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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阳台上看见他跳上一辆跑车,而开车的赫然是一个女人,年轻的女人。
他想起陈医生说过的话,他是医生,他比自己懂得多得多,少爷还未成年,他的性取向并没有确定,他的确该有更好的生活,更好的选择,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他现在年纪小没遇见过太多选择,但随着他眼界的开阔他会认识更多的人,男人,女人。
常生很明白男人应该和女人在一起,阴阳调和是远古流传下来的真理。
他自欺欺人了太久,是不是该清醒清醒了,如果他真的为他好……
而且少爷对他,并没有他对少爷这样浓厚的感情,他说的很清楚,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对他好,如果陈医生告诉他事实的真相,他该就会觉得他们之间只是一场误会吧,因为他会觉得他对他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常生不在意怎样的结果,他只希望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将对他的创伤降低到最小。
最好让他一点也不要难过,一点也不要遗憾,一点也不要记得。再去开始新的生活。
房间里很安静,他慢慢地按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他送给他的手机,他却要用来做出离开他的决定。
电话很快就接了起来,陈医生在那边说道:“你想好具体离开的时候了?”
“嗯,手头还有一点事,很快……很快就能离开,”他低声地说着:“请您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希望您能对他说一些事情,让他不要念着我。”
陈有些意外:“难道你不想在离开之后留下美好的回忆吗?”
常生摇摇头:“不需要了,少爷应该快点忘掉我,还有,”他停了一会:“我的最后一个要求,请您保护好少爷,不要让他……被人欺负。”
“这个你放心,杜先生早就给他规划好了。”陈医生笑了笑:“他的父亲不会错的,他是最爱他的人。”
书法教室的课程已经结束,常生走到办公桌前,对着桌后低头写字的男人说道:“我手头的事交接过了。”
游老师抬起头:“行,你真的很忙的话明天开始就可以不过来了。”
“谢谢您这两年多的关照,”常生望着他:“我想晚上请你吃顿饭,表示我最后的感激。”
游老师笑了:“吃饭没问题,我也是一个人,但是让我请你,是我感谢你这两年的工作,我想任何老板都会喜欢你这样勤劳的员工。”
常生有点不好意思:“应该的。”
“不过,你今天不用急着回家给你家孩子做饭吗?”
“不了,他以后都要自己解决了。”
“哦?”游老师摸着下巴开玩笑:“你这么惯孩子,原来也有醒悟的一天。”
常生低着头:“我很惯他吗,我感觉不到。”
“是啊,如果不是你说那孩子十七岁了,我都要以为他是你亲儿子。”
常生突然叹了口气:“他再过两天就十八岁了,到成年的年纪,我不能再一直照顾他了。”
两人到了书法教室不远的一间西餐厅,餐厅建在一座大楼的顶层,景色相当不错,常生很有诚意地请游老师吃饭,但还是被菜单上的价格吓了一跳,而且他完全不会点,只好和游老师来一模一样的份。
银汤匙映出红葡萄酒的诱人光泽,常生开始不肯喝,游老师又说:“最后一餐还不肯喝点酒吗,人说葡萄美酒夜光杯,不要扫兴。”
常生只好喝了一点点:“您说得对,王羲之修葺兰亭后,饮酒赋诗,曲水流觞,就是千古佳话啊。”
“中国人的诗句很妙,既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又有……醉翁之意不在酒。”
杜绍言回到家发现家里没人,餐厅空空厨房冰冷,显然常生没有在家做晚饭。
搞什么啊最近越来越过分了!杜绍言掏出手机打常生的电话,半天那头才接起来,常生慢腾腾地说:“什么事?”
杜绍言声音急躁:“你在哪?”
这时,他听见手机里传来一个彬彬有礼的男声:【请问盘子可以撤了吗?】
杜绍言顿时叫道:“你在外面吃饭!你在和谁吃饭!”
他声音太大以至于手机外都能听到,游老师抬头看常生:“有事吗?”
“没事。”常生说着,挂上电话。
但是隔不了十秒钟杜绍言电话又来了,常生看了看屏幕,将手机调静音。
手机一直在闪着亮光,他一直没有接。
吃完饭游老师送常生回家,到楼下时常生下了车,他回头看一眼和他共事了两年的同事,他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非常谢谢您这两年的照顾。”他诚恳地说道。
游老师也下了车,站在他面前:“不客气,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联系我,同事一场不用客气,书法教室也随时欢迎你回。”
“……谢谢。”
“保持联络。”游老师说着,开车离开。
常生一直望着他的车离去,这个人也像其他人一样,只会成为他生命中太多短暂的过客之一。
他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他打开家门,杜绍言正坐在餐桌边,一见他回来就站起身:“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他口气很冲,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少年继续气愤地说道:“那人是谁!游老师?!我在阳台上都看见了!你们什么关系!你不要太过分!”
常生安静地望着他,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解释了。
而且他本来就不打算解释这件事,虽然在看到少年的那一瞬间,这个决定动摇了。
“那个人算什么东西啊你居然和他吃饭!你还挂我电话!还不接我电话!你什么意思!他还送你回来!”杜绍言越说越激动,他突然闻到常生身上的酒气,因此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居然还在外面喝酒!你不看看自己什么玩意!我干你还不够还要在外面勾三搭四,你懂不懂什么叫羞耻……”
“对。”常生突然打断他的话。
杜绍言反而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觉得你幼稚,不想再这样。”常生平静地说:“我厌倦了做一个保姆一个厨子一个奶妈,我该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是。”
“你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活!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不着!”杜绍言抓住常生的手腕:“还有你什么意思,你想和我分开么?!因为那个男的么!”
常生没有挣开手,他一动不动:“或许,他和我想法更接近。”
“你到底想说什么!”杜绍言愤怒地望着他,突然将他推到身后的墙上。
常生的脊背被他撞在坚硬的墙壁上,他感到沉闷的疼痛,他避开少年愤怒的眼神:“我说,我和他更有共同语言,而和你没有。”
“和我没有?”杜绍言突然抬起手一拳打过去。
常生闭上眼睛,但并没有疼痛传来,他只听见砸在墙体里的声音。
“为什么和我没有!和我没有你为什么要和我上床!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杜绍言吼道:“你开什么玩笑!”
“或许是好玩吧。”常生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看见少年的手上有明显的血痕,这让他的心颤抖了,连他的声音都飘忽地不稳定。
“好玩?”杜绍言松开手,他反而笑了:“哪里好玩?”
“你比我小这么多,哪里有共同语言,一直是我照顾你,我累了。”常生转过身,他径直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没有再回答他。
他关上房门,靠在门上,而外面的客厅很久都没有声音传出来。
那个孩子,在难过吗……他咬住手指忍耐着不要发出声音,我对你不好了,你忘了我吧。
他一个晚上都没有入睡,他躺在床上,天久久地漆黑着,到微微地发白,他睡不着,甚至无法闭上眼睛。
只要他闭上眼睛,就是那个少年愤怒的眼睛,带着血痕的手指。
天亮起来时他听见外面有明显东西撞击的声音,似乎是厨房,他听见水流的声音,还有清脆的瓷器相撞声。
常生穿上衣服,他慢慢地拉开房门,从他站的角度望过去,杜绍言在厨房里忙碌着。
他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把你吵醒了?”他笑了一下,样子有点局促:“我做早饭给你吃,好不好?”
常生不知道该说什么,杜绍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抓头:“我想煎蛋给你吃,好像有点焦。”
常生摇了摇头,他慢慢地走过去,煎蛋焦糊的味道轻微地刺鼻,却让人在这样的清晨感到温暖,他突然地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我太凶了。”杜绍言低着头说:“我没有把你当保姆,也没有把你当厨子,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
油锅还没有关,两只煎蛋在锅里慢慢地卷起边。
“我不会再幼稚了……也不要你再照顾我,我照顾你,我以后照顾你……”杜绍言低声地说着,他轻轻牵起常生的手:“不要离开我。”
他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过话。
常生垂着眼睛,他望着他们拉在一起的手指,他明白这是这个少年最后的自尊。
他应该更果断地对他说,不行。
可是他舍不得。
“先把火关掉吧。”常生又叹了口气,他抽出手指,关掉了灶台开关。
“那个游老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杜绍言小声地问着,他边说边用手指拉拉常生的衣袖:“你不要再见他了,好吗,我会好好对……”
“你快十八岁了,”常生打断他的话:“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我只要你。”杜绍言从背后小心地搂着他:“好不好?”
“我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常生拉开了他的手。
杜绍言望着他的背,他感到凉薄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好,我成全你。”少年突然地转身走开。
第 54 章 最爱你的人2
杜绍言一路跑下楼,他昨晚几乎整夜都是醒的,天刚亮就起床准备做早餐,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挽留常生,可是常生的态度……他能明显地感到这段时间常生对他态度的变化,那并不是赌气或者故意让他吃醋。
他是真的想和自己分开。
杜绍言愿意改掉任何让常生想和他分开的缺点,可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没有去学校,而是翘课转车到了小夏学校,打电话叫他出来。
小夏一会就跑出学校,看得出来也是逃课,一见杜绍言就说:“少爷脸色好差,昨晚没睡好?”
“陪我吃早饭。”
两人在校门外的早点铺点了豆浆油条炒面,小夏把吸管插进豆浆里递过去:“怎么了,心情好像很差。”
杜绍言沉默着不说话,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夏想了想:“和常叔叔吵架了?”
杜绍言不想多说,只摇头:“没有。”
小夏不相信:“不可能,不过一定是少爷不对。”
杜绍言皱起眉:“为什么一定是我不对,你懂什么!”
“因为常叔叔对少爷很好啊,常叔叔是讲道理的人。”
“你意思是我不讲道理?!”
“不是,”小夏托着下巴:“说出来不要生气哦,少爷有时候……有时候有点点幼稚……”
杜绍言像被人戳中死穴:“你也说我幼稚!”
小夏被他过激的反应吓一跳:“怎么了?”
“他说,我幼稚,和我没有共同语言,他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我……我……我快气疯了他居然说和我在一起是为了好玩!”
小夏非常肯定地说:“常叔叔不会这样说,也不会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他亲口说的,我亲眼见的,对,我知道我比他小很多,我昨晚的确很生气,可是后来想通了,我要把他留在身边。我一大早起床给他做早饭,向他道歉,”杜绍言望着桌面:“我从没这么低声下气过,可他还是很无情。”
小夏也愣住了,他的手指抠着豆浆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想不通,这段时间他对我的变化我感觉得到,他以前对我不是这样,他现在很少和我说话,和我说话也不看我,不肯让我碰他,我一接近他就像受到惊吓一样躲得远远的,我不是傻瓜,我真的觉得……”杜绍言扶着额头:“他是不是真的对我已经没有感情了……”
“不会的,”小夏按住杜绍言放在桌上的手:“常叔叔救过少爷,如果他不喜欢少爷,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救少爷?”
杜绍言疲倦地撑住头:“人是会变的,何况是人的感情。”
小夏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但他知道他受到伤害的,不止是感情,更是自尊。
“那,少爷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让常叔叔离开吗?”
“我不知道。”杜绍言又叹口气,一会又开口:“说真的我不理解,我这么优秀的男人他到底还哪里不满意,我都愿意搞基了他还挑剔个什么!”
小夏皱起眉:“少爷把这件事当做恩赐吗?”
“那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