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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为母亲解愁分忧。素梅虽然每个月都将工资交给母亲,但她一早上班,一晚回家,连话都很少跟母亲说。可怜一个月清,这辈子好像就是为了受苦受难而来到这个人世的,眼前没有一点希望的光亮。
老宅闹鬼的事,三兄弟当然也知道,但态度却各不相同。老大同年不太关心,他觉得那是大人们胡扯,毕竟比两个弟弟多读了几年书,他自觉是有文化的人,不信有鬼。老二老三自小听多了曹老三讲的《聊斋》故事,有点将信将疑。老三同日还异想天开地问同年:“真有狐仙?会不会是个美女?”两兄弟还曾想夜里起来找找看,但他们白天在修车铺里忙了一天,晚上倒下,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那天,三兄弟一回家,母亲就告诉他们,后院的铁姑死了。
同日听了一愣,还没有缓过神来,同年抬抬头说:“哦,那个女傻子呀!”
同日心里不是个滋味,他冲着同年说:“别人在你面前都是傻子,就你聪明!聪明不也是靠出力气挣钱吗?”这是说同年也没有考上大学。
同日对铁姑有一点特别的感觉,这是他的一个绝对隐私。
同日长到二十二岁,真正碰过的女人就是铁姑。当然谈不上有多么深的感情,但确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这毕竟是他触摸过的惟一的女人。
铁姑虽然有些弱智,但她的身体仍然和健康的女人一样,正常地发育成熟起来,她也有自己的情感。在家里,她每天为一家人做饭洗衣,从早忙到晚,可一家人谁也没有把铁姑当个女人。只是每个月那几天里,母亲丘碧霞会给她买几刀草纸。铁姑每天做好饭,就会端一个小板凳坐在傍晚的夕阳下,看着老宅里放学回家的孩子们。
邵家三兄弟一同上学一同放学,铁姑就喜欢这三个男孩,常常逗他们。三兄弟中,同年同月都不愿和铁姑多嗦,同日有时回头看她一眼,那是好奇。
弱智的人是实心眼,铁姑看到同日对她好一点,就专门惹同日。同日当然不会对铁姑有兴趣,但铁姑胖胖的,他也不反感。后来,同日和同月休学后,看到铁姑的时间就少了。而铁姑从来不会到前进来,那条一人小巷,好像是铁姑的边境线。她曾经到前进来玩时,被前进的孩子们戏弄过,以后铁姑就再也不来了。
慢慢地,同日把铁姑忘得差不多了。一天,同日突然看到铁姑出现在修车铺门口,原来,她是拉着家里的板车来找同日修。后来,铁姑家的两部板车都会到同日的修车铺来修,铁姑看着同日给板车补车胎、调钢丝、上机油、换钢珠。
同日修车的时候,铁姑喜欢站在他身后。同日叫她站远一点,免得身上弄了机油。铁姑说:“不行,我要看着你会不会偷懒。”说完,又是傻傻的笑。这时候,铁姑其实一点都不傻。
一次,同日调好钢丝以后起身,一下子撞在身后弯着腰看他干活的铁姑身上,他感到有一股弹性。转身一看,铁姑胸前露着白白的一块,原来是她那对丰满的奶子,几乎把同日给弹回去了。
那时,同日十七岁还没满,铁姑比他大几岁。碰上铁姑的胸,是同日第一次接触女人的身体,虽然家里有三个女性,但他没觉得她们是女人。无意中撞了铁姑的胸,同日的心跳突然加快了,铁姑也兴奋得满脸通红,对着他傻傻地笑。同日不愿看铁姑那傻笑的脸,却喜欢看她胸前那白白的两块坠肉。
从那天开始,同日从铁姑身边经过时,就故意用肩膀去撞那鼓鼓的胸。有一次撞重了,大概有些疼,铁姑突然眼含泪花地说:“撞得我生疼的,你给我揉揉。”说着,往同日面前跨了一步。
弱智者吐真言,同日怎么会再装糊涂。“好,我给你揉揉。”说着,就拉着铁姑进到修车铺放零件的小库房里。掩上门,把手放在铁姑那挺挺的胸前揉,揉着揉着,觉得不过瘾,又把手从铁姑的领口伸了进去。原来,里面与外面是两重天地,里面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柔软,那样的滑润,那样的富有弹性,那样的有吸引力。摸了是那样的舒服,摸了还想摸。
同日眼睛闭上,这样,感觉都集中到了手上,他不愿看铁姑的脸。铁姑也不反抗,非常顺从地任由同日摸,只是傻傻地笑。
慢慢地,同日得寸进尺,摸多了胸觉得不过瘾,就从上面伸到了下面。铁姑依然任其摆弄,只是摸到下面的时候,铁姑不再笑,而是轻轻地哼。从那以后,铁姑总是找由头来到修车铺,今天带来一个红通通的西红柿,明天带来一节嫩嫩的黄瓜,都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天冷以后,西红柿和黄瓜都没有了,铁姑每天中午烧完饭后,就在锅灶的热灰里窝一个红薯,到了下午三四点钟,红薯熟了,她把这个仍然很烫的红薯包在衣服下面,一路小跑着送到修车铺来。
后来,这事被同月发现了,他感到这事不好。铁姑是她父亲孙拽子的心头肉,如果被这河南侉子发现了,是要出人命的。另外,铁姑毕竟是弱智,他怕同日会进一步发展,就坚决制止了同日的行为。
同日也从沉迷中醒来,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怕。他在同月的监视下,像戒烟瘾一样戒掉了自己这荒唐的行为。铁姑后来又来了多次,都是同月接待她,帮她修车,她好像比明白人还要明白似的,什么也不说,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现实。这件事就变成同日同月和铁姑三人之间的秘密,谁也不再提起。但同日就是不愿意别人在铁姑的名字前面加一个“傻”字,他说:“铁姑不傻,心里明白。”
现在铁姑说死了就死了,同日感到心里很堵。
见同日说话很冲,同年一脸不与他一般见识的神情,没有再说话。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没有什么话说。同日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饭,心事很重似的。同月知道他心里难受,又不好去宽慰他。月清以为兄弟间又吵架了,只好给这个夹菜,给那个添饭,来缓和气氛。饭桌上只听见筷子碰碗的声音。
同日第一个放下碗,他今天吃得比以往少。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一个挺身起来走出了房门,不由自主地往后院走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铁姑家里亮着灯。铁姑已经从医院直接送到火葬场了,只听见铁姑的母亲丘碧霞在家里哭,有邻居们在一旁劝慰她。孙拽子坐在门口的石板上,那里灯光照不到,黑暗中只看到一个弓着背的人影,有一点红火一闪一闪的,那是孙拽子在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同日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同日买了几刀草纸,在修车铺的后面烧了,边烧边说:“铁姑,来领钱吧。你前世是不是个饿鬼呀?吃肉为什么就不能吃慢一点呢?我给你送点钱,你要是饿了,就拿去买东西吃。”
市里最后还是决定,将园青坊大街的改造交给民营房地产公司,执行市里统一规划,按市场化运作。关于对拆迁户的拆迁补偿,也执行市里制定的拆迁补偿政策,由市“老城办”配合。市长要求,既要保证老城改造成功,也要保证拆迁户的基本利益。接手开发的新地房地产开发总公司,已经开发了周边好几个房地产项目。与市里签完协议后,立即着手进行老宅丈量和拆迁户返还摸底。
测量队轰轰烈烈地开进了老宅,由一个姓汪的经理带队,听说是总经理的哥哥。这个汪经理大大的啤酒肚,见人就笑,像个弥勒佛似的,比那“老城办”的老袁还要和气。他带的测量队员们也非常热情,对大家彬彬有礼。房管员小林仍然陪同,在这种气氛下,她的态度也有了明显好转。
对老宅里的人来说,这是一件天大的事。丈量面积即决定今后返还的房子有多大,所以家家都有人跟着测量队员后面,有的帮着拉皮尺,有的跟着指指点点,有时跟着的人比测量队员还多,老宅里像过年一样热闹。老宅这种房子,并不是每家都是方方正正的,在丈量时,住户们对于家中角角落落非常计较,一会儿指着一个拐弯的墙角说应该算面积,一会儿指着一根柱子的后面说也应该算面积。三进二楼上早先有一圈回廊,回廊朝北的方向有一排靠椅。由于三进比二进高,这里不但可以看到二进的厅堂,还可以观看外面更远的世界。过去是供小姐和女眷们观风景的,小姐相亲的时候,也是小姐和女眷们偷看未来夫婿的地方,这排靠椅就叫“美人靠”。三进二楼上被隔成房间住了人家后,回廊被从中隔断了,“美人靠”被隔进了何惠芳的家。测量时,从地板开始量,何惠芳马上提醒测量队员,那伸出去的约二十公分宽的靠椅面积也应该算进来。
测量时,家家都在斤斤计较,经常面红耳赤地吵起来,最终都要找汪经理来评理,只有汪经理能最后定夺。弥勒佛似的汪经理前前后后跑得满头大汗。
汪经理出奇的好说话,也善解人意。他听听争吵的原因,量量争议的焦点,再看看小林手上的住户租赁一览表,最后总是对住户让步,当然也就是一两个平方米。解决以后,他就要让屋主人在最后测量的结果上签字,他说:“你们签了字,我回去就是想做手脚也做不了。”
测量人员,特别是汪经理,给大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老宅里的人都非常高兴地议论,民营公司和国营公司就是不一样,不以势压人,实事求是,而且效率也高。
量完月清家后,汪经理让月清在表上签了字。这天老大同年正好在家调休,他见测量人员要离开了,就追上去问:“我们家这么多人,能还给几套房?”
测量人员笑笑,把测量的结果拿给同年看,说:“你妈妈刚才已经签过字了,你们家总面积是四十九平方,汪经理说退让一个平方,一共五十平方,五十平方可以返还一套中户。”
同年叫起来了:“才一套房?比现在还小,我们家光兄弟就有三个,那怎么住得下呀?”
这时,“老城办”的老袁过来了,他见同年满脸涨得通红,怕引起冲突,就笑嘻嘻地说:“如果结婚成家了,市里有照顾政策,不用急,不用急,小同志。”
同年本来指望这次能多分一套房子,现在看来恐怕不现实了。那一天里他都闷闷不乐的。
同年是三兄弟中较为文气的一个,他不像同月同日那样争强好胜,文质彬彬的话也不多,心眼也小。虽然读书比两个弟弟好,但也没有考取大学,上了一所职业学校,学的是建筑工程预算,毕业后,分在一家建筑公司当施工员。这是一家区属建筑公司,规模不大,虽然是建房子的,同样也没有房子可分,单位只有几人住一间的集体宿舍。
同年虽然是大哥,但他没有兄长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比弟弟们也就大几分钟而已。再说,他毕竟读了中专,每天和一身机油味的弟弟们同睡一床,真也受不了。最重要的是,他恋爱了,和一位叫时美琴的公司女出纳员相处越来越近。时美琴家在农村,财会学校毕业后分到公司的。时美琴已经暗示他,只要有一套房子,她可以考虑嫁给同年。这事,他还没有告诉母亲月清,当然也没有告诉同月同日和姐姐素梅。
晚上吃完饭,月清突然感到自己全身跟散了架一样,没有一点力气,在床上似睡似醒地躺着。这种感觉已经有好长时间了,每当有这种感觉时,就会想起丈夫当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情景。她真担心自己会跟丈夫生一样的病,那么这个家就彻底跨了,三个儿子将来怎么办?同时,她心里也一直装着那个出现在厨房里的女鬼,她不知道这个女鬼的出现预示着什么。
月清住的这个东厢房,有一个窗朝着厨房,躺在床上的月清注意力一直在厨房里,想着想着,意识就有点模糊了。
月清刚刚闭上眼睛,过厢里突然打了起来,打得地动山摇,几乎把屋顶都要掀翻了。她吓得连鞋都没来得及穿,飞快地跑到三个儿子的房间里。只见同年同日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谁也不示弱。同日的头上在流血,同年的头上也有一个血包。
这时,素梅带学生上晚自习去了,同月不在,月清连一个帮手都找不到,只得自己冲上去拉同日。拉开了,同年又掐上了,再去拉同年,同日又掐上了。平时很少打架的同年,今天不知怎么变得特别凶,拼命追着同日打。要论打架同年并不是同日的对手,可今天同年竟然把同日打得招架不住了。
原来,这天晚上,同月吃完晚饭就出去了。修车铺生意不好,同月一直在想其他的生财之道。今天,后院的赵大成碰到他们兄弟俩,就推销他的“大阪西服”。同月说自己每天修车一身油腻,哪有机会穿西装。赵大成递了一支烟给同月说:“修摩托车能赚几个钱,卖摩托车才能赚大钱。”
同日没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