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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场噩梦吗?
公布的结果完全不是大家期待的。人们多日来的期盼,变成一个个肥皂泡,全爆了。
找小成,找成虎。一院子的人,都在满世界找成虎。
成虎不在,成虎上班去了。
有人说,快快派人去找。同月自告奋勇地说:“我去,我骑摩托车去。”
四斤儿说:“我陪你一块去。”
同月在修车铺里推出一辆修好的摩托车,两个人飞快地往报社去了。
其实,结果并没有出成虎的意料之外,他早有预感,当他从母亲口中得到自家只有十七点七平方米时,就知道公布的结果恐怕就是这个数。前些日子自己心情不好,就跟这有关。为此,他找到同事汪平讨主意,了解市里拆迁政策。
汪平告诉他:“拆迁返还,原则上是住多少平方还多少平方。”
成虎问:“什么叫原则上?是不是还有松动的余地?”
汪平笑笑说:“世界上的事情什么时间会铁板一块?毛主席不是说,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么?政策就是原则,策略就是变通。没有变通,革命怎么会成功?”
成虎说:“那你教教我,怎么变通法?十七点七平方,只有一间房啦,我还指望等着分新房结婚呢!”
汪平说:“那就要视具体问题,想具体的变通办法了。成虎,房子是一生的大事,比结婚还重要的。有了女人没有房子,不能结婚,可有了房子就不愁没女人。我一定帮你想想办法。等到你们具体情况公布后,你告诉我,我再帮你变通。”
成虎知道汪平神通广大,不像自己跑文化线的,接触面只限在文化界。这位跑城建的老兄,已经跑了好多年了,对城建系统熟透了,到时候他一定能帮忙,心情这才好了起来。
成虎正在编辑部写稿,突然看见同月火急火燎地来找自己,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同月个子比四斤儿高,又戴着一个头盔,急匆匆地走在前面,个子矮小的四斤儿跟在后面,整个被同月遮住了。所以当同月在走廊里大声喊着:“成哥,成哥,成虎哥哥。”成虎从办公室出来时,并没有看到四斤儿。等四斤儿从同月身后钻出来时,他吓了一跳,四斤儿半边脸都破了。
原来,同月心里急,摩托车开得很快,在报社前面拐弯的时候拐急了,一下把身后的四斤儿甩了出去,四斤儿的脸就擦破了皮。四斤儿从地上爬起来,一连声地说:“没事,没事,找成虎要紧。”两人就一先一后进了报社。
同月一见成虎就说:“成哥,快,快回去吧,家里炸锅了。”
四斤儿语不成句地说:“他妈的,太欺负人了。”
成虎把同月和四斤儿拉到院子里,只说了一句话:“等我下班。”
下班后,成虎没有回母亲家吃饭,空着肚子就急匆匆地赶回老宅。
一推开大门,发现全老宅的男女老幼几乎都在等他,从前院一直站到一进的厅堂里。这让成虎心里热乎乎的,这些无助的人,把期望全放在他的身上了,其实他也无奈呀。可是大家这样信任他,他不能退缩。成虎走到张贴着公告的地方,把整个老宅的测量结果都看了一遍,心里明白了,就来到一进的厅堂里。住在一进的吴富生家、四斤儿家,都把自家的灯牵出来了。齐家破败以后,恐怕这个一进大厅堂,从来也没有派过这么大的用场。
这么多人挤在这儿,却鸦雀无声,平添一种悲壮的气氛,大家都在等成虎说话。
成虎看看大家说:“开发公司要想顺利地开工,就必须先做好拆迁工作。拆迁拆迁,只有把我们都迁出去了,他们才能拆。如果不能和我们签订好补偿协议,我们能迁出去吗?因此,他们比我们急。现在公布的结果,这只是他们的第一步,我估计他们在投石问路,给实际结果留着空间。因此,我们要和他们谈判,把实际要求告诉他们。只要大家团结,不分心,共同来维护自己的利益,我想,他们一定会让步的。”
下面有点万众一心的气氛,“我们一定要团结。”“成虎,我们听你的。”“这是大家的共同利益,不团结就没有力量。”
平时总在磕磕碰碰相互算计的老宅人,今天前所未有地心往一处想了。成虎一席话,让焦躁人们的情绪稳定下来了。
杜媛媛说:“得有一个为首的和他们谈,我看就请成虎代表我们吧。”
这时,张和顺坐在人群的后面,他在老婆钟贵珍的耳边说了几句,钟贵珍立马站起来说:“我看啦,先不要把成虎推出来,他是我们的主心骨,你把他推在一线,谁来指挥大家?”大家一听就知道这是张和顺的意见,钟贵珍说不出这么深奥的话。
杜媛媛一听,觉得有道理,马上说:“对对对,那么谁来代表大家呢?”
吴富生说话了:“先不要派代表,因为还没有到谈判的阶段嘛,要求开发公司来说明情况,大家都去,人多才能反映民意嘛。”
杜媛媛就说:“那总得要有一个召集人,不能事事都要小成来召集吧?”
吴富生说:“要有一个召集人,还应该有一个小组,有什么事大家在一起先商议商议,这就是团结。然后共同向外,这就是团结的力量。但这个召集人不能是成虎,成虎是大家的主心骨,他还是公家的人。公家的人就要受公家管,园青坊毕竟是市里的老城改造工程,和一般的房地产开发工程还不一样,要防止到时候市里为了赶工期,帮助开发公司一同做工作。‘老城办’是干什么的?就是干这个事的,目前他们还没有出面,如果出面了,开口闭口都是市里的大局,你叫成虎怎么说话?成虎要是不听,他们找到成虎的领导,那不就要影响成虎的进步吗?所以,这个召集人最好不是公家的人。”吴富生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直点头。
张和顺一直没有说话,就是想说话,也是通过自己的老婆钟贵珍。他也是公家的人。现在,吴富生把核心说出来了,大家对他刮目相看,自己也应该说说话了,在老宅人与开发公司交涉中,自己不发挥一点作用,也是不利的。他一开口就称吴富生为“吴股长”,有一官半职的人,相互必称职务,尤其是官职不高的人。“吴股长讲得有道理,我们在商议决定时,就要考虑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以防止被人击破。召集人一定要有,而且还要有一个核心小组,不能每次都这样七嘴八舌讲不到点子上去。召集人和核心小组的人,可以一个对外,一个对内,对内的是核心小组,对外的就是召集人。”
杜媛媛听得不耐烦了,她问:“那就决定一个召集人吧,谁当好呢?”
张和顺说:“你,你最合适。”
杜媛媛从来没有当过头,在学校,在袜厂,在知青点,连一个小组长也没有当过,她没有自信:“我?行吗?”
张和顺说:“行,你最合适。第一,你热心又年轻,脑子清楚。第二,你的身份,公家的人不能把你怎么样。第三,你不用按时上下班,随时都有时间。”
杜媛媛说:“不用按时上下班的人,也不止我一个呀。再说,我虽然年轻,但我的点子不多呀,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呀。”杜媛媛一连用了好几个“呀”,一是表现了她的不自信,再就是上海姑娘的毛病,别人一重视她就发嗲。
吴富生把话头接过来了,核心问题是自己点明的,不能把最后的风头让给张和顺,他说:“不是还要成立一个核心小组吗?成虎,我,还有张所长,都可以进核心小组,帮助你。另外,大家都要帮助媛媛,这是我们大家的事呀。”吴富生好像受到杜媛媛的传染,也说了一个软软的“呀”。
这时,程基泰说话了:“我也没有什么事,我既不是公家的人,也没有生意。我给媛媛当个跑腿吧,有什么事,媛媛指挥,我跑腿。”
朱银娣也说话了:“我也算一个,我那个小服装店,现在生意也淡,我有时间跟着媛媛跑腿。”
这样一说,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说话了:“媛媛,你就当了吧。”“媛媛,我们都听你的。”赵大成起哄地说:“媛媛,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腿长,跑起来快。”
杜媛媛转过头望望成虎,成虎点了点头,她这才下了决心,说:“好吧,总得有一人出头,小成不合适,那我就顶着吧,不过大主意还是小成来拿。”
成虎说话了:“不是我拿,是核心小组共同研究。”
接下来,就是决定核心小组人选,成虎是当然的一个,还有吴富生、张和顺、杜媛媛。成虎看了看坐在那儿一直没有说话的谢庆芳,说:“我提议请谢师母也参加,她是老房东,私房主要有一个代表。还有,请赵伯也参加,他是老干部,万一市里要出面时,他出面说话有分量。”
大家一致通过。
过了几天,新地房地产开发公司在前院贴了一纸通知,说周六上午九点,他们来人和85号大院住户见面,商议具体拆迁补偿问题。
老宅人空前地团结一致,接到开发公司要和大家见面的消息后,杜媛媛召集核心小组的人在一起商议了一下,研究了斗争策略,一是要求每家每户都要派代表到场,人多势众;二是与开发公司对话以杜媛媛为主,其他人也要插话;三是第一次见面什么也不要答应,一切都待核心小组研究后再定。
见面会还是在一进的大厅堂里,由于是周六,大部分人都在家,上班的也请了假,老宅里的人把个一进厅堂坐得满满的。开发公司为首的仍是那个大肚子的汪经理,他带着七八个人,还专门有几个漂亮的售楼小姐来招呼大家,抬来一箱箱矿泉水、可乐、橘子汁。这点小恩小惠,怎么能打动大家呢,大家只看开发公司怎么说。
弥勒佛似的汪经理未开口先堆一脸笑。他说:“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们搞老城开发,完全是按市场化操作。国家没有给一分钱,我们公司还要向国家上缴一千多万的地价。园青坊大街居住密度这样大,开发起来困难也就很大。”
赵大成叫了一嗓子:“不要说大道理了,说实质吧,怎么还房子。”
杜媛媛制止了赵大成,说:“听听他们怎么说,听听他们怎么说。”
汪经理往嘴里倒了一口矿泉水,又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拆迁户的返还问题,市里有专门的文件,我给大家传达一下。”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一句一句地念了起来。
全场都鸦雀无声地听,这是市里的文件,市长不是向着我们老百姓的吗?
汪经理念得很慢,终于把那份文件念完了,他说:“刚才大家都听到了,我是一句一句给大家念的,没有漏掉一个字。市里文件的精神就是,拆迁户的还房是拆一个平方,还一个平方,你们居住的是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已经残破不堪的老房子,我们还给你们崭新的带有厨房厕所的公寓房。”
曹老三冒了一句:“我那五平方的房子里,也有厨房厕所吗?”
大家哄堂大笑。
汪经理不气不恼。他已经搞了两个老城改造的项目,积累了一定的经验。所有这一切,他都见识过了。
汪经理说:“五平方里当然没有厨房厕所,我们开发的房子也没有五平方的。”
同年也忍不住了,他大声地喊道:“我不相信,我们家的面积只有那么小!”
曹老三也说:“是呀,我住的房子就那么小吗?五平方,狗窝差不多!”
这时,大家开始鼓噪了,嗡嗡的一片。
程基泰说:“是呀,我们家就那么小?”
唐秋雁说,“那么小的房子怎么住?”
何惠芳叫了一嗓子:“我们要求重新测量!”
汪经理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一叠表,翻到曹家胜的一页,说:“你叫曹家胜,是吧?你家只有四点八平方,我们让了零点二平方,才有五平方,这上面有你的亲笔签字。顺便说一句,你住的地方虽然不是狗窝,但也不是房子,那是楼梯间。”
汪经理没等曹老三说话,马上转向同年,问:“这位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同年说:“邵同年。”
汪经理翻了一会儿,说:“没有叫邵同年的,你不是户主吧?报户主的名字。”
同年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了一点,说:“金月清。”
“说大声一点,我没听见。”
同年叫了起来,因为突然报母亲的名字,立即勾起他的心酸:“金——月——清——”
汪经理说:“哦,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天你妈妈在家,这里还有她的签名呢。”
这才几天,已经天上人间了。
汪经理又转向大家说:“所有公布的情况,这里都有户主的签名。”
这时大家才知道,人家早已经做好了圈套等你钻了。那天笑面佛似的汪经理,表面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