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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脸皮说:“怕鬼还敢出来盗墓?”他只是不信,一手握着火把,一手去抹墙角的落灰,后壁有几块砖石,一碰就轻轻晃动,他更是好奇,抠开砖发现墙壁里面还有个洞口。
我登时一怔,忙把厚脸皮扯住,说道:“别进去,里边有鬼!”
厚脸皮哪里肯听,他认准了有宝,甩脱我拽他的手,将火把握在面前钻了进去。
我心中暗骂,却怕他有个闪失,只好硬着头皮跟随。
洞中一处狭窄阴森的石室,我和厚脸皮用火把一照,就见墙下坐着一个小女孩,一动也不动,怀中抱着个黑沉沉的物事,身上是童女装扮,鹦鹉绿的鞋子,如同做戏的戏袍一般,死了不知多少年了,但是面目如生,衣服色泽鲜艳,跟活人并无两样,不知为何保存得这么好。
厚脸皮指着女童尸首,说道:“是个死人,哪里有鬼?”
我瞧这女童也就八九岁不到十岁,死在石室中已不下千年,居然还和活人一样,又在我面前显魂,其中必有古怪,她让我别动什么?
厚脸皮说:“这个小女孩死的年头也不少了,却一点没变样,许不是要变成僵尸了?扔在这不管又让咱俩于心不忍,不如把它埋了,免得作怪。”
我说:“把死人埋了是仁者所为,倒也没错,不过你别急于动手,先等我看明白了再说。”
厚脸皮说:“哪有这么啰嗦,赶快动手,挖坑埋尸,埋完咱还得出去找路,尽早离开这鬼地方。”说着话,他往前一走,看那女童死尸双手捧着一面铜镜,喜道:“还有古铜镜?”
我让厚脸皮别动那面铜镜,反正这铜镜也照不得人了,女童死后还手抱铜镜不放,一千年以来没有动过,你想想那铜镜千百年来一直对着死人,再用来照活人可太晦气了,哪还有人敢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脸,你知到会在镜中看见什么?
厚脸皮说:“你这就叫自己吓唬自己,我对着铜镜照给你瞧瞧……”说着,他去拿女童手捧的古镜,说也怪了,那女童面容本是栩栩如生,刚把铜镜取下来,脸色一瞬间变得灰暗,五官枯萎塌陷,衣服的颜色也跟着消失,转眼在我们面前化成了一堆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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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二人愕然失措,不知为什么一取下铜镜,女童千年不变的死尸会立时朽为尘土。
我拿过铜镜,见背面是蟠虺形纽,有神禽飞天之纹,丝毫不见锈蚀,拿在手中沉甸甸冷冰冰,精光映射,鉴人毛发,当是汉代古物,这时我才明白过来,说不定是一面宝镜,尤其是铸在古镜背面的神禽,名叫“伯劳鸟”,古称“鵙”,传说是一个叫伯奇的人所变,伯奇的母亲死后,父亲又娶了个妻子,后母还有个小儿子,为了让小儿子得宠,在伯奇父亲面前屡进谗言,父亲以为伯奇心怀不轨,将他流放到野外,最后投河而死,变成了伯劳鸟,它心明如镜,能识善恶,铸有伯奇神禽纹的铜镜绝不寻常,根据所见情形猜想,女童十之八九是个镜奴,傩庙墙壁上也有她的画像,当年这童女捧着铜镜死在这间石室中,尸身在古镜前得了灵气,以至千年不朽。
我追悔莫及,不该让厚脸皮取下死尸怀中的铜镜,适才女童显魂,或许是自知今天有此一劫,求我别动这面古镜,我却没听清楚,等明白过来也晚了,想来这是天意,我将此事简单对厚脸皮说了。
厚连皮说:“咱只当她是早死早托生了,再留着铜镜也没什么用……”说着,又把神禽纹铜镜抢过来,用手抹了抹,再不舍得放手了,看他那意思,是打算塞进蛇皮口袋中带走。
我心念一动,想到那女童说的话很是奇怪,如果是鬼,怎么会担心动了铜镜让尸身化为灰土,死都死了,尸身不朽还有什么意义,总之是永远活不转来,那为什么想让死尸对这古镜一直不动?
转念之间,我想到我看见的女童不是鬼,故老相传——“千年有影,积影成形”,死尸面对古镜千年不动,那古镜中的影子,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可能再过个几百年,就可以积影成形了,却为天道不容,所以它说多年修炼不易,又有灵性,自知将有一劫,求我别动铜镜和那女童的死尸,岂不知在劫难逃,如今女童肉身化成尘埃,古镜中的鬼影再也没有机会修炼成形,说不定过些年连影子也要散掉,它必定对我们怀恨在心,此时将这面铜镜带走,等于是自找麻烦。
我转过这个念头,告诉厚脸皮别对古镜起贪心,忙把铜镜再次拿过来,当时就想放在地上,可无意中一低头,发现我自己的脸正对着古镜。
那古镜自有光华,不用灯烛,也能照人面目,头发丝都看得清,就见我身后浮现出那小女孩的脸,眼中全是恨意。
我跟它目光一触,立时感到一阵恶寒,我身上冷汗直冒,转头看自己身后什么也没有,心知是铜镜中的幽灵,正想扔下铜镜和厚脸皮离开石室,脖子上忽然一紧,像被一双手掐住了,气为之窒,我用手一摸,脖子上却空无一物,低头再看铜镜,镜中的我已被幽灵紧紧扼住了脖颈。
我惊骇更甚,扔了铜镜在地,但觉得脖子上有双冷冰冰的鬼手,越掐越紧,这古镜中的幽灵虽然是个鬼影,但宝镜灵气千年所积,岂同小可?傩王地宫那么凶险我们都逃出来了,可别死在这间不起眼的石室之中。
我心中焦急,想到几个脱困之策,身子却一动也不能动,仅有两个眼睛还能转,纵然兜天的本事也施展不得。
厚脸皮在旁看到我的样子,一脸的不解,奇道:“你又搞什么鬼?”
我心说:“那幽灵掐死我之后一定也要掐死你,还不快跑?”奈何做声不得,只能暗暗叫苦,脖子被掐得透不过气,两眼上翻,正在这危急当口,忽觉脖颈中一松,急忙深吸了几口气,心下好生不解,不知那阴灵为何突然松手。
一看那小女孩已跪在墙角,脸色大变,对着我们跪拜不起,转眼化成灰尘,就此消失不见,我感到莫名其妙,捡起铜镜看了几眼,里边再没有童女的身影,然而铜镜也就此变得光华暗淡,我一转身,发现田慕青站在我们身后,脸色白得不像活人。
第十七章 搜傩志异
从鲨鱼皮鞘中抽出铜剑,就看剑身不长,但毫无锈斑,布满了菱形暗纹,均匀瑰丽,铸有鸟篆铭文,刃口锋利,土龙子棺椁中有越王掩日剑,相传是春秋战国越王八剑之一,落到千古异底村,成了镇教之宝,然而我们拾到的这柄古剑,虽说不及掩日,也非寻常的青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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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田慕青在傩庙门口等着,见我们迟迟也不出来,她担心有事,点起蜡烛走进石室察看,一脸关切的神色。
我骇异无比,低头看看铜镜,又抬头看看田慕青,心想:“古铜镜中的幽灵跪在地上消失不见,是因为田慕青突然走进来?”
我觉得田慕青是不太对劲儿,她分得出汉唐壁画倒还罢了,竟连傩庙里的古字都认得,铜镜里的幽灵也怕她,她定与千古异底村有很深的关系,是从村子里逃出去的女鬼?
我当即拿铜镜对着她看了看,却不见有异,也许是古镜中的灵气已失,变得寻常的铜镜没有两样。
田慕青早见到我手中的铜镜,脸色苍白,怔怔地望过来,说道:“这……这是……”
我看到田慕青脸色忽变,心知所料不错,反问道:“你认得这面古镜?”
田慕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不再说话,只是盯着铜镜出神。
我看得出田慕青有些事不愿意说,但也不会有害人之心,就把铜镜交给她,三人来到傩庙外屋,厚脸皮背起大烟碟儿,我和田慕青举着火把照路,出了庙堂一路往北走。
云封雾锁的密林中,尽是粗可合抱的古树,脚下枯曼层层,头上乔枝郁郁,刚下过几个小时的雨,森林里又湿又潮,枯枝败叶散发着潮腐的气息,我想那壁画中的地图该不会错,一直往北就是草鞋岭,按着指南针的方向走就行了。
我边走边跟田慕青说话,我直接问她:“你跟我说实话,以前是不是来过千古异底村?”
田慕青说:“没来过……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说:“你瞒得了旁人,却瞒不过我,你也不看我是谁,想对付我,你还嫩了点。”
田慕青说:“我没想对付你,言尽于此,你愿意就信,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她为人柔顺,却不柔弱,只好说道:“你来过就来过,那也没什么。”
田慕青说:“我知道你为何疑心,只不过有些事情我没法说,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我说:“说不说在你,信不信在我,而且我愿意相信你,要不早把你扔下不管了。”
田慕青说:“我真的没来过千古异底村,却觉得这里有很多东西眼熟,像是……像是上辈子见过。”
我看她所言不虚,心头一震,口中却说:“怎么会有投胎转世这等事……”
田慕青说:“我也不信,但我看到千古异底村觉得似曾相识,看到地宫中的棺椁又感到很怕,却说不上为什么怕。当时在火车上遇到你们,听你说起熊耳山古墓,我也不知为什么,只是想来这看一看,到了这里我明白了,这是命,我怕我走不出千古异底村了。”
我说:“我是让恶鬼索命,不得不到千古异底村盗墓取宝,怎知是披麻救火,惹焰烧身,而你也同千古异底村有莫大干系,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谁都逃不掉,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天塌下来我先替你顶着,我这个人平时口没遮拦,主要是掏心窝子话说的太多了,以至于没心没肺,如果之前说了什么得罪你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田慕青道:“你们救过我的命,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又怎会怪你。”
我们将这些话说出来,均有如释重负之感,但我并不相信田慕青曾经死在千古异底村,如今投胎转世又回到此地,这其中一定别有隐情,只是我还看不到真相。
此刻我只盼尽快找到岭下山洞,离这鬼地方越远越好,至于千古异底村中到底发生过什么怪事,我已经不想多做追究,那不是我能应付得来,只盼别死在这里。
我和厚脸皮轮流背负大烟碟儿,田慕青用火把照亮,三个人在树林里不停往北走,但见雾气中苍松偃柏,亭亭如盖,眼看走出了密林,前边却没有山洞,荒草丛中是一块赑屃驮负的古碑,密密麻麻刻满了碑文,田慕青上前辨认,说这是搜傩碑。
我们三人相顾惊疑,地图上石碑在村子南边,一直往北走,怎么绕到村子的另一边来了?况且从傩庙往北走进密林,走了没有多久,腿脚再快也不可能到绕这么一大圈。
厚脸皮说:“是不是咱取了千古异底村古墓的宝,那些死鬼舍不得,冤魂缠腿让人走不出去,太狠了,这是想以累死的方式吓死咱们?”
我说:“冤魂缠腿顶多是让人在原地转圈,咱们遇上的事更邪行,明明往村子北边走,却出现在了村子南边,周围仍是这么黑,怕是走到死也别想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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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想到了不会这么轻易脱身,却料不到往千古异底村北边走,竟会来到千古异底村南边。
我寻思石碑名为“搜傩碑”,对村子里发生过的大事必有记载,便让田慕青去读碑文。
夜雾荒草间,石碑高耸,田慕青站到赑屃背上,才看得到上方的碑文,搜傩碑记载的内容很多,她一时也不得尽解。
我和厚脸皮将大烟碟儿放在赑屃下躺着,看他气息奄奄,我们二人无不替他担心。
厚脸皮长吁短叹,他对大烟碟儿说:“差一步啊,差一步就出去了,说什么也得坚持坚持,回到家再蹬腿儿。”
我说:“他现在这样,你跟他说什么他也听不见,听见也让你气死了。”
厚脸皮说:“一个人剩不到半口气,要死还没死,意识不清,那是魂儿还没散,魂儿一散,这人就没了,即便他听不见,你也得多跟他说话,把魂儿叫住了,没准就死不了。”
我点头道:“是有这么一说,平时看你一脸粗俗无知的样子,居然也知道这些。”
厚脸皮说:“我这叫真人不露相,不是顽铁是真金。”
我说:“你刚说此地有冤魂缠腿,所以走不出去,我寻思多少有点道理,我还记得听麻驴讲过,说仙墩湖下有个村子,那年饥荒,一个人到这看见有村舍房屋,就进村偷了些米,在村里看着是上好的白米,带出来却是腐臭的淤泥,那不正是说这里有鬼吗?”
厚脸皮担心鹿首步摇冠也变成淤泥,忙伸手进蛇皮口袋里摸了摸,还好没变。
我说:“偷米的是离开此地,才发现白米变成淤泥,咱们还没出去,你现在看为时尚早。”
厚脸皮说:“拿这几件东西容易吗,好悬没把命搭进去,出去一看要是臭泥,那可