,却又缩手缩脚打杀不开,想和这群废人周旋到啥时候?'
听他这么说,经年叹了口气,扫断戳刺过来的两只矛,摇头道,'就是废人才可怜么,卢大哥,你留点情面。'卢怀任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放心,死不了,顶多断几根骨头,躺个数月,好了妹子,不多言,这儿交给我和仁兄,你先冲出去吧!'经年挂心'尸五爷',见卢怀任以寡敌众游刃有余,也就不再顾虑,点头道,'也好,卢大哥自己多小心。'飞身上蹿,踏着众官兵头顶跃过去,一蹬上廊檐,几纵跃奔往宫苑深处。
提御史在后面,见经年跳上屋顶,脚跟一转,也想跟着追过去,却在这时被同样蹿出包围圈的卢怀任和陈木拦得严严实实,当即拔出佩刀,摆好架势,欲与二者一决生死。
经年翻过长廊横檐,经由花园,再上'碧青宫'屋顶,身后追着几路官兵,却没一个能赶得上,约摸半盏茶的工夫,已到祭坛殿外,只见鸱鸢背对着她站在殿门前。经年变跑为走,缓缓接近,在距他一丈之内停步,见他没有任何动静,尚不敢放松警惕,想起他曾落下的一句话——'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眼神一变,杀意骤起,右腿弓步微屈,上身前倾,剑尖对准要害之处,意在一击毙命。
沉默的气氛,偶起的轻风,形成一种肃杀的紧迫感,经年目光锁定眼前的敌人,紧绷的身姿,冰寒的剑气,如同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只见她左脚跟微抬,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嘶嘶入耳,正要蹬地前冲,忽闻鸱鸢轻狂笑声响起,'哈哈,对着毫无防备的人仍要痛下杀手么?穆御官?'
经年顿身,盯着他始终负在身后的双手,留心每一根指头的动向,压低声音道,'三皇子不是毫无防备之人。'鸱鸢略微偏头,眼睛却不看向她,'以背向人,何来防备之说?你若动手,便是偷袭,非是光彩的作为。'经年沉着应对,'光彩与否,于我何干?挡路者,还要经年留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