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钱启富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黄瀚浩还愣在那儿,就让他快拿钱,天色不早了,还要快点赶路。
黄瀚浩把一百元钱放在桌上,转身跟着钱启富走出来了。
回到县招待所,钱启富关上房门,献宝似的拿出两个将军罐,黄瀚浩看到这两个高约二十厘米的青花“百子图”的将军罐后,眼睛一亮。钱启富看了看罐底的落款,再仔细看看罐沿、罐里,然后一只手托着罐底,一只手重重地敲了一下罐身,罐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兴奋地说:“这是康熙年间官窑的,绝对没错。”
其实,古瓷方面黄瀚浩比钱启富内行,他主要就是做古瓷生意的。中国古董在国外,现在就是古瓷市场最好,升值空间也最大。他把两只罐子翻过来,看了看罐底的落款,拿出一只放大镜,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无疑是康熙年间的东西,满脸都是笑,笑过,脸色变得严肃了。
他对钱启富说:“钱先生,谢谢您,真不愧是个行家,今天是捡了大‘漏’了。但是我们是生意人,不能蒙人家。我们明天,再给老伯送一千块钱去。”
看着黄瀚浩,钱启富心里一下拐不过弯来。做古董生意,有几个不蒙人的?不蒙人就做不成古董生意了。
钱启富没说话,但黄瀚浩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又说:“钱是要赚的,生意人就是为了赚钱的嘛,但不能蒙,可以把价钱压到最低,但是不能把金子说成铜。就是买两个盐罐子,也不止要二十元钱。”他接着说:“这是真东西,我们已经赚了。今后我们还要在这一带收东西,我们低进高出,但不蒙人,好不好?”
钱启富被黄瀚浩一番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转念一想,既然人家货主要多给,我为什么要阻拦呢?送就送吧。
其实,黄瀚浩另有打算。他是商人,想多收东西,那老农家的桌上还放着一个康熙年间官窑烧的花瓶,可是个精品,精品和一般古董的价钱可差得太大了。一定要把老农的心打动,打动了,也许他会拿出几件好东西出来,那就能赚更多的钱了。他们那个村,并不仅这老农一家是大房子,还有别的人家,肯定还有好东西。
他对钱启富说:“钱先生,我们要长期做这种生意,不能蒙一次算一次,我们要在这一带建立信誉,让人们主动把东西卖给我们,我给的价不会让他们吃亏。”
钱启富明白了,黄瀚浩既然想长期做这个生意,自己不就长期有事可做了吗?何乐而不为?
钱启富说:“好,明天就去,不但要去,我们还应该买一些东西去。答应给人家买的盐罐子,还有漂亮的花瓶,一定买最好的。”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其实,钱启富也有他的打算:我要给他留下好的印象,他毕竟不能长期待在宜市,收东西还是要靠我。
当黄瀚浩在徽州乐不思蜀的时候,程基泰却满世界在找他。
程基泰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红人,这个红人需要港商的支撑。
那天和丁主任分手以后,程基泰又去找成虎,他没有工作证进不了市政府大院,想请成虎帮助想想办法,成虎是记者,无冕之王,哪儿都可以去的。
他坐在房间里,只要听到自行车的声音就跑出来看看是不是成虎回来了。那天,成虎正好在报社有事,回来很晚,程基泰也等得很晚。
成虎回来时,老宅的大门已经关了,他将自行车停在大门口,转身正准备将手指伸进门缝里去掏里面的门闩,门忽然打开了,把他吓了一跳。
门后面站着一个人,是程基泰。
程基泰请成虎留步,把自己今天去市政府的事,跟成虎说了一遍,问成虎能否帮助他找一找“引资办”。
程基泰是否有招商引资的能力,成虎心里是怀疑的,但他仍然答应帮程基泰去找一下有关部门。在老宅,成虎受到大家的尊重,被尊重的成虎也尽量帮助别人。
当晚,程基泰睡了一个好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直到有人拍门才醒来。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脸是笑的丁主任。
昨天,丁主任和程基泰分手以后,就去街道办事处开会。到早了一点,坐在会场上没事可干,就把程基泰的事当做闲聊话题说给别人听。丁主任不信程基泰有这个能力,可这话让街道办事处的秦主任听进去了。政府正在号召各级干部投入经济建设的中心工作中去,要求干部们通过各种关系招商引资,引资工作做得好,就是最大的政绩。秦主任正愁着找不到引资的渠道,听到有人在找投资项目,就立即把丁主任叫到办公室,让她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再说一遍,听完后就决定去拜访程基泰。
丁主任把程基泰请到了街道居委会办公室,秦主任亲自为他倒茶,然后详细询问了情况,程基泰就将黄瀚浩的名片递给秦主任看。秦主任接过名片反复看过,认为可信。因为名片印的是繁体字,他知道,香港台湾还在用繁体字。
秦主任问:“这位黄总现在在哪儿?”
程基泰说:“他去徽州游览了。”
这更让秦主任相信了,只有港商才会到处旅游,他们有钱嘛!
秦主任说:“好好好,等黄总回来后,请您立即通知我们,我们有投资项目和黄总谈,好吗?”
程基泰不相信街道上能有什么投资项目,但还是点了点头。
秦主任急着要赶到区里去,这么大的事,他要马上向区领导汇报。临走时,怕麻雀飞了似的,回头对程基泰说:“老程,你为家乡招商引资,成功了有功劳。现在市里有规定,成功地引进了资金,会有奖励的。”
程基泰一下木在那儿,还有奖励?那我不是两边讨好?
丁主任凑过来说:“老程,你在园青坊已经住了几十年了,也别尽想着区里市里,街道上有两间小工厂,也缺资金,是不是一块儿帮着解决解决?”
“啊?”程基泰蒙了。
让程基泰始料不及的还在后面。秦主任向区领导汇报后,区领导高度重视,分管副区长马上接见了程基泰。这时,成虎也和市“引资办”联系上了。到处都在招商引资,有人主动找上门来,那不是求之不得的事,“引资办”的一位科长也立即见了程基泰。听到程基泰说,区领导已经见了他,向上级汇报。很快,“引资办”主任亲自出面了,有一种要和区里争资金的意思。
一时间,程基泰变成了大红人,街道办、区上、市里,纷纷请他吃饭,商量引资的事情。经济建设是中心工作,需要资金的地方太多了,大家拿出一大串引资项目,从水泥厂、化工厂到度假村、水上乐园,还有草莓大棚种植等等。
市“引资办”主任为了套住程基泰,找到市报要他们为热心家乡建设的华侨程基泰写一篇报道,文章见报了,于是,到处都知道程基泰有海外关系,这个海外关系要来投资,而且要投巨资。
曾经让程基泰吃过不少苦头的海外关系,如今成了香饽饽,让口袋里只有两千元港币的程基泰,感觉到自己真的有钱了。
成虎看到报道后,心里有点不安。自己和程基泰一起住了几十年,每天进出老宅都要经过程基泰家门口,太了解程基泰的家底和程翠玲是个什么人了。他找到写这篇文章的记者,谈了自己的担心。
没想到,记者听后哈哈大笑,他说:“改革开放了,国门打开了,你知道外面世界是什么样子吗?程基泰的父母本来就在香港,不过是这么多年失去联系了。现在他女儿去了,找到了,再回家乡投资,很顺理成章的嘛。成虎,形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国家要吸引外资用于经济建设,海外关系当然是重要渠道,程基泰受到各级领导的充分重视也就不奇怪了,你不能抱着老皇历过日子了。”
一席话,说得成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对程基泰有成见了。
成虎有点担心,可程基泰却有点晕了。过去,见人点头哈腰的程基泰,如今变得扬眉吐气了。他逢人就说:“我们家的海外关系和齐先生家不同,齐家有人在台湾,我们家是商人,如今港商是各级领导的座上客。”
他只等着黄瀚浩从徽州回来,然后把他介绍给各级领导,就万事大吉了。可是黄瀚浩一直不回来,又联系不上,程基泰心急如焚。他晚上睡不着觉,白日里却是神气活现的,他从女儿带回来的旧衣服中,找出一件花衬衫穿上,逢人就说,这是女儿托那位港商带回来的。
钱启富和黄瀚浩,又去了一趟那个竹海深处的古村落。他们在县城买了一对景德镇出的粉彩大花瓶,一对青花的糖罐,都很精致漂亮。
他们找到那户老农,送上漂亮的大花瓶,又送上一千元钱,钱启富说:“老伯,您家的这对盐罐,黄先生特别喜欢,觉得它有些年代了,所以特别送上一千元钱。黄先生就是喜欢旧东西,特别是瓷器,今天特意回来向您致谢的。”
老农看到一千元钱,觉得太多了。他们全家人辛辛苦苦干一年,也就挣一千多元钱。他说:“我也知道这东西有些年代了,因为都是家里的旧东西。但不会值这么多钱吧?不就是两个盐罐子吗?”
黟县是个小县,当时全县只有八九万人,再加上交通不便,十分闭塞,所以才保存下这么多古村落。过去,来这里的人只有几个画画、搞摄影的,后来有拍电影的人来了,才慢慢热闹起来。其中西递村、宏村等古村落名气渐大,变成了旅游热点,这都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了。
黄瀚浩和钱启富回来送钱送物,在村里引起轰动,钱启富乘机宣传,如果家里有旧东西,可以拿来换钱。于是,就有不少人拿来了家里旧东西,花瓶、帽筒、笔筒、烛台、糖罐,有人把墙上挂的画也摘来了。对古画,黄瀚浩和钱启富都不太在行,所以不敢收。钱启富最熟悉的玉器,人们拿来的也不多。村子里的人对瓷器之类的东西,没有太深的认识,但对玉器,都知道是珠宝,一般不轻易拿出来,就是拿出来了,也会要价过高。
经过几天的忙碌,虽然像老农家条案上那个“大清康熙年制”的粉彩花瓶之类的古瓷精品并未多见,也收到一些清代的花瓶、帽筒、笔筒。经过苦磨,他们以一万元的价格买下了老农家那个花瓶,双方都约定不对外说。老农将钱启富买的那个新花瓶摆到了条案上,说:“可以拿这些钱,修修这房子了。”那时候,一万元在农村差不多可以盖一幢房子了,老农很开心。
最开心的当然是黄瀚浩了,他到宜市只是摸摸路子,看看行情,改革开放不久的内地,古玩市场还没有兴起,人们都在忙着做生意,梦想成为“万元户”,还没有人想到收藏古玩,这正是他黄瀚浩可以抢先一步的地方。他认为,只要中国改革开放不后退,这个市场迟早会兴起的。
回到住处,他和钱启富一件一件反复研究着收来的那些东西,其中有几件钱启富怀疑不是真东西,他说:“古董做假,明清时就有了,民国时更是手段高超,这些东西虽然是老东西,但也许是很早时候的假货。”
黄瀚浩不跟他争,笑着对钱启富说:“在我们这一行,不是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以假买假嘛。”
钱启富恍然大悟,黄瀚浩这句话让他明白,这是一个商人。所谓“以假买假”,是古玩商的一种不光彩手段,明明知道不是真东西,但仿得好,很低的价格收来,然后冒称真东西高价卖出去,利润会比真品更高。钱启富恐怕忘了,当年他们家从天津远走宜市,不就是因为卖了一幅假画吗?
两人将买来的东西装了两个纸板箱,雇了一辆车,直接从黟县开回了宜市。
在迎江宾馆黄瀚浩的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放下那两个纸箱后,钱启富就急着要回家,还真有点归心似箭的感觉。出来好多天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一个小旧货商店的店员,哪有机会外出?和父亲一块出去收货,都是解放前的事了。在徽州时,因为心情一直很兴奋,顾不上想家,现在事情做完了,回家的心情也急切起来。家尽管很破,但毕竟住了几十年,就是那个天天都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的老婆朱银娣,今天也有点想,这么多天没听到她的唠叨,觉得生活中少了什么。
黄瀚浩喊住了他:“请钱先生等一等,天色已经不早了,吃完晚饭我要车送您回去,我还有事想和您商量。”
钱启富本来不想在宾馆吃饭了,他想回家喝老婆熬的粥。听到黄瀚浩说有事和他商量,隐隐地感到是一件重要的事,于是就留下来了。
黄瀚浩要了一间临江的雅间,菜上齐后,对服务员说:“小姐,这里不需要服务了,有事会叫你们。”等到服务员都出去后,他关上了门,走到钱启富的身边,掏出一个大信封,说:“这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